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０５５章 桃花债
永生带上门，走出门口，正悦目见秦幽和朱老翁站在柴扉外说话。
朱老翁歉疚地对秦幽道：“……刚刚小老儿也是急了，畏惧水鬼再缠上她，心想着若是能把她嫁出去，这孩子便宁静了，全然没记挂到令郎的意愿，真是对不住了。”
秦幽这时倒是收敛了几分不羁的样子，凝肃的心情，翩然的姿态，倒真有些仙风道骨的气质。
他道：“老丈一片苦心，情有可原。”
秦幽自长衫的窄袖中，夹出一道黄符，递与老丈面前：“我这里有一道辟邪黄符，贴在紫莲女人的屋门上，邪祟自然不敢靠近。”
朱老翁颤手接过，昏暗的眼睛里马上有了光，他弯下腰，千恩万谢，险些就要拜倒在地：“小老儿早知令郎是活神仙，居然还妄想攀附，给令郎添了麻烦，实在活该。”
秦幽只用折扇在他胳膊下一托，他便自然而然站直了腰，想跪都跪不下去。
永生盯着秦幽的窄袖，看直了眼，敢情乾坤袖不只一个？
照旧那贴身穿着的长衫的袖子才是乾坤袖？
永生贴着墙根，借着夜色，踮起脚尖，偷偷摸摸地向二人靠近。
她不想破坏他们谈话的气氛，想悄咪咪地听他们说些什么。
只听得秦幽道：“紫莲女人失事之时，曾说听见有女子的歌声，她即是受到歌声的蛊惑才会遇险，不知老丈可有听见？”
朱老翁茫然地摇摇头，发颤的声音里带出一丝恐慌：“那歌声莫非出自水鬼？”
秦幽温和一笑，缓解了他的紧张：“那时她神志不清，也许只是幻听，并没有什么歌声。”
朱老翁一听，高悬的心才稍稍放下，但仍掩不住满脸担忧。
秦幽又道：“这几日让紫莲女人好好呆在房中休养，莫要随意出门，有黄符掩护，自当安然。”
朱老翁闻言，忙将黄符掖入怀中，生怕一不小心给弄丢了。
永生躲在墙角柴堆后，听秦幽这么问，不禁纳闷，紫莲听见的明明是爹娘的召唤，他为什么要撒这个谎呢？
正迷惑间，秦幽突然提起嗓子，朗声道：“你猫在墙角，怕不是要做贼？”
永生一激灵，知道藏不住了，索性向前一跃，立在院中，抬头挺胸地向他们走去：“你见过哪个做贼的像我这般堂堂正正？”
朱老翁本是背对着院子，没瞅见她贴墙角的模样，见她出来，便迫不及待迎上前问：“女人，紫莲她怎么样了？”
永生大大咧咧道：“她已经醒了，正等着老丈进屋呢。”
朱老翁一听，兴冲冲往紫莲屋子走去，走到院中，忽又一拍脑门：“瞧我这老糊涂，竟将顶重要的事情忘了。”
朱老翁转头，向二人恭顺重敬地作揖道：“大恩不言谢，请两位恩人留下名姓，好让小老儿立箇永生牌位，往后天天烧香磕头，保佑恩人福寿绵长。”
永生哈哈大笑：“老丈不必麻烦了，我本名就叫永生，有道是人如其名，我今生一定长寿，那永生牌位立不立都一样。”
秦幽不愿和这凡间间的凡人有诸多牵扯，莞尔一笑，婉拒道：“老丈的美意，我铭记在心，紫莲女人心善，必是有福之人，未来定会有好姻缘。”
朱老翁听他们这么说，便晓得对方并不想与自己有过多纠缠，只得将此事作罢，但得了眼前这活神仙的祝福，他仍是喜不自胜。
“借令郎吉言，若未来两位再来漓水，可千万记得来小老儿这里做客啊！”
秦幽朝他拱拱手，微笑不语，便算应了。
永生走出柴扉，与秦幽并肩而立，对朱老翁喊道：“天都快亮了，老丈看过紫莲女人后，就早些歇着吧。”
“诶！”
朱老翁应了声，皱纹堆叠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他向两人又恭顺重敬地一拜，这才转身走向紫莲的屋子。
就在这时，紫莲的屋门“咿呀”一声被打开了，紫莲扶着门框慢慢走出，臂弯里搭着秦幽的外袍。
她穿着一袭淡粉色的裙衫，头上绾着整齐的发髻，脚上的绣鞋十分崭新，脸色虽然憔悴，但仍不失秀美。
永生记得自己给她换上的并不是这一身，很显然她是精心妆扮过的，只是时间急遽，并未来得及修饰容颜。
她缓漫步入院中，秋水盈盈，只注视着秦幽，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永生无奈地一耸肩，瞥眸斜视秦幽，干巴巴道：“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你自己惹的桃花，就自己掰清楚吧，我到前面等你。”
说完，她先闪身了，她可不想再被大仙拉去当挡箭牌。
秦幽瞅着她一溜烟儿，没入草丛里，顷刻便没了影儿，眉心却是微凝。
老丈听不见那女子的歌声，也从未提及类似的情况，可见唯有受到蛊惑之人方能听见，那么永生呢？
她为何可以听见，又为何能比自己越发敏锐地觉察呢？
朱老翁看着孙女失魂落魄的模样，于心不忍，上前劝道：“孩子，算了，情感的事不能勉强，更况且，咱们这样的家境，本就配不上人家。”
紫莲略显迟滞的目光，一点点移向朱老翁，唇角勾出一丝苦笑：“爷爷，我知道。”
朱老翁蓦地一跺脚，痛心道：“不，你不知道，你送他的花叫他给丢船上了，是我怕你惆怅，悄悄丢进水里，却反倒叫你存了妄想。”
“哎，都是我欠好，早知还会遇见，便该实话实话，让你早早死了心才好！”
朱老翁痛恨地叹息着，紫莲脑际一炸，短短不到两日，美梦尚未织就完成，便先破灭了，她本还可以自欺欺人，继续延续梦的长度，却被爷爷一番话，无情地戳破了。
紫莲怔了半晌，才醒过神来，她的心情木木的，无喜亦无悲，只是平静地对朱老翁道：“爷爷，我有几句话，想单独与令郎说。”
朱老翁在两人间来回巡睃一番，喟然长叹，陡地一甩袖子，直接回自己屋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