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依旧如流水一般，或平淡，或慌忙。
我每日除了用饭睡觉之外，就是听慕容玖授课，没错，就是授课，慕容玖每日只要得空就会来椒阳宫，他会给我讲许多工具，关于天朝的，关于北苏的，另有关于已经被灭国的南朝的，等等等等...
他能从我清醒的时候一直讲到我睡着，然后坐在边上等我睡醒又继续开始讲，于是乎，这几日我的脑子里都是慕容玖的声音，连做梦都是他在给我授课，真正是可怕极了。
但是我又没措施反驳，只要我一有不想再听的心思显露，他就会说：“看样子，太子妃这一月的禁足，着实少了点。”
如此一来，我便半分不敢再提了。
其实我也有许多工具想要问慕容玖的，只是不知如何开口而已，我想问的即是三年前的那场战役，阿姐之死，以及慕容玖内心是否有愧。
可当我冒充无意问起这场战役时，慕容玖竟然能如此的平淡，就似乎那场战役死的不是他的太子妃，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而已。
我躺在榻上，一边翻着话本，一边装作无意的问他：“据说三年前的那场战役，太子殿下中毒昏厥，先太子妃以身殉国，太子您...”
可曾忏悔悟？
忏悔冒充昏厥，让我阿姐一小我私家面对北苏的千军万马。
慕容玖原来是坐在一边的桌子旁，给我讲着关于战场上的一些事情，见我如此问，拿起面前的茶水轻啄一口，面色平淡，他开口，声色也是淡淡的：“那场战役，我中毒是假，不外是想要北苏军掉以轻心，我好一击即中。”
我又问：“可是，太子是否想过，先太子妃会为了您以身殉国呢？”
慕容玖点了颔首，又摇了摇头：“想过她会去，没有想到她会死，只是，这场战役本就是她引来的，她身为天朝的太子妃理应前去把话说清楚。”
“我只是没有想到，她会以如此极端的方式。”
“那么，”我坐起身来，强压住内心的激动，“这些年来，太子可有愧疚，如果再重来一次，太子可会依旧如此？”
“会。”
“会什么？”
慕容玖抬眸看我，他的眼神很暗，却又很淡，他说：“会有愧疚，却也依旧会如此。”
他说，愧疚吗？
我张了张嘴，眼泪终是因忍受不住，夺眶而出：“可是据我所知，当年你们是连先太子妃的尸身都没有找到，她就这样被抛尸在了荒原之中，是不是？”
慕容玖看着我如此，起身走至我的身边坐下，轻手抱住我：“我知道你怕什么，你怕有一天我也会这样把你抛弃是吗？不会的，身在皇室，身为太子，我有着许多的不得已，可是我会尽我自己最大的努力掩护你，不让你受到半分委屈。”
他竟是以为我怕他会像抛弃阿姐那样抛弃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我是真的恨，我恨这个近在眼前的对头，我不能一刀手刃，我恨因为他舍命救过我，而对他下不了狠心，可是我只能恨，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抱着慕容玖哭的一塌糊涂，我好好的一个家都被他毁了，可我还嫁于他为妻，我明明那么恨他，明明想要杀他，却还要对他虚与委蛇，冒充奉承。
我说：“慕容玖，如果有一天，需要我死来保全你的职位，你会杀了我吗？”
“不会，”他回覆的很快，因为他抱着我，我看不到他此时的心情，可是他说，“我不会杀你，哪怕杀了我自己，我也不会杀你，永远都不会。”
我哽咽着：“可是，我想知道当年，为什么你们没有一小我私家去收拾先太子妃的尸身？”
我听见他叹了口气，然后放开了我：“当我想起来的时候，她的尸身已经不在了，我以为，是苏长离将她带回了北苏。”
“所以，”我看向他，眼神有些呆滞，“你从未将她放在心上，是吗？”
“可是我在北苏的时候也听说过，天朝太子是如何心爱他的已故太子妃，为了她，险些要灭了北苏，为什么我在北苏所知的，和在天朝听闻的，竟是完全差异？”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越说越难受，越难受越想说，似乎真的就想看看他，是不是如他所说的那般，就算自己死也不会杀我。
“为何殿下从来都不问我那日为何要去栖愔殿？是怕我触及到了您的底线，您会杀了我，所以绝口不提吗？”
慕容玖原来平静的脸上，因为听到栖愔殿这三个字终于有了动容，他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对于栖愔殿好奇，这可能是每个嫁于他的人最基本的反映，可这到底是他心底的禁忌，就算是皇后娘娘都不敢轻易的触碰他的这个禁地，我却是义无反顾的触碰了。
我从榻上下来，看着他冷笑一声：“殿下前面照旧对我深情款款的，现下，竟是什么话也不愿意同我说了吗？”
慕容玖闻言微微闭目，重重的叹了口气，似是在忍受着什么痛苦一样，良久再睁眼，已是一片清明，他说：“太子妃今日累了，早些休息吧，我明日再来。”
我拉住他：“话未说完为何要走，殿下是不敢面对吗？”
他伸手抓住我抓着他的那只手，甚是用力：“我从来都欠好奇你为何去栖愔殿，我也知你今日反常是因为先太子妃之事，可是阿知，都已往了，如今你是我的太子妃，我只想跟你琴瑟和鸣，共度一生，其他的该忘得不应忘得，我都市忘记。”
琴瑟和鸣，共度一生？
该忘得不应忘得，都市忘记？
我感受有些可笑，我阿姐那般为他，可他却连她的尸身都没顾及，可他现在竟然同我说会为了我忘记慕容愔，我如何能够相信。
我挣脱他抓着我的那只手，转过了身：“殿下请回吧，我有些累了。”
我听见他清淡的声音说：“好，你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