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观头顶白挨了一针,昏昏沉沉地睡了十几个时辰,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晕晕乎乎醒转过来。
坐在榻沿上,黄观龇牙咧嘴,痛定思痛,终于幡然醒悟。
做人要老实啊,以后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在母亲大人眼里,孩子生病了,是要注射的!
三德急冲冲上前报喜:“少爷,你终于醒了。医生交待了,少爷需要好生休养,不行用脑太过,更受不得半点惊吓。”
黄观白眼直翻,痛苦地抱着脑门,想起那庸医就来气,恨恨咬着牙:“那狗头郎中……还说了什么?”
少爷怨气太重,大有不听医嘱的迹象。
三德神情紧张,小心翼翼轻声道:“医生还说,少爷这病极难根治,偶尔会有重复,过几日他再来为少爷复诊。”
黄观惊得跳了起来,差点又要忍不住昏死已往,上下牙直打寒颤:“什么!还要打……打……针?”
三德点颔首,一本正经道:“医生说偶尔发作一两回,那是正常现象。”
黄观愣了愣,转念一想,这是好事啊!
我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见识理念想法,逾越这个时代六百多年。
以后我要规则态度,重新做人,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做一个可歌可泣的明朝人。
如果突然冒出一些大异凡人的想法,或者干出一点科学不能解释的事情,正好拿癔症复发……来顶锅!
三德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凑到黄观面,小声说道:“少爷,汤千户那边,终于查到了一点眉目。”
黄观腾地站起来,一把拉着三德,急声问道:“谁干的?”
贼人太凶残,防不胜防,搞得黄观疑神疑鬼,整天战战兢兢,都不敢一小我私家出门。
唯恐什么时候,自己又被人用麻袋套住脑袋,从背后敲了闷棍!
三德警惕四下望了两眼,小声道:“据汤千户黑暗视察,孙元帅麾下有四个亲兵,私自离营三日。少爷被绑票那天外出,和少爷同一天回濠州城。”
汤世伯的消息,信誉保证,绝对可信!
黄观脸色变了变,惊道:“孙元帅?孙德崖!”
要说郭大帅是濠州土天子,那孙德崖就是濠州名符其实的土霸王!
三德脸色愤愤,咬牙道:“就是他!绑票少爷这件事,肯定是这狗贼在背后指使。”
这个消息石破天惊,实在大大出乎黄观意料!
黄观一直怀疑,下黑手的是郭大帅,想要自己小命,所以一直称病在家,未曾前去参见这位自制大父。
做梦也没有想到,真正的对头竟然是孙德崖!
靠,孙德崖每次见到我,都以世侄相称,亲切无比,没理由对我下此辣手啊?
黄观眉头紧皱,突然想起了不久前,濠州城中发生的一件事情。
濠州的起义军将领,成份组成很庞大,势力盘根错节。
五大巨头中,郭大帅是正宗田主身世,而孙德崖等四人却是土生土长的农民。
在这一点上,黄观实在想不通,郭大帅有田有地,家财万贯,田主生活过得很滋润,为什么会起义造反?
农民和田主之间,骨子里面天生就存在着不行和谐的矛盾。
所以,每次五大巨头坐在一起开会,都是斗田主玩,而且照旧四个斗一个!
郭大帅位高权重,却也被搞得焦头烂额,苦不堪言,想投降交出帅印,转业当农民的心都有了。
可惜这不是投降输一半的问题,改邪归正立地成佛也不存在。
到了他们这种条理的人,斗争都是你死我活的,改邪归正的那一刻,对方就把你砍成两瓣儿了。
郭大帅再苦再累,也得咬牙坚持!
一时间,濠州城中硝烟四起,斗田主开展得有声有色。
朱元璋身为军区办公室主任,对五人窝里斗的事情,在旁看得一清二楚。
每次看到这种乌烟瘴气的局面,老朱同志就不由得痛心疾首,羞愧得无地自容。
这都是什么素质啊?
和这帮整天搞窝里斗的人混在一起,注定没有前途!
前不久,矛盾彻底发作!
郭大帅微服私访,上街视察,体恤民情,突然被一群来路不明的人,就地绑了票。
事情搞大了,消息第一时间传回大帅府,老朱同志绝顶智慧,马上就想到了是孙德崖等人在搞事情,明白就是想把郭大帅往死里整。
老朱同志二话不说,带人直接冲到孙德崖家里,砸破械锁救出郭子兴,把已经被人打得半死的郭大帅,从地窖中搀扶出来。
这次叫做“拯救大帅郭子兴”的行动,洁净利落,历程有惊无险,却彻底撕破了脸,和孙德崖等人划清界限。
冒犯了上司,结果很严重!
