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请问这是哪？”灰袍小生眯眼问路，这是她今日第七次问路。
大爷瞅着她笑眯眯的脸，抱住自己胸脯，退后一步道：“我虽是乞丐，但我是有媳妇的，媳妇很凶。”
灰袍小生嘴角一抽，她就问个路，怎的还扯上他家媳妇。
“大爷何意？小生问个路而已。”
“对我有意直说啊，何苦绕弯子，算上这次你已经找我问四次路了，每次还都装作不认识，敢说没意思？”他说的理直气壮，灰袍小生心头直呵呵。
丫的，走了那么许久，她居然又绕回来了。
重要的是，她都绕回来四次了，这大爷居然才告诉她，简直丧心病狂。
“诶，诶，诶，别走啊，不给点银子吗？”大爷眼见灰袍小生要走，连忙将人拉住。
灰袍小生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他，掂了掂自己快瘪下去的荷包，道：“想要？”
大爷点颔首。
灰袍小生佯作将荷包全部递给他，见他真美意思伸手来拿，指尖一勾，便放进胸前衣兜，道：“不给！有本事自己来拿。”
大爷游移不定地转了转眼珠，想伸手去掏，却又欠美意思，瞅了眼四周，红着脸便朝灰袍小生胸前袭来。
灰袍小生不由打个寒颤，一身的鸡皮疙瘩，再不做他想赶忙脚底抹油溜离原地。
转眼便跑出好远，确定足够远时才停下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哼着小曲继续朝前走。
却越走越偏僻，直到走进一处乱坟岗，周围都是大巨细小坟堆，新的旧的，全是死人，没一个活人。
她叹了口气，看了眼天边斜晖，对着一众坟堆说道：“美意的大爷大娘们今晚打扰了，你们该吃吃该喝喝，我就睡个觉。”
言罢，找了个洁净的墓碑跳上去坐下，凭空掏出个水壶，悠哉悠哉喝起水来。
越喝越觉得自己凄凉。
哎，师父说找不到路时抬头看阳。
可她怎么都想不通，路在地上，阳在天上，这找路和看阳有何关系，莫不是那老疯子又框她？
“丫的，下次见到他，姑奶奶非拔了他的胡子不行。”净跟她胡扯，害她走了两个多月还未出帝都。
十七越想越气愤，恨得不立马扑到自己师父身上将其胡子全部拔光。
她想的入迷，自是没有注意，有人朝这边走来。
郎敖英拨开树枝，欲祭拜怙恃，乍见墓碑之上坐着一个白皙的灰袍少年，心头顿生出一股惧意来。
看了眼四周，没发现其他旁的人，这就更让他生怕。
他自幼胆子便小的惊人，往日都是找来村人陪同，今日临时起意自己一人前来乱坟岗，没成想竟叫他遇上这么副画面。
郎敖英抬脚轻轻往退却去，准备离开。
谁知他脚刚抬起，墓碑上的十七便觉察有人来。
“谁在那？”
郎敖英打个冷颤，犹豫片刻，走了出来，他低头礼貌说道：“在下郎敖英，前来祭拜爹娘。”顿了一瞬，小心问道：“不知小令郎从何而来，缘何坐在家父家母的墓碑上？”
话说出口，便忏悔了，他不外刚刚脑子空白，随口胡扯一句，若这小令郎真就如自己所想那般。
他会如何应答？
墓穴里呆太久，出来晒晒太阳，透个气？
天呐，若真如此，他会不会顺便吃了自己？
正妙想天开，十七从墓碑上跳下来，用衣袖擦了擦自己坐过的地方，窘迫地挠挠头道：“歉仄歉仄，我迷路了，不小心就走到这里了，敢问令郎怎么出去啊？”
“啊？”郎敖英愣怔一瞬，万没想到会是这般回覆，他慢慢抬起头，看向十七。
面前的小令郎约莫十七八岁，穿着一身普通泛白的灰袍，身量很瘦小，足足比他矮一个头。
双目炯炯有神，流光四溢，巴掌大的小脸肤色极为白皙，头发随意歪歪扭扭的束起，大眼瞧上去倒像个刚睡醒的小女人。
稍一思索，便将这个念头抛了个洁净，没哪个小女人敢一人来乱坟岗吧。
