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变异的枯萎者
林奇很快就明白了他们所说的吃点苦头是什么意思。
“呕——”他虚弱的靠在树干上，把胃里的工具吐了个精光。娜奇拉在身后轻拍着他的背，“休息一下吧林奇，告诉我需要做什么，让我帮你。”
被她一提醒，林奇又想起了那个学徒的惨状，一扭头又吐了起来，那可怜的孩子简直要把胆汁都吐洁净。
不远处尤金斯也蹲在小溪边使劲揉搓着衣物，他十分喜爱的一双护手在搬运尸体的时候蹭上了不少尸液，那腐烂的气息怎么洗都洗不掉。“啊！”他抓狂的骂了一声，“活该的枯萎者。”
只剩下霍格还站在枯萎学徒的尸体旁边，细心的人会发现，有一层薄薄的透明气膜笼罩着他的全身，把那种让人不愉快的气味和脏污阻遏在外面。
他们在枯萎者营地不远处的小溪边找到了学徒的尸体，历程意外的简朴，他孤零零的倒落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其他人像躲避瘟疫一样躲开了那片区域。
他们从尸体脚下的土地上接纳了一些样本，却在准备对这个可怜人进行搜身的时候遇到了困难。
这完全不像是一具死了两三天的尸体。
惊人的腐烂速度泛起在尸体上，却又不像是单纯的溶解或腐蚀，确切的说，有一种不行思议的力量附着其上，加速着死亡侵蚀尸体的速度。
“这倒像是枯萎者的做法。”尤金斯放弃了清洗护手，他光着胳膊走来，站在霍格旁边，“你发现了什么？”
霍格看着地上的尸体，几个精巧的手势一闪而过，那些脓液和伤痕开始在他眼中浮现出种种怪异的色彩和符号。
“枯萎者来源于德鲁伊，他们的诅咒也大多使用自然元素，但在这里——”他皱了皱眉头，“很混浊，我看到了不止一两种魔法组成——这绝不是只靠枯萎者就能完成的术数。”
“没关系，我可以的。”林奇放开娜奇拉搀扶的手，摇摇晃晃的走到尸体旁边，他强忍住再度泛起的呕吐欲，蹲下来从死者衣摆上刮下一些黑绿色的液体，装进随身携带的小瓶子里。
“这个可以带去给圣树，但是在那之前——”他扭头看他们，小小的脸上满是倔强，“另有一件事必须确认。”
尤金斯与霍格对视一眼，挑起眉毛笑了笑，“巧了，我们也是这样想的。”
他们悄悄地靠近黑帐篷。
他们的行动只是为了确认枯萎者的身份，并不想惊动那些巡视者。霍格和尤金斯都是冒险老手，他们精通悄无声息靠近目标的技巧，而身为队伍里唯一普通人的娜奇拉，也在多年的沼泽生活中训练出了灵敏的反映力，反而是缺乏经验的林奇显得有些张皇，有频频差点袒露了目标，被尤金斯险之又险的救了回来。
尤金斯抚慰的拍了拍林奇的头，把他部署在队伍中间，自己跟在后面盯着他。看着走在自己前方身手敏捷的娜奇拉，林奇抿了抿嘴。
不知是恐惧于枯萎者们的残忍手段，照旧双方相助本就不怎么愉快，帐篷二十米之内只有三名巡视者。尤金斯对霍格比了一个前后包抄的手势，拔出匕首悄悄走了已往。
霍格从腰间的皮袋里取出一些蓝色粉末，口中念了几句，朝空中一洒。纷歧会，一股若有似无的风朝着那三人的偏向吹去。
“喂，你觉不觉得似乎有一阵风吹已往了。”三人中的一人说。
“森林里有风有什么好奇怪的。”另一人不在意的说。
“等等。”第三小我私家抬起手止住了其他两人的对话，冲着前面晃动的草丛努了努嘴。
“那是什么，野兔？照旧稚鸡？”第一人马上喜形于色。
“我去看看，正好头儿他们护送其他人离开了，咱们三个今天可以美餐一顿。”
第三人悄悄地摸已往，他聚精会神的盯着草丛，行动很慢很轻，唯恐惊跑了美餐。
靠近了，靠近了。
他一把拨开草丛，却愣在就地，草丛里空无一物，看来只是被风吹动了。
“嗨，白兴奋一场，什么都没有，是那活该的风——”他转过头，没说完的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在他身后，两个同伴都已经倒在地上，一个绿衣男人在对他微笑。
在他叫喊作声之前，尤金斯一记重击砍在他的颈后，“晚安，愿你有个美梦。”
顺利解决了外围的看守，他们在黑帐篷周围转了一圈，最后聚集在帐篷后侧。
这座帐篷不知是怎么设计的，整个外壁严丝合缝，只在顶上留了一个不大的通风口，不知从何收支。尤金斯侧耳听了听，帐篷里十分平静，听不到一丝消息。他对着林奇指了指耳朵，示意他已往听，林奇点颔首，兽耳直挺挺的竖起来，贴在帐篷上。