孙德崖性子坚强而鲁莽,掠夺抢掠无恶不作。
以他睚眦必报的德性,老朱同志在濠州是混不下去了,主动申请到第一线,带兵出战,衔命远征定远。
老朱家男人不在家,孤儿寡母好欺负,正是攻击抨击的好机。
绑了黄观少爷,收了马夫人银子,再杀人灭口,扔在山崖下毁尸灭迹。
搞得老朱家倾家荡产,人财两空,不气得老朱同志吐血三两,也得让他恶心半年。
理顺了整个绑票事件的始末,黄观直叹无妄之灾,老朱同志连累我啊!
黄观心里已经可以认定,绑票自己这件事,肯定和孙德崖那老贼脱不了关连。
靠,祸及家人,孙德崖你够狠!
黄观义愤填膺,气得心中怒气腾腾,太阳穴突突乱跳,险些将牙齿都咬碎。
好你个孙德崖,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你去找郭大帅啊!
强大的敌人泛起了,黄观却悲痛地发现,自己拿孙德崖一点措施也没有。
孙德崖身为起义军元帅,手下兵强马壮,郭大帅都搞不定他,我拿什么跟人家斗?
指望着孙德崖脑溢血,或是心脏病发作,突然一命呜呼?
似乎……一点也不现实!
说孙德崖小偷小摸,是个惯犯?
这个……应该不会有人相信!
告他在外面私养狐狸精,虐待小动物?
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在这年头,乱搞男女关系很正常,生活作风问题似乎照旧一种荣耀!
诽谤他勾通元军,图谋反叛?
这个罪名倒是主题鲜明,方便实用,一旦坐实了是要砍头的,可惜……没有证据!
黄观没精打彩,上知五千年,下知六百年,空有一身学问,却感应一种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悲痛。
嗯,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只剩下经济问题了。
黄观记得,老朱同志有个上了锁的箱子,里面存放着许多几何秘密文件,也不知有没有孙德崖贪污受贿的黑质料。
三德见少爷愁云满面,急遽在旁出着主意:“少爷,要不咱们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
以牙还牙,血债血偿,向来都是搪塞坏人的好措施!
简朴易行,可操作性很高,而且还提神解气,从古至今,我们一直都在用。
黄观马上心神大振,急遽拉着三德问道:“三德,你有什么好主意?先说来听听。”
三德挤眉弄眼,嘿嘿阴笑道:“少爷,小的在军中有几位好兄弟,赴汤蹈火的过命友爱,绝对靠得住。”
黄观眼睛疾眨,听得云里雾里,心里急跳两下,隐隐觉得不妙。
果真,三德面露凶光,狠狠一挥手,杀气腾腾道:“只要少爷你点个头,小的立刻就让兄弟们动手,把孙德崖那狗贼绑出来,找个地方咔嚓……”
靠,还斩首行动呢!
三德,你真当你那帮兄弟,一个个都是海豹突击队员啊?
黄观着实吓了一跳,冷汗都下来了!
大帅府守卫森严,去绑孙德崖即是送死,你这猪脑袋,出的这叫什么馊主意?
万一行动失败,孙德崖肯定狗急跳墙,再下辣手。
老朱同志不在家,郭大帅又靠不住,我们各人都得完蛋!
三德这家伙,人倒挺智慧的,就是智商有点低,活活一个坑死人不偿命的狗头军师。
黄观恼火地瞪了三德一眼,满身正气,模样十分规则,大义凛然道:“照旧不要了。三德啊,你也知道,少爷我为人过于正直,并不擅长搞阴谋企图。”
三德最佩服的,就是少爷这种臭不要脸的样子。
明明是不知礼义廉耻的事情,只要从少爷口中说出来,总是那么理直气壮,让人线人一新!
少爷就是少爷啊,不平都不行!
三德满脸崇敬地看着自家少爷,自知水平有限,出的都是昏招,也不敢再吭声了。
黑无常却很藐视黄观,在脑海中嘿嘿阴笑道:“小子,要不要老夫亲自脱手,带你冲进孙德崖大营,杀他个七进七出,血流成河?”
靠,让少爷我以身犯险,孤身独闯孙德崖大营,你当我是战神赵子龙啊?
亏得老鬼你想得出来!
黄观听得心惊肉跳,急急摇头:“去,去,老鬼你别添乱,千万不要拖我下水。少爷我……晕血!”
旁边的三德吓了一大跳,少爷……又犯病,明白昼见鬼了?
三德愣了愣,急遽抬头望着屋顶,像个修建学家一样,兴致勃勃研究着房梁结构,神情镇定,十分的淡然。
医生不是说了吗?
少爷这癔症时有重复,偶尔发作一两回……很正常!
黄观冷汗嘀嗒,心里马上提高了警惕。
身边有这么一个智商极低的狗头军师,另有一个猪一样的终身队友,少爷我早晚要被他们坑死。
不得不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