郎敖英指着自己来时的路，道：“从那走，沿着那条路一直往前走便能看见大路了。”
“谢过。”
十七豪爽地冲郎敖英抱抱拳，又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便离开。
不得不说，这男子长得挺人模狗样，似乎与她见过的男子都有些差异。
许是因为他仅是普通人，身上更多则是人族男子的儒雅温和气息，较之它族修为深厚的男子，多了分纯朴自然。
脑中正想着待会若照旧走不出去，就折回来找他，果就听见前面传来一道声音：“小令郎，你，怎又回来了？”
她猛然抬头，望着不远处丰神俊朗，气质清俊的郎敖英，眨了眨眼，遂一本正经朝其招招手：“嗨，又晤面了。”
那模样半点迷路后的异常都无，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郎敖英一阵无言，看样子真是个路痴。
此处虽然弯弯绕绕颇多，但记得他说直走啊，她怎的照旧绕回来了？
十七脸不红心不跳的走回他身边，说道：“许是刚刚心里想你，便阴差阳错的回来了。”
“咳咳”，郎敖英将手放在唇边不自然的咳了两声，没有点破她的路痴。
随后，道：“小令郎若不弃，待我祭拜完怙恃，随我一同出去。”
“不嫌弃不嫌弃，你叫我十七就成，小令郎听着怪别扭。”
师父给她取名十七，夜游宫的人一直以来也都唤她十七，所以在外游荡，她便自称十七。
“十七？”郎敖英轻蹙眉头，她家十七个孩子吗？为何唤十七？
“嗯嗯，叫我十七即可。”见他还在愣神，她指了指他身后，小心翼翼说道：“贡品被兔子叼走了”
“嗯？”
郎敖英回过身，顺着十七手指的偏向看去。
一只不大的白兔，叼着他备好的猪肉飞快往林子里窜去，神奇的是它居然还把那壶酒拖走了。
“这……”
带着满脸疑问与震惊，郎敖英手足无措地看向十七，观她面色镇定，便问道：“它怎么……兔子还吃肉？”
这都什么跟什么，准备半天的酒肉竟让兔子叼走了，若是只狼他还想得通。
竟是只兔子。
十七一眼便看出这是只成精的兔子，于是作声慰藉道：“否则，我帮你再抢回来？”
看他这身装扮也不像穷到心疼被叼走的那点酒肉，怎的满身散发着如此浓厚的悲壮气息。
“哎，算了吧，随他去吧。”
这语气听来莫名沮丧，有种万事随缘的颓废感。
郎敖英轻揉额角，一想起与他失之交臂的状元，头就疼。
他已经连续考了三四年了，却每次莫名落榜，好容易从朋友那得知自己乃今年状元，本想着以后造福黎民，成就一腔青云之志。
谁曾想，还没等到发榜，家中便出了事，接着他便从榜上被除了名，理由，发榜当日他不在。
想想都让人伤心。
“真的？”莫不是真为那点酒肉伤上心了吧？
郎敖英回过神，散了一身伤感气息，道：“嗯，不必了，只是兔子怎会如此灵性，肉便而已，竟还将酒壶拖走。”
力气还挺大。
十七抱着双臂靠在树干上，道：“公的都爱喝酒吧，别告诉我你不喜欢？”
郎敖英眉角直跳，他怎知那兔子是公的？
另有，这人和兔子能比吗？
见他似乎另有话要问，十七道：“行了，别瞎想了，你快磕头，磕完头咱们出去。”言罢，冲他抛了个眉眼，娇柔的增补道：“晚上我去令郎家呀。”
她尽量捏着嗓子，学夜游宫中那些女子蛊惑男子的说话语调。
郎敖英正转过身准备继续祭拜，听见十七后一句话，直接跪了下去。
扑通一声，恰好跪在碎石上。
夏日穿的本就单薄，这一磕碰，痛的郎敖英眼泪都快流出来。
十七却在一旁佯装没看见，啧啧赞美：“令郎好生孝顺，坟头草都快一人高了，还伤心的痛哭流涕，真是大孝子啊，你爹娘若九泉下有知，定会将你接去一家团聚。”
郎敖英憋着将要流下来的眼泪，语气不悦的说道：“小令郎可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