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还没进入岑岭,秦飞的小吃店已经坐了七八成人,更有源源不停前来尝鲜的食客。
楚幼岚卖力上菜、招呼客人,这文文静静的女人,本就秀色可餐,由她盛上来的螯虾似乎更美味了似的,客人们大叫过瘾。
不多时,一个四十来岁的秀才模样客人走上前来,神情有些欠美意思:“秦老板,小生想麻烦你帮个小忙。”
“哦?请讲。”秦飞面露疑惑。
“家母年事已高,但我始终没有前程让母亲过上好日子,近来母亲生辰,听人说龙虾好吃,奈何在下囊中羞涩,实在吃不起那天价海鲜。”
顿了顿,秀才敬重施了一礼:“秦老板烹饪的螯虾味道鲜美,绝不比龙虾差,可否帮在下圆个谎,说这就是龙虾?”
秦飞思索片刻,直接拒绝了:“虽然我能理解你的一片孝心,但小店诚信经营,螯虾不是龙虾,我不能骗人。”
秀才知道有些难为人,面露沮丧:“那是在下唐突了。”
“不外……”秦飞话锋一转,看向在座诸位食客,“诸位客人,如今螯虾面市已有三日,不知味道可还满意?”
食客们纷纷说道:“味道一绝!”
“比之龙虾如何?”秦飞再问。
云江县属于内地都市,海鲜需要从沿海运输而来,售价昂贵,吃得起龙虾的人不多,只有寥寥几人回覆:“不遑多让。”
“既然如此,为何螯虾只能幽居于山涧荒原,不能像龙虾一样受世人待见。但凡世间种种,皆有鱼跃龙门之时,所以秦某斗胆为螯虾正名,从今往后,这道菜便叫‘麻辣小龙虾’如何?”
玄玄大陆没有小龙虾的叫法,统一唤作螯虾,秦飞提出算是首创。
客人们怔了怔,觉得小龙虾的叫法比螯虾有趣,或者也有一种虚荣心理的作祟,今后说出去,咱吃的不是廉价的螯虾,而是小龙虾,似乎面子也悦目一些,便纷纷赞同:“好名字!”
“秦某就多谢诸位支持了,稍后在座的列位食客,每人赠送新品小吃一例。”有了秦飞的奖励,食客们兴高采烈,越发认可了小龙虾的称谓,同时也好奇新品小吃是什么。
“秘密。”面对询问,秦飞卖了个关子,撩得一众食客心痒痒。
站在一旁的穷秀才,怔怔看着秦飞,眼中似有泪光闪烁。
先前秦飞拒绝了与他欺骗母亲的行为,原来十分沮丧,却没想到秦飞会直接改了这道菜的名字为小龙虾,而且那句“但凡世间种种,皆有鱼跃龙门之时”,屡考不中的秀才觉得备受鼓舞。
“秦先生大恩,在下没齿难忘。”秀才眼睛通红,再次躬身一礼,这才转身离去。
至于楚幼岚,没事的时候就在一旁痴痴看着秦飞炒菜,觉得这个烟火气息明明很重的男人,心地却纯好得像个孩子。
但他又不是烂好人,很讲原则,愿意为萍水相逢的人,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男人好帅……
想着想着,楚幼岚小脸一红。
没多久,秀才领回来一个走路颤巍的老妇,老妇满头鹤发,颧骨高突,眼睛灰白,似乎照旧个盲人。
秀才搀扶母亲落座,喊道:“老板,来二十只麻辣小龙虾!”
老妇有些张皇:“儿啊,龙虾这么贵,你点这么多,吃不完啊。”
秀才的声音有些哽:“娘,儿子有钱,您今天敞开了吃。”
不多时,秦飞炒好了一盆小龙虾,香气扑鼻,由楚幼岚盛上桌。
秀才立即为母亲剥了一粒,老妇嚼了一口,那污浊的眼睛,似乎都变得明亮起来,赞口不停:“龙虾真的好好吃啊,能活到现在真幸福,儿子你也吃。”
“好的娘。”秀才嘴上应着,却把所有剥好的小龙虾给了老妇。
“对了儿,我听说龙虾很大只的,为什么这个就小指头一丢丢肉啊?”老妇有些疑惑。
“所以这是小龙虾啊,自制许多。”秀才犹豫片刻,这么说到。
一听自制,老妇满意颔首:“对对,都一个滋味,干嘛要吃那贵的。”
看着这对母子,秦飞颇有感伤,想到他小的时候,家里穷,听人说巧克力好吃,便找怙恃闹着要吃巧克力。
怙恃买不起,就去买了一大包红糖,没事的时候秦飞就舔一口,一直舔到初中还没吃完,幸福渡过了整个童年。
这种善意的假话,蕴含了怙恃与子女的情感,并不猥贱,反而亮得耀眼。
秦飞感伤,又炒了一大盆小龙虾,叫楚幼岚送去给秀才。
秀才有些张皇,小声道:“女人,我没点这么多啊。”
就算小龙虾自制,秀才也买不起太多。
楚幼岚的眼睛似乎月牙一般:“老板说了,这些虾缺胳膊少腿的,品相欠好卖不出钱,就用来赠送。”
秀才眼睛又红了:“多谢。”
……
同在北门路的林记海鲜楼,比起异界小吃店,人气越发下滑,林东海掌柜怒不行遏,对着小帮厨一顿臭骂:“你不是说保证完成任务吗?”
