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罗德,快,快去医院,晚了就来不及了!”
医院?!
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哈罗德的脸,刷的一下变的苍白,就连舌头也突然僵硬了起来,“什……什么意思?再……说一遍……”
“唉呀,别磨蹭了!否则就来不急了!”保安一个箭步冲过来,拽起哈罗德的袖子就朝外拉,“医院打电话联系不上你,就打来了浦和洋前台。你太太出车祸了……”
保安余下的话,哈罗德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他的身体,像是被抽闲了灵魂似的,彻底失去了控制。意识徐徐模糊,脑中雷鸣般的重复着一句话,“你太太出车祸了,出车祸了,出车祸了……”
模糊间,他听到有人在喊他。可他的脑子像是生了锈似的,完全无法转动。他感应他被人架起,被人塞进车里,又被人拎了出来,拖着走了像是一辈子的路,推开了无数道防火门,最后走进一间大厅里。
眼前的一切,像被按了慢播键似的,变的缓慢而呆滞。
无数台仪器,无数张悲痛欲绝的脸,无数个穿着蓝色的护士服和白色的医生褂子的人,在以一种缓慢到诡异的方式奔跑。
随处都是血,鲜红的,暗红的,黑红的,随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让他有种世界未日的错觉。
浑浑噩噩的朝前迈了两步,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所有的声音,似是从海底深处传来的,带着绵长的回音,苍白而空洞。
一个女护士心急如焚的朝他冲了过来,指着某个偏向,嘴巴一张一合,像在说些什么。他却只听到了一连串的嗡鸣。
“啪”的一声脆响在耳边响起,紧接着,脸上传来一阵剧痛。
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拉回了他飘浮在外的灵魂。之前的空洞的轰鸣,终于变的清晰。
“哈罗德,你给我振作起来!奥德莉和你未出生的孩子需要你!”
对呀,奥德莉!奥德莉在哪里?在哪里?哈罗德茫然的四处张望。
女护士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伸手朝不远处的隔离间指了指。
哈罗德跌跌撞撞的飞扑已往。
隔离间的病床上,一个女人,挺着个大的吓人的肚子,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即便已经陷入昏厥状态,女人的双手,仍死死的护着肚子,嘴里不停的呢喃着,“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踉跄的冲了进去,哈罗德跪倒在女人面前,一把抓起她无力垂下的小手,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飞跃而出,“奥德莉,亲爱的,我来了,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疼不疼?一定很疼吧?”
哈罗德哆嗦着手,小心翼翼的抚开妻子额前的碎发,似乎她是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似的。倾身,轻吻着她的眉心,呢喃道,“宝物撑下去……你和孩子一定会没事的……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没有你们,我怎么活?……”
“哈……罗……德!”一个满头是血的中年女人,呜咽着朝哈罗德扑了过来,“你终于来了!呜呜……我的女儿和外孙女儿呀!呜呜呜呜……”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走之前,亲手将你们送上了救护车!”像个受伤的小兽般,哈罗德怒吼作声。
刚挂了威廉的电话,妻子就发作了。把他快吓死了。丈母娘立刻慰藉他说,发作的不频繁,离生另有好一会儿呢,头一胎生个一天一夜都是正常的。让他先去办正事,她们娘俩先行去医院待产。
听从了丈母娘的建议,他叫来救护车,亲手将妻子抱了上去。其时还一切好好的!
“我们……呜呜……遇到了连环撞。就在……呜呜…….考文垂和巴斯大街交织口。交通灯……呜呜……不知怎么的,突然失灵,呜呜……十几辆车撞在了一起……”
“连环撞?”哈罗德的心,像是被刀剐一样的疼。轻吻着妻子的头发,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滴在妻子鬓间,打湿了一大片的头发,“你其时,肯定很畏惧吧?你一向都是最胆小的了……”
都是他欠好!是他害死了妻女,若他亲自送她去了医院,她就不会出车祸了。就算他陪着她坐救护车也好呀,至少他可以用性命来守护她们。
“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昏厥中的妻子,眉头紧锁,呓语不停。哈罗德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在妻子高挺的肚子上,轻喃道,“放心吧,孩子…….会没事的,你……也……会没事的,呜呜呜……你们都市没事的……”
哈罗德嚎啕大哭了起来,哭声撕心裂肺。
威廉的眼睛湿润了,退后一步走出隔离间,虚掩上帘子。
他得尽快找到主治医生,问问奥德莉的情况到底如何。
四处审察了一眼。大厅三面靠墙的位置,用木板和布帘,隔成了十几个小单间。帘子或虚掩,或紧闭,让人无法一窥究竟。大厅里,另有六七小我私家,或坐或躺,看样子,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威廉正准备随便抓个护士,探询一下主治医生在哪里。奥德莉右侧隔离间的帘子,突然拉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高峻英挺的男人来。男人双眼红肿,显然刚哭过。
威廉看向男人时,男人正好也抬头看他。四目相对,两人同时惊呼作声,
“威廉!”
“米勒探长!”
“你在这里干嘛?”瞥了眼米勒探长身后的帘子,威廉心底升起一股欠好的预感。
果真……
“麦克尔……”刚起了个头,米勒探长就说不下去了。喉头疯狂转动,嘴唇剧烈哆嗦,高峻的身体,如风中飘零的落叶般,抖个不停。
半晌,才继续说道,“麦克尔……也是这场连环撞的受害者。车祸发生时,他正在……正在过马路……”
“麦克尔……伤的重吗?”威廉的声音绷的紧紧的。看米勒探长的反映,情况并不乐观。
咬了咬牙,米勒探长拉开帘子,“你自己看吧。”
瞳孔一缩,威廉的心,一路沉到了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