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再见宴文然时，已是吃了早饭后。

　　“殿下。”他远远瞧见宴文然，加速脚步已往。

　　宴文然回过头来望他，不知是不是白璟的错觉，在太子殿下望向他的一刹那，他似乎有种被看穿了的感受。

　　“来了？”只一眼，宴文然便收回目光。解下马的缰绳，平静道：“吃早饭了没？”

　　白璟颔首，应了一句。

　　他走近，去帮宴文然。

　　宴文然不着痕迹地望旁边挪了挪，默默离白璟远了些。

　　半天没听到宴文然说话，这种气氛平静的近乎沉闷。白璟轻咳一声，开始没话找话。

　　“今日殿下有什么计划？仍去狩猎吗？”

　　提及正事，宴文然顿了顿，随后道：“狩猎暂且不急。”

　　白璟，“那殿下是要？”

　　宴文然瞥了眼正热热闹闹忙在世的众人，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宴翎最近倒是收获颇丰。”

　　白璟闻言也是迟疑了片刻，随即了然。

　　三皇子宴翎，在各人心中默认险些与皇位无缘的皇子。

　　皇家几位皇子，各有千秋。大皇子宴熙常年领兵打仗，是良将之才。失事坚决，不怒自威。若生在战乱年代，或许是乱世君主的苗子。

　　四皇子宴瑜饱读诗书，沉稳平静，不喜形于色，教人猜不透。深谙看破不说破之道，像个冷静的旁观者，许多事都了然于心。这样的人若称帝，起码可保晏清国牢固。

　　太子宴文然更不用说了。出生就被奉为太子，一言一行，礼法决断都是凭据一个继续人来培养的。先不说宴文然懂权谋会决策，且与许多朝臣交好。单是“及格的太子”这一身份，就胜另几位许多。

　　而这样一来，在成年的四位皇子中，宴翎的不出彩便被格外凸显出来。

　　念书领悟被宴瑜压一头，武功权谋不如宴熙。与朝臣交好这一点……比之宴文然的风生水起，不如说宴翎只是个与世家令郎哥们花天酒地的庸才。

　　晏清国数百年历史，朝臣站队已屡见不鲜。现如今朝中除却中立派，其余臣子多拥护宴文然。可若说宴熙宴瑜二人，也有其拥立者。至于宴翎——哎，兴许弄好了能当个无权无势的王爷吧。在这样的想法下，除了零星几个抱着“辅佐个傀儡天子”想法的奸臣外，其余臣子险些都下意识地忽略了他。

　　而宴翎似乎也知道自己在各人心中是个什么角色，愈发享受吃喝玩乐不做正事，像是刻意地把自己淡出权利圈之外。

　　只是如今这般出头，似乎有些不合逻辑。宴翎这两日补得猎物小，却胜在多。似乎是在一个易于被人接受的规模内展露风范。

　　连萧宁儿那样顾着自己玩的开心的，也发现了这一点。可知宴翎这一次低调的“出风头”是到达了目的。

　　若放在往常也就算了，偏偏他泛起在众人眼前的时机却是宴文然屡遭陷害之际，不得不招人多想。

　　思及此，白璟隐隐猜出宴文然的目的：“殿下是要？”

　　宴文然，“过于巧合，不如跟去看看。”

　　白璟颔首，去解了另一匹马来，与几个骑兵一起跟上了宴文然。

　　宴翎看上去并不着急，只是驾着马往林子身处走。偶尔惊起一只野兔什么的，也不忙着捕捉。

　　奇怪的是，他是孤身一人入林。明白武功算不上好，却似乎并不惧林中危险。

　　这样一看，愈发可疑了。

　　宴翎绕到林子深处，宴文然便带人在后面转悠。跟踪这事儿嘛，自然是不能绕道人家身旁去。不外就远远地随着，隐隐能看到人影又不至于引起怀疑便够了。

　　白璟盯着远方的宴翎看了会儿，又悄悄看向宴文然。

　　不知怎么的，总有种感受……明明宴文然体现的与往常无异，可他总感受……似乎宴文然比之往常要冷淡许多。

　　说是提防宴翎，可实际上，宴文然也没太过关注他。神态自若地捉些遇到的动物，偶尔抬头，见视野被树木遮挡了，才适当地挪一挪。

　　秋风乍起，竟隐隐传来些哨音。

　　那声音极其微弱，若是寻常，谁也不会注意到。只是宴文然这一次进入林中本就警惕着，这才捕捉到了些响动。

　　只是，声音来源不得而知。

　　正思量着，却见白璟几步靠近过来。

　　“殿下。”白璟压低声音，“他走了。”

　　“他”自然指的是宴翎。

　　宴文然抬头看去，果真宴翎突然策马而去，身影愈发远了。

　　白璟：“追么？”

　　宴文然摇头，“一直不远不近地随着，恐遭怀疑。”

　　说罢又迟疑了一下，“你刚刚……可有听到哨音？”

　　“哨音？”白璟眸色微沉，下意识瞥了眼远方，却摇头道：“刚刚并未听见。不外前日那熊追来的时候，我倒是隐约听见了些。”

　　说罢，他又靠近几分，压低声音道：“殿下莫要放松警惕，那声音纷歧定是错觉。”

　　宴文然颔首。深深朝着宴翎的偏向看了一眼，打了个手势：“回去。”

　　于是一群骑兵应了声，又随着宴文然往回走。

　　秋猎围场是在山林中，若不为捕猎，倒不失为一个散心的好去处。

　　骑兵都落后几步，自觉地跟在宴文然后面走。而白璟则被默认为“救殿下有功”的那位，一时只有他与宴文然挨得近些，倒也没人起疑。

　　白璟看出宴文然有心事。

　　可他想要哄宴文然开心些或帮他一起分析分析，却又不得章法。一时只好随着宴文然慢悠悠地骑着马往回溜达。

　　缄默沉静中，先开口的却是宴文然。

　　她似是不经意地提了句：“宴翎此人，你怎么看？”

　　白璟缄默沉静片刻。臣子本就不得议论皇家之人，尤其他眼下照旧个“不得干政”的后妃。

　　“身无所长。”白璟斟酌了一下。随后皱眉：“不外若殿下想的不错，那应当再加上一句——狼子野心。”

　　宴文然没赞同却也没阻挡。仍默默地走了一会儿。就在白璟以为他不会继续开口时，冷不丁又说了句话。

　　“狼子野心……”四个字在宴文然口中徐徐念出，一字一顿。只是，宴文然说完却笑着摇了摇头。

　　“并非我当了太子，皇位就是我手中之物。晏清国一向少有立嫡子为太子的规则，宴翎也是皇子，他若也想要这皇位，并不是没有资格。”

　　话锋一转又道：“不外若说提防他，倒还不至于。他在朝中无交好之人，基本亦是不稳。若说到提防，照旧最该防一防身边之人……”

　　说到此处，她突然看向白璟，状似无意地问了句：“你说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