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南郡,虞江就不愿待在马车里了,燕海城没能进去逛一逛,南郡可要好悦目看。
夜晨先行去置备行李,夜艾和林胥驾车跟在她后面。看着她走走停停,一副满足悠然的样子,绿漪心里堵着,说不出的难受。
等她逛累了,绿漪指着路旁的医馆对林胥喊道:“喂!要饭的,你可以走了,喏,给你银子。”
虞江听到这话,咽下嘴里的马蹄糕,从车里拿出一张折好的宣纸,递给林胥。
林胥接过,展开一看,上面画了一幅精致的穴位图,图侧是密密麻麻的小楷标注,清婉空灵。
绿漪看他微愣的样子,道:“夫人可是画了整整一上午,拿着进去吧。”
林胥对虞江作了一揖,正色道:“既已到此处,夫人不如进去看看?也好放心。”
“我们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不会想赖上我们吧?”绿漪一脸怀疑。
“是林某唐突了,林某落到现在境地,遇见夫人已花尽运气。但请夫人随林某进去看一看,好让在下心安。”
“你还挺会说话的,但是我们不去!”绿漪拉着虞江就要走。
虞江扯了扯她,“算啦,进去看看吧,我们恰好也要买些药材。”
“夫人!”
“多谢夫人。”
绿漪瞪他一眼,冷哼着进了医馆。
林胥不被察觉地黯了黯眼神,若是有的选,哪怕是一丝,以他的骄傲怎会如此。
他缓了心思,对虞江道:“夫人请。”
里边的医生为林胥把了脉,面色凝重,试了又试,最终叹息一声:“老夫只能说令郎中毒了,却不知是何毒何解,实在内疚。”
“先生就没有任何头绪?”
“老夫只能开个方子给令郎缓解痛苦,以令郎的脉象,想必现在正蒙受着极大的痛苦。”
“那依此图?”
林胥把虞江画的针灸图递给医生,医生起初只是简陋看了一眼,越看眉头越皱,仔仔细细地研究了几遍,又是一声叹息。
“内疚内疚,此图精妙,老夫也不能全部看懂,不知是否能解令郎之毒。而且凭据注释,施针所需的技巧太过繁琐细致,老夫虽行医数十年也做不到。”
林胥心中了然,以他之力寻遍名医尚且解不了毒,虽有针灸图,也不是寻常医生能解的。
“我家夫人可以教你。”绿漪皱着眉道。
“此图是夫人所画?老夫确实想学,恐怕没有一年半载学不会,这位令郎等不了这么久。老夫能否请夫人将此图留下,容老夫钻研钻研?”
虞江颔首,“只是一张图而已,送给您了。”
“多谢夫人!这位令郎的毒怕只能由夫人来解了。”
虞江面露纠结,就听林胥道:“林某濒死之境遇见夫人,是夫人与林某的缘分,恳请夫人救林某一命,他日只要林某力所能及,必将回报。”
绿漪还想说什么,虞江就已经同意了,“算啦,也算是有缘。”
“郁姐姐说过,医者尝百草,试百毒,与百病相搏,岂论医者之心,你与它搏成这般样子,我也该救你。”
林胥松了口气,“谢过夫人,林某绝不给夫人添麻烦。”
绿漪气得跺脚,知道说服不了虞江,夫人哪里都好,就是心软。
虞江向医馆的人寻了些药材,还欠缺几味,让夜艾去其他地方寻找。
夜艾躬身道:“无人护卫属下不敢走远,等夜晨回来属下再去置办。”
“好吧,我们先去吃点心吧。”
“再往前走有一家不错的点心斋,夫人可要前去?”
“好呀!”听到点心虞江眼睛都闪了起来。
他们走到城墙处才看到那家点心斋,远离了喧闹,冷冷清清,看上去像隐匿的老字号。
虞江不疑有他,来时阿君说过,巷深才有酒香浓。
“莲花酥,杏仁豆腐,茯苓糕,红豆卷,桂花糕,凤梨酥……要否则都来一份?”她什么都想尝尝。
“随便呀,您喜欢什么就点什么。”绿漪竟没有反驳,变得极好说话。
虞江盯着一桌的点心,纠结着先吃什么,想来想去先尝最漂亮的。
她每尝完一种,绿漪就随着尝一块,夜艾也随着夹一块,见林胥不动,给他也夹了,还夹了块留给夜晨。
一盘点心原来就不多,一轮下来还剩下的被绿漪和夜艾又朋分了。
等虞江尝完,桌上已经空空荡荡,只剩下边缘给夜艾他们点的几盘肉菜。
她微睁大了眼睛,看了看空盘子,又看了看绿漪,委屈隧道:“漪儿!你赔我的杏仁豆腐!”
“可是漪儿也想吃呀,您可不能吃独食,各人一起吃才开心嘛。”绿漪笑得贼兮兮,“吃多了您该难受了,也不知道是谁贪嘴受了罪。”
“今天吃的不多!”
“已经许多啦,您再吃漪儿就和令郎起诉,让他再不带您出去玩了。”
虞江哼笑了声,“阿君才不会呢。”
绿漪撇撇嘴,心里暗苦,以后真的会了,希望主子能一直被蒙在鼓里吧。
恰好夜晨来了,夜艾起身去寻药材,虞江也随着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才不要在这待着。”
“夜艾可是个呆子,您就别抱什么小心思啦。”
虞江气哼哼地和夜艾出了点心斋,林胥默默看着碗里的点心,抬手夹了块鸡肉,刚嚼一口就听绿漪开口了,没了虞江在时的生动骄纵,一脸肃然。
“我不清楚你有什么目的,夫人心软不代表我们也心软,你最好不要露出马脚,否则也不用等着毒发了。”
“绿漪女人说笑了,林某自幼熟读圣贤书,非知恩不报,品行松弛之人,现在只有夫人能救林某性命,故不得不赖上诸位,若是林某有做对诸位倒霉之事,尽管下手。”
绿漪不外是吓吓他,她再精明,也是头一次出来,只知道要小心人心险恶,不知道如何小心,拿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却轻易地信了他。
夜晨和夜艾又是两个武痴,家里令郎随性,从来用不到他们,平日里只管练武,技术满点唯独不会算计人心。
绿漪厥后自责了一辈子,若是当初没有这么天真,牢记令郎的话,历史不应是如此。
也有些不知所措,厥后的天下是令郎心里的天下,人也是令郎想要护成的样子。
她是恨的,又不知如何去恨,走到那些田地,谁都有错,谁都没有错。她想的清楚,却到死也没有走出迷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