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尘终是看清了那个正斜靠在以前自己经常睡觉的位置的人。
他依然是那副落魄的书生模样,乱糟糟的,脸上带着种种伤痕。
指尖刺痛心脏的痛楚令李尘不得不暂时移开目光,果真呢,血淋淋的,何等熟悉的景象。
他十根手指的指甲,从左手尾指到右手尾指,全被粗暴的拔掉了。
哆嗦着手,李尘挣扎着想要捡起这个男人扔给自己的带着灰尘的白面馒头,却是因为令全身都哆嗦的痛楚直接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他的脸与酷寒的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就像是第一次晤面时那样,他的侧牙因此少了一颗。
劈面那男人轻叹一声,有些不耐烦,依旧骂骂咧咧的,但照旧起身扶起了李尘。
“你这小子这么笨还要当刺头,照旧直接听从吧,你适才的哀嚎所有人都听见了。”
李尘下意识的偷偷审察了四周,尽是些戏谑讥笑的目光。
呵,明明都只是低贱的奴隶,却因为看见别人受了处罚就似乎自己高尚了一些般,真是五十步笑百步的愚蠢。
这个都快被他忘得差不多的男人让他靠在了自己身旁,然后把那个脏兮兮的白面馒头撕下一块递给了他。
“小子,我叫宋墨,以前是个教书的,你呢?”
李尘咀嚼着带着些许泥土的食物,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落了泪。
这家伙……就是这么温柔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梦境照旧现实?李尘已经分不清了,他把嘴里吞不下去的玄色沙子混着唾沫吐到了地上。
“我叫李尘……来自极北……”
他机械般的如是陈述。
宋墨略为惊讶,“极北?听说那地方的情况恶劣得很,你小子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是的啊,他是怎么在那个无异于地狱的世界中活下来的呢?又是怎么流落到这里的呢?
真是一个不想去回忆的问题。
李尘微微侧头,似是喃喃自语,“宋老师,你说,‘老师’到底是一个怎样的职业呢?为什么你就不能把你教给‘学生’的工具教给我呢?”
宋墨眼眸微动,一时心情有些庞大,上次他被叫宋老师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呢?
“小子,你是想做我的学生吗?教给你我所知道的工具有什么不行以的?你想学,我现在就教。”
李尘的目光马上亮了,犹如干渴之人突逢甘霖。
他记得那时候宋墨是怎么说都不愿把“知识”教给自己的吧?难道他所知道的已往是可以改变的吗?
“真的吗?”
既然这样,那么他就一定要改变已往!改变他影象中的悲剧!他一定要拯救眼前的宋墨!
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宋墨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突然僵住了,欲言又止。
良久,他才像是释然的长叹了口气,“没错,我会把自己知道的知识都教给你的,你可要好勤学啊。”
李尘重重的颔首,“我一定会好勤学的!”
一如其时,两人就在这样黑暗湿润的情况中成了亦师亦友的忘年交,相互舔舐着相互的伤口。
李尘时常追问,“宋老师,‘老师’到底是个怎样的职业呢?”
而每到这个时候,宋墨的心情总会是那样的高深,“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者。李尘,你是为师最特此外门生,所以为师也会教给你最特此外工具。”
面对这个答案,李尘只能缄默沉静,他依然不知道“老师”的寄义,但照旧想去弄明白。
所以宋墨教给了他什么呢?
当宋墨拖着被那群忘八“调教”后体无完肤的身体回来后,“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
明明就遭受了不幸的他却是这样慰藉着想要哭泣的李尘。
当李尘倔犟的想要直接奋起反抗的时候,是宋墨拉住了他。
“大丈夫能屈能伸,你斗不外的,隐忍为上,别吃眼前亏。”
宋墨这样劝说他。
随着日子的逝去,李尘想要放声大哭的激动也是愈发浓烈了。
和那个时候一样呢,那个时候的宋墨虽然没有同意教给自己任何工具,但却是在不经意间,就已经把“最特此外工具”全都教给他了啊!
新来的奴隶,不管体现出来是否顺从,都要接受“专业人士”为期三月的“调教”,而当“调教”结束之后,就到了挑选“可用猪猡”的时候了。
看着擂台另一头宋墨,这一头的李尘已是泪流满面。
四周都是带着各色面具正欢呼着的临时可以称作“人”的生物。
就像是他所知道的那样,这一天到底照旧来了。
宋墨已是相当的枯槁消瘦,再也寻不出先前的书生气,或者说此时的他眼里满是戾气和杀意。
“我说李尘,作为为师的学生,你是不是要为了自己最尊敬的老师牺牲掉呢?”
李尘没有说话,他缄默沉静着。
宋墨似乎很不满意他的态度,直接扑过来对着李尘一顿拳打脚踢,就像是恨不得直接把他活活打死一般。
“哈哈哈哈!很好很好,这才是为师的勤学生嘛!为了让为师活下去,你就应该牺牲掉自己啊!强忍着内心的恶心施舍给你恩惠真是太明智了!”
李尘紧咬牙关,任由宋墨殴打自己。
他知道的,他都知道的,宋墨这是在激他,想要让他脱手直接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个时候,他就因为这样的宋墨一怒之下直接脱手将之杀死了,当他反映过来后一切都晚了。
对,就这样吧,只要他被宋老师打死了,那么宋老师就能取代他活下去了!
宋墨一边殴打着李尘,一边种种肮脏的咒骂,想要激怒李尘。
只是李尘完全没有还手的意思。
当李尘又一次被打垮的时候,全场都是欢呼起来,像是在给予宋墨把他撕碎的勇气一样。
宋墨又一次扬起了拳头,鼻青脸肿的李尘闭上了眼。
这样,宋老师就被他拯救了吧?
这一刻的李尘竟是觉得有些满足。
耳边似乎传来叹息,“李尘,为师再教给你最后一个原理,没有绝对的事物,老师也并纷歧直都是正确的,以后你一定要用自己的眼睛去分辨对错。”
当李尘睁眼之时,他愕然了,一根用来敲手指的铁钉已经有泰半没入了宋墨的胸膛,那里的衣衫红了一片。
宋墨摇摇晃晃的退却几步,倒下了,无奈的低语着。
“真是的啊……李尘你怎么突然就这么软弱了呢……为什么都不还手了啊……为师……为师也不想在你的伤心中离去啊……”
李尘泪流满面,拖着站不稳的身体连滚带爬的到了宋墨身旁,“宋老师,宋老师,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啊!”
宋墨眼里的色泽正在逐渐淡去,他似乎对李尘的召唤起了些微反映,微微侧头。
“哦……是李尘啊……你问了为师那么多个问题……能不能也回覆为师一个问题呢……李尘……你说……哪个‘老师’……会去伤害自己重要的‘学生’呢……”
宋墨咽气了,就在李尘似曾相识的话语中,永远的停止了心跳。
李尘跪在宋墨徐徐失去温度的身体旁边,一如当日。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他又一次失去了自己的珍视之人,真是一次失败的拯救。
因为伤心,李尘哆嗦着,是重新顶到脚底的刻骨的酷寒,他的两腿软到站不起来了。
周围的欢呼声愈发震耳了,这些“人”并不关注历程,他们只在意结果。
李尘这个十来岁的少年赢了大爆冷门,有些“人”大赚了一笔,能不欢呼吗?
直到这一刻,李尘依然没弄清楚“老师”是个怎样的职业。
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就像是对着宋墨的尸体离别,“宋老师,我会活下去的,就用你教给我的,‘特此外工具’。”
话音落下,眼前的一切都是如烟散去,李尘再次堕入了虚无的深渊。
而这一次,他一定要获得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