当顾怀琛三个字突入她大脑,梁西不再往前。
从江城到新丰,两地相隔四百多公里,在自己家乡遇到这位江城首富,除去困惑,更多的,照旧那份无所适从。
或许,是打从第一眼就在心底埋下的体现。
应了那四个字——怕处有鬼。
梁西正想悄然离去,脚下踩着一堆落叶。
明明消息很小,那厢中年僧人却抬头,朝她看过来,随即一笑:“山野深处,竟不知有客来。”
此言一出,原本背对着梁西的男人也回过了头。
青山绿黛的竹林间,那抹衬衫白得异常醒目,没有领带,也没有西装,就连腕间的名贵钢表也被摘除,然而,就算他身上不见任何象征身份的奢侈品,仅凭深邃的眼神,另有内敛稳重的派头,也教人不敢轻怠。
梁西感受到,这位顾董的目光已经落在自己身上。
不是令她如芒在背的审度。
依旧如前频频那般,静寂无波。
有那么一瞬间,梁西觉得这一幕像极某个泥腿子冒失突入、打断了万岁爷与高僧的讲禅。
所幸,没有泛起影戏里的暗卫来摘她脑袋。
万岁爷尚未发话,高僧先噙笑道:“山间多易燃物,照旧该小心火烛。”
“……”
梁西扫了眼自己指间的凉烟。
心中愈发肯定,这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然而,不等她转身走人,那其中年僧人又开口:“会下围棋么?”
问这话的时候,对方眼睛望着她。
梁西小升中那一年,进了全市最好的初中,两个月暑期,梁关海给她报了少年宫的围棋班和书法班,只为让她开学后更好的融入新团体。
只可惜,她尚未把棋艺另有书法学精,家中就接连遭遇变故。
“不介意我找辅佐吧?”
中年僧人这话,自然不是在问她。
梁西把视线落在僧人劈面的男人身上。
顾怀琛一笑:“开局就让了你五子,现在就是找大罗神仙,怕也无济于事。”
中年僧人不信邪,询问的看向梁西。
顾怀琛也顺着中年僧人的目光,投望了过来。
就像为争一口气,那句到嘴边的‘不会’被梁西咽回去。
靠近后,看清石桌上的棋盘。
棋盘上黑子居多。
至于白子,已被逼入绝境。
中年僧人双手抄着僧袍袖口,不知何时闭了眼,老僧入定一般,似乎已经不在乎胜负。
手里的凉烟,被梁西踩灭在脚边。
随后,她执起一枚白子。
眼角余光扫到顾怀琛正低头饮茶,并未留意棋盘,梁西伸出了手。
险些是顾怀琛放下茶杯的同时,那枚白子也落在棋盘上。
下一秒,僧人的笑声响起:“我就是不找大罗神仙,这不照样反败为胜了!”
现在的棋盘上,黑子被吃掉一大片。
顾怀琛望着胜负已分的棋局,片刻后,抬头去看旁边的女孩。
女孩眼观鼻鼻观口,规则得不能再规则。
一盘棋,以顾怀琛的落败而结束。
中年僧人乐得合不拢嘴。
梁西借口有事,先离开竹林。
待她走回到禅房四周,才摊开自己握拳的右手。
掌心,赫然躺着一枚黑子。
她从来不是君子。
自然不在乎用什么手段。
再说——
重要的是结果,并非历程不是么?
……
梁徽宁和师傅从禅房里出来,梁西正坐廊下玩俄罗斯方块。
听见开门声,她扭过头,随即也站起来。
梁徽宁告诉侄女,得在山上住一晚:“师傅说,给你爸诵经头一天,最好有血缘至亲随着一块。”
梁西对此自然没意见。
黄昏,她随着梁徽宁去食堂用饭。
山上的饮食清苦,梁西吃半个馒头就饱了。
寺庙里,留宿的香客不少。
一想到夜里睡大通铺,她没急着回住处,与梁徽宁知会一声,离开食堂出去透气。
走到人烟罕至处,梁西掏出了手机。
这两天凌文麒没再找过她。
凌泽析扬言看上她,预计整个凌家都已经知道。
作为老子,倘若真心疼爱儿子,自然不会与儿子抢女人。
究竟,不是人人都敢效仿唐玄宗。
梁西打开短信编辑框,但终究没发这个信息,凌文麒身边不会缺漂亮女伴,能吸引他的,不外是那股新鲜劲,自己主动贴上去,恐怕不出一星期,凌文麒就会失去兴致。
这样想着,梁西把手机收回去。
眼看就要走到寺庙尽头,注意到前方有个亮着灯的小殿,倒是与别处的修建略差异。
走近才发现,殿内并未供奉菩萨。
从结构来看更像茶室。
梁西侧头,瞧见边上铺着蔺草所制的榻榻米。
榻榻米的茶几上,摆了一副围棋。
想起自己身上另有一枚棋子,她走了已往。
从口袋里取出黑子,刚想放去茶几上,余光瞥到茶几下方的男士钢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