小帮厨低着头,有些欠美意思:“我觉得秦老板是个好人。”
潜台词是,偷秘方是不道德的。
“他是好人?放屁!”林东海气得都快炸了,“我问你,和你一起应聘的那女人是不是很悦目?”
小帮厨脸色有些红晕:“挺悦目的。”
“这不就是了!什么狗屁困难关头帮人一把,明白就是看中了那女人的美色,等着日后潜规则,如此龌龊莠民,你还觉得他是好人?”林东海越说越生气,这样的好事怎么轮不到自己。
那小帮厨被这么一说,也有几分信了,咬牙切齿:“原来如此,可恶!”
林东海冷哼一声:“你们这些年轻人,嘴上没毛,服务不牢,要是酒楼的生意欠好,你们都得卷铺盖滚开!”
小帮厨连连致歉。
林东海稍稍平复了些,沉吟片刻:“算了,照旧老夫亲自出马,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姜照旧老的辣。给我把八二年的那坛老酒端上来。”
……
海鲜酒楼的三楼雅室,居高临下,可以眺望整个云江县,在县衙里当差的燕捕头今天心情欠好,面对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兴致寥寥。
还不是蝗虫闹的事,县尊大人发了命令,让捕头衙役不抓匪盗去漫山遍野抓蝗虫,可蝗虫越抓越多,没少挨训斥。
林东海前来敬酒,给燕捕头斟了一杯,饮过之后,燕捕头心结稍解,赞叹道:“好酒。”
“捕头若是喜欢,酒窖里另有两坛镇店之宝,小老儿随后就命人送往燕捕头贵寓。”林东海满脸堆笑。
燕捕头一副欲拒还迎的样子:“使不得,要是我拿走了镇店之宝,你还怎么做生意?”
林东海脸上作郁结之色,长叹一声。
燕捕头察觉,疑惑道:“林掌柜莫非有事?”
林东海长叹:“既然捕头问起,那小老儿就说了。”
“这林记海鲜酒楼,是我太爷爷建设的,百年老店,可惜要毁在我的手中。”
“这又是为何?”燕捕头被吊足了胃口,连忙敦促。
“众所周知,我林记海鲜楼龙虾一绝,近来北门路新开了家小吃店,名叫异界小吃店,也开始卖虾,售价低廉,抢走了大批客源。”
“要是技不如人也就算了,但实际上呢,他以次充好,从田里抓来肮脏的螯虾,冒充龙虾,还美其名曰小龙虾,欺骗消费者。”
说到这里,林掌柜神情悲凉:“恳请燕捕头为小老儿做主!”
燕捕头眼神深邃,哪能不知林掌柜有添油加醋的身分,想把他当枪使。
但捕头从海鲜酒楼吃拿卡要,获得不少利益,理当帮个无伤风雅的小忙:“青天白日之下,另有这等坑蒙诱骗,本捕头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另外,燕捕头心中郁结,正愁没处发泄,异界小吃店算是撞枪口上了,立即带着一众兄弟前往。
……
小吃店这边,秦飞真的兑现了免费赠送一例小吃的允许,分量不多,每桌就一小碟子。
可看清楚这小吃的模样,再壮的男人都吓得打摆子。
“秦老板,我眼睛要是没瞎的话,这是蝗虫吧?”
“开什么玩笑,这玩意儿能吃?会死人的吧?”
“拿走拿走。”
众人只觉肺腑翻涌,差点吐了,纷纷抗议。
任何新事物的泛起必须有一个接受的历程,秦飞身先士卒,拿起一粒油炸蚱蜢吃了:“诸位,蚱蜢非但无毒,反而另有许多药效,偶尔吃吃对身体有益无害。”
众人无动于衷,并未实验,心情越发嫌弃,秦老板连虫子都吃,基础不是人啊。
秦飞面露苦涩,看来想要民众接受油炸蚱蜢,任重而道远,今天本就是试试,既然不行也就算了。
正命楚幼岚将油炸蚱蜢收回,一个胖子满头大汗赶来:“寄父,蚱蜢另有没有?”
来人正是王子段,秦飞指了指收回来的蚱蜢:“都在这儿了。”
王子段说了句多谢寄父,便也不客气,抓起来就往嘴里海塞。
食客们面露惊恐:“这……这不是王氏商号的令郎爷吗?”
“中邪了吧,竟然会吃这恶心物事!”
王子段吃得好好的,被人说三道四,心里不快,便吼道:“你们懂个锤子,小爷就是吃了这蚱蜢,把小翠都给整哭了,等会儿还要去和小红小花小绿过招!”
胖子狼吞虎咽,吃了半盆蚱蜢,又风一阵地杀向青楼,没片刻,就隐约听到远方尖叫声声。
食客们目瞪狗呆,有这么神?
便有人按捺不住,舔了舔嘴唇:“秦老板,给我整一个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