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先准备不足,又因死伤的人太多,伤兵营里严重缺医少药,因此我又再一次因为熏染而昏厥,等熬过来时,就听到将军匹俦双双去世的消息……我至今不知我其他亲卫军兄弟是否另有人活下来没。”
房间里很平静,只幽幽荡荡的回响着王明祥平白直叙的声音。
是的,平白直叙。
所有的纪念,不解,疑惑,伤心和恼怒,经过无数年,一次又一次在心里细细咀嚼,重复着影象、过滤和沉淀,将所有附之于上的情绪都撇了去,仅留下事情最初的原相。
方继忠回忆道:“朝里是六月初三收到消息,三天后,六月初六我率军出发,日夜兼程,六月十六赶到洛州,”他转头对方郗道:“你父亲一直在坚守,鏖战到最后时刻,等我退敌后找到他时,他以剑柱地,满身盔甲被血浸透,半靠着残墙,看到我时,咧着嘴笑……”方继忠闭了闭眼,掩去眼里的伤心,“还和以前一样,笑得傻呼呼的。可,来不及叫我一声哥,就倒下了,倒在我怀里,再也没有醒来过。你母亲那时怀着七个月的你,我们原想先瞒着她,但没瞒住,她陪着我们一起日夜守着你父亲,我们祈盼着奇迹能够泛起,哪怕他能睁一次眼,说一句话都好,但天不假年,人不遂愿……你母亲不是不爱你,在那种情况下,能够将你生下,已耗尽她所有心力。所以,郗儿,别怨他们撇下你,他们都尽力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对此,我只有遗憾而从未埋怨。生我者之怙恃,养我者之祖母,伯娘和您,穷我一生,感恩不尽。”方郗浅浅一笑,那笑容看得人想落泪。
方继忠轻轻地拍了拍方郗的手,继续道:“事后,那处残墙我也去检察过,但因战时留在那里的痕迹太多,反而看不出什么异样,只能从其它墙砖的厚度和粘合水平上基本确定不是建墙工事问题。我听说,墙塌时,你父亲和他的亲卫军是最早赶到那里的第一批人,于是我开始寻找幸存下来的亲卫,但没有找到,厥后得知都他们都阵亡了。我想想也是,你父亲身为主将都伤成那样,他身边的近卫还能活下来几个。”
王明祥道:“其时战后的情形太过杂乱,上头为了尽快恢复城里秩序,另有因天气太热,尸体腐烂的很快,怕引发瘟役,所以大多人手均抽出处置惩罚这些事情去了,无暇照顾我们。因此伤口略好后,我同伤兵营里其他活下来的人未做详细挂号,就一起被遣返回原籍。”
方继忠点颔首,道:“难怪,我在军名册上怎么找不到你们的信息,连阵亡将士名单都不详尽。”
“也许是阵亡的将士太多了,活下来的也大多是伤兵,没有人有更多的精力去详尽的扫除战场和整理后事,在世的人自顾自吧,至于死了,一坯黄土而已,谁埋都一样。”
方继忠歉然道:“是我有错,未尽到全职。”其时,他伤心于方继信匹俦的死,又要照顾那个奄奄一息的小生命,实在无力旁顾。
王明祥知晓一些其时情形,理解道:“事有轻重缓急,您已尽力了。”至少,他们的遣散银两都给足了。
……
方郗缄默沉静了会,对王明祥问道:“我父亲那时是说墙像是被炸裂开的是么?”
王明祥肯定道:“是的,将军摸过断裂的地方,说里面有些发烫和焦黑,那时天色未晚,还没焚烧把,所以正常墙砖是不行能会烫。而且,我们刚到时,现场另有一种气味,像……”
他追念了下,形容道:“有点像道观里羽士炼丹爆炉时的味道。”
方郗垂下眼睛,思忖着,火药?这个时空里已有火药泛起,最初就是羽士炼丹的衍生物,成份不纯,威力很小,要用它来炸损城墙~~不行能,除非是量多引起质变,照旧另有玄机?或者爽性就是炸\药?
会是吗?
他心中暗凛,现代一般炸\药的成份和制作要领他都清楚,但他一直秘而不宣,藏而不露,因为他无法确定它若被世人所知,会不会引诱出某些人心中潜藏着的另一只魔鬼。
人性永不行测。
冷武器与热武器,哪一种更为残酷,他无法判定。
难道真的是炸\药泛起了?
若是,为什么只在洛州昙花一现就匿无踪迹?
想着想着,他脑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扭头问杨江道:“江湖上有没啥人或门派使用或会制作诸如叫雷震子,霹雳弹之类名字的暗器?”
问了之后,拍了下自己脑门,“唉,我也是傻了,你又不在江湖行走,哪知道这些事情。”
杨江道:“你是怀疑那城墙缺口是用这类工具弄出来的?”
方继信和王明祥听了,立即关切地望向方郗。
方郗点了颔首,道:“有这种想法,会制作这种暗器的人肯定明白火药提纯,若父亲判断无误的话,要损坏城墙,普通火药是无法做到的。”
杨江道:“知道了,我找郑严展问问。”
太岳宗家大业大,江湖中之任何风吹草动,很难避得过其线人。
……
王明祥心愿已了,就呆不住京城,没两天便计划返乡。既然时间有限,他得将所有剩下的时间留给家人,尤其是老婆子,这么多年,辛苦了她。
方郗劝了几回,皆没劝住,无法只能由他。
仍然是零零七护送,但比来时多了一辆马车和一个医生。
方郗和杨江亲自将王明祥送到通州搭船。
此次一别,或许再无相见之日。
临别前,王明祥再次深深地看了方郗一眼。
将军,这是您期盼的孩子,您看他,长得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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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州,太岳宗总堂。
郑严展在后山亭中与挚友下棋,战正酣时,随身老仆拿着一封信,走进亭中,禀报道:“宗主,长安来信。”
郑严展仍手持黑子,两眼凝视着棋盘,头也不抬,随意道:“谁来的?”
老仆看了眼信封,回道:“属名人,杨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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