过了一会，他把耳朵移开，对众人做出“里面有人”的口型。
可是要从哪里进去？尤金斯拔出匕首想在帐篷上破开入口，又怕上面附着了什么麻烦的诅咒或术数。
最好的措施，就是里面的人自己出来。
娜奇拉皱着眉头，突然灵光一现，她戳了戳尤金斯的后腰，把发条老鼠掏出来交给他，做了个投掷的行动。
尤金斯马上反映过来，接过老鼠对她比了个大拇指。他掏出一把弹弓，然后拧紧发条把老鼠夹在弹弓上。发条老鼠咔嗒咔嗒的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准确无误的从通风口落进了帐篷里。
他们迅速躲了起来，纷歧会，帐篷里发出一阵嘈杂的声响，一条漏洞从正面泛起，一个蓬头垢面的脑袋从漏洞里骂骂咧咧的探出来，紧接是穿着墨绿色袍子的身体，那个枯萎者一脸急躁的走出帐篷，漏洞在他身后消失。
“一定是那些四肢发达的蠢货们干的。”他阴冷静脸，脑子里已经想到了好几种折磨人的手段，“正好有几种药剂找不到试验品，想来他们的头儿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嘿嘿，有意见又怎么样，等我离开的那天，他们谁都跑不了。”
他对着空旷的林地大叫那群坏种的名字，认定他们一定是开玩笑之后躲起来了。有处草丛微微发颤，他狞笑着，大步向草丛走去，手里捏紧了装着药剂的瓶子。
“抓到你了！”他一把拨开那处发抖的草丛，挥手把药剂扬了出去。
草丛后空无一人，枯萎者有些愕然，他抬头想往四处看看，视线马上凝固在半空。
——那些洒出去的药水一滴不差的浮在他眼前，只要微微一动，就能触碰到这些可怕的液体。
“霍格，你这招真是百试百灵。”尤金斯从身后走上前，“被自己的武器瞄准的感受怎么样？这位——”
尤金斯怔愣在原地。
实际上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个从上到下都是枯萎者妆扮的，使用着枯萎诅咒药剂的人，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普通人。
“你不是枯萎者……”林奇喃喃说，“你是谁？”
那个扮做枯萎者的人啐了一口唾沫，“我就是枯萎者！难道只有你们职业者能趾高气扬的宣称自己是谁？两百年前的枯萎者不外是一群纠结自然意志的蠢货，而我们制造的药剂能让一座森林瞬间枯萎腐烂，我们比他们更当之无愧这个称谓！”
“够了！”尤金斯一巴掌打在他的脑袋上，“如果失去自然，所有种族都无法生存，两百年前我们就获得了教训。说！是谁让你们制作这些药剂，你的同伙们去了哪里！”
“他们？”枯萎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们带着那些结果走了，我留下，是因为药剂还能继续提纯。”他恶狠狠的瞪着林奇，“如果不是这个德鲁伊逃了出去，上面何须让我们退出这个地方——圆石森林，简直是得天独厚的研发基地与试验场。不外没关系，就算是开端结果也有着惊人的杀伤力，你们这些职业者等着跪下求饶吧！”
他喉咙里突然发出一阵混杂的嗬嗬声，尤金斯脸色一变，一把扳开他的嘴，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枯萎者的身体抽搐了几下，软软的瘫在地上，已经死去了。
“仰药了。”尤金斯拍拍手，无奈的站起身。“这里不宜久留，万一等会有人回来就麻烦了，我们快走吧。”
“嗯。”林奇从枯萎者身上搜出了几瓶剩余的药剂，“把这些交给导师，希望可以研究出破解的措施。”
他们迅速的撤出了枯萎者营地，顺着来时的标志找到马车，一行人离开了圆石森林。那天晚上他们赶了泰半夜的路，直到实在无法看清偏向，才找了片洁净的空地，架起了篝火露营。
“娜奇拉，我觉得你很厉害。在小溪边，我完全不能适应那种情景。”林奇没精打采的拨弄着炭火，“但你并不觉得可怕或者恶心。”
娜奇拉想了想，“或许因为我来自沼泽？这种情境并不少见。”
“另有去黑帐篷的路上，你体现得比我越发优秀。”林奇低下头，对于自己身为职业者行动力还不如一个普通人而气馁。
