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四周有漂亮的风物,要去看吗?”
“啊,是吗?”听说有风物,桐须真冬的兴趣马上来了。
“嗯,是这神社四周的一条小溪,那景色可是难以想象的绚丽。”
“真的吗?”
“去了就知道了。”
依山而建的神社,自然也对排水有所考虑。正好山上有一道小溪弯弯曲曲下来,当年修建神社的人就顺势而为,将多余的雨水排入小溪。考虑到水量增大,略微拓宽了溪面。为了方便来往行人,又建起一座石桥。
南晓所说的风物,就在那座石桥四周。
走过一条青苔浸染的碎石小路,就看见了石桥。微拱的桥面,有平滑的石栏杆。桥下溪水淙淙,蛙声起伏。那下雨般的蝉声,带来郁郁葱葱的夏日气息。树影疏离之间,都市的灯火远远近近。
“这里景色确实很不错呢。”
“不、”南晓自得地说,“这还不是我想给老师看的风物啊。”
“诶?”
“请看——”
他啪啪地鼓了两下掌,声音特别响亮,惊得树上的知了都闭了嘴。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咦?咦?真是奇怪,这里原来应该有许多萤火虫的——”
小溪旁的草丛里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南晓不死心,丢了几块石头进去。除了惊动几只青蛙,毫无效果。
这就有点尴尬了。
“见鬼了,”他揉着后脑勺说,“去年刚到泥轰的时候,这里明明有许多萤火虫。今年怎么一只都没有了。可恶!要害时刻出这种洋相,去年也是……”
“咦、南君以前跟谁一起来过吗?”
原来、这种时候绝对应该撒个谎的,但面对桐须老师的目光,南晓基础说不出一句假话来。
“额……是以前高中时喜欢的女孩子。曾经把她约到这里来过,因为听说萤火虫许多、很漂亮。”
“哦、是南君的初恋吗?是怎样的女孩子呢?”
“额……是高中同学,坐我同桌。她学习很好,考上了早稻田大学,照旧全额奖学金。”
“然后呢?”
“然后……一只萤火虫也没看到,又遇到下雨,两小我私家都没带伞,被淋得很惨。”
“不是这个、然后呢?”
不得不说,或许全天下的妹子八卦起来应该都差不多吧。桐须老师的好奇心也一点不少啊。
南晓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回忆去年那天的情形。
记得那天她说:“小南,你觉得我们这样继续下去有意思吗?”
听到那句话,其时心头就是一缩,本能地说:“梅子,你怎么了?你别激动,有话慢慢讲。”
她一直盯过来,突然流下两行眼泪:“小南,我这几天一直都睡欠好,一直在想我们的未来。你知道吗,我已经找不回从前那种感受了。我们在一起,只是因为习惯了在一起。可是,爱并不是一种习惯啊。小南,我们再这样下去,只是相互伤害而已。”
那天、梅子哭了。
她一边哭一边说:“小南,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我已经不爱你了。我知道这样说你会很心痛的,但早点说出来,其实对你更公正不是吗。这段情感很美,但它已经成了已往。我们已经结束了。我们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了。小南,对不起,我们分手吧。你一定要过得好一点。你过得欠好的话,我会很内疚的……”
那天,南晓站在桥上发了很久的呆,等回过神的时候,梅子已经不见了。他漫无目的地往山下走,遇到一家便利店,就进去说要买包烟。他从不吸烟,但那天就是很想抽。
伙计递过烟来,他扔下一张福泽谕吉,转身就走。伙计在后面一直喊都没叫住他。
一小我私家在异国他乡,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就在午夜街头漫无目的地一小我私家走。脚步极重,穿过这个甜睡的都市,一步一步往前挪。那天晚上不冷,但风很大。眼泪不停地落下来,于是就吸烟,一支接一支地抽。这样好歹可以骗骗自己,说落泪是被烟呛的,而不是因为惆怅。
那天的回忆另有许多,但南晓绝不会跟桐须老师吐露一个字。
小孩子才抹眼泪花儿,而成年人虽然是要坚强!
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老夫另有金手指!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淡淡地说。
“那天、你们分手了吗,南君?”
“……嗯。”
“那天、原来你计划是怎样的呢?”
“哎……?”
“南君约她到这里,一定是筹谋过很久的吧。可惜、竟然没有时机讲明。怎么样,要不要冒充老师就是你的高中同学,试演一下看看?”
“啊?啊哈?老师,你一定是在开玩笑的吧?”
“……”
“……”
最怕空气突然平静。
南晓肠子都悔青了。要是时光能倒流五秒,他说话绝对会过一下脑子。
啪!啪!
远处在举行花火大会,一串串艳丽的烟火打上天空,五彩缤纷,异常热烈。
两小我私家的影子,被花火的光拉得无比细长,看着甚至有些孑立。
“其实、老师呢,以前也有过不得不放弃的时候呢……”
那天、南晓终于知道真冬老师为什么会到他们那个不入流的日语学校来任教。
桐须真冬,是个没有已往的人。
有意识的时候,只记得自己孤苦地站在东京街头,只记得名字叫桐须真冬,只有一身衣服,以及一个小小的手提箱。
手提箱里有一些钱,有一张大学文凭、有驾照、另有一把房门钥匙。
她按驾照上的地址找已往,就到了现在住的地方。1701房间,正幸亏南晓头上。
契约是跟房产中介签的,然而打电话已往,对方却不记得她是谁。条约有,就是对她没印象。
房东就更不记得她是谁了,甚至都没有见过面。每个月只要把房租存入对方的银行账户就好,从来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不记得自己的已往,不记得老家在哪里,不记得爸爸妈妈长什么样子。她从前的一切完全是空白,似乎一出生就定格在2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