“可我觉得你很了不起。”娜奇拉认真的说，跳动的篝火映照着她的脸，“你敢于直面自己的天敌，从他们的袭击中顺利逃走，收集了样本，而且找到了真相——你完成的那样完美。”
“可那都是在你们的协助下，跟你们比起来，我显得那么鸠拙。”林奇颓丧的低下头，“我既不像部落的同伴们一样精通狩猎，又不像德鲁伊的同伴们那样擅长运用自然之力……我总是搞砸一切。”
看着林奇垂下的耳朵尖，娜奇拉眨了眨眼，“难道人人都必须精通狩猎或者会使用自然之力吗？如果照这个尺度，我或者尤金斯或者法师先生都十分没用。”
“别包罗我，狩猎和感受自然之力也是游侠的必修课。”尤金斯不宁愿宁可的插嘴。
“好吧好吧，我和法师先生都没用。”娜奇拉耸耸肩，“可我不这么想，我能依靠普通人的力量在沼泽生存这么久，能躲避不怀美意的冒险者和野兽，难道这不是一种能力？至于法师先生——”她看了眼火堆另一边默不吭声的法师，“我想这里没有人会否认他的力量。”
林奇有些犹豫，“是这样的，可是——”
娜奇拉打断了他的话，不想让他继续钻牛角尖，“人人都有能做好与做欠好的事，既然不擅长捕猎与战斗，为什么不试试其他？德鲁伊也有许多差异的偏重，或许你只是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偏向。”
她伸脱手摸了摸林奇的头，想要给他一些勇气和自信。
她没察觉到，在夜幕的遮掩下，一股淡如灰雾的力量从她的掌心悄悄融入了林奇的身体。
林奇抬起头，耳朵微微地抖了抖。
寻找适合自己的偏向？从来没有人提醒过他这一点，部落的孩子必须学会捕猎，德鲁伊必须领悟自然之力，他从小被教导着这样的准则，做不到就会受到讥笑，他还可以寻找其他的偏向？
他一如既往的质疑和否认着自己，然现在天有些差异，一种温和而强大的力量包裹了他的心，他似乎从冰川中捞起被浸入暖和的温泉，四肢百骸都充斥着前所未有的自信和勇气。
为什么不！那股澎湃的勇气震荡着他，林奇的眼睛亮了起来，一条新的门路在他眼前浮起。世界那么大，他另有时机！
突然，一股极重的气息笼罩了森林。
尤金斯和林奇一无所觉，霍格抬起头，在空气中察觉了差异寻常的颠簸。
而在气息泛起的同时，娜奇拉感应自己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已经陷入无边的黑黑暗……
黑暗里睁开了一双眼睛。
娜奇拉四处张望着，入目所及皆是无穷的漆黑与静寂。她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整小我私家似乎酿成了一团灰色的雾气，她好奇的扭曲成种种形状，玩的不亦乐乎。
【你违背了准则，给了他不应存在的勇气。】
突然，有声音传进她的意识里。
【你加入了命运的走向，改变了未来的轨迹。】
娜奇拉懵懂的听着脑海中的声音，觉得自己似乎懂了，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只有一种巨大的力量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似乎压缩着她存在的这一片空间。
突然，她看到不远处有双金色的翅膀一闪而过。
黑黑暗传来一声叹息。
【没想到，我遗留的造物来寻找你了。】那个声音叹息着说，【本源不应被窥探，你离开吧。】
【赋予是如此轻易，残缺的你无法驾驭这种力量。】那个声音又说，【因此，你将失去赋予的能力。】
娜奇拉只觉得满身一轻，似乎有什么被抽离了身体，紧接着眼前就有灼烁透进来，她满身一震，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尤金斯摆出一副太过感动的样子，“我还以为我们的四人小队今天要减员一半。”
一半？娜奇拉挣扎着坐起身，就看见霍格躺在她身边的地上紧紧闭着双眼，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越发苍白，林奇守在一旁，紧张的看着他。
突然，霍格睁开了眼睛。
“我看到了……”他如同梦呓一般喃喃说，“那是——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