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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侠客录

第六章 比试之意不在刀剑

大唐侠客录 不见妖刀 4589 2019-07-19 12:07:47

  世间最残酷、惨烈的地方是哪里?

  战场?血肉纷飞、尸首疏散虽然可怕,但是刀光血影,直来直去,有死无生、有生无死,一个瞬间分得出胜负,灰尘落定。

  考场?千军万马、椎心泣血虽然辛苦,但是诗赋文采,可判崎岖,文章天成、妙手偶得,若是一笔灵光,青史留名,也不失为自得之事。

  世人早已经有所感悟,说女子心思,最是深沉,绵里藏针、笑里藏刀,若是两相交锋,使人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坐如针毡,谓之“修罗场”。

  最是残酷。

  ……

  霏娘依偎在白彦之怀里,时而叫白彦之低下头来趴在他耳边私语,红唇微动,然后一声声娇笑,端起酒杯来送到男人嘴边。白彦之朗笑不已。

  两人耳鬓厮磨,气氛越发酣热,似乎是完全把一边的露葵女人给忘记了。

  霏娘是故意冷落她,两人本就看差池眼,这回露葵突然凑上来,恐怕又是要搞什么幺蛾子,今晚之事事关重大,她可不想被坏了计划,故而想让露葵知难而退。

  白彦之虽然心胸还算宽广,但是作为一个男人,刚刚想拥抱露葵,把两个洛阳名妓搂在怀里一彰风范,却被躲开,心中难免有所芥蒂,所以对霏娘的作为也不说什么。

  露葵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一样,跪坐在矮桌旁,白袖飘飘,自顾自地倒酒饮酒。

  从菱花月的楼台上往外看,片片屋顶、城区都铺展开来,在月光下以一种古老的姿态静立着,直至宫城。

  白彦之流连花街柳巷,是一个风骚之人,知道露葵女人对所有男子的规则即是如此,这时心中的疙瘩便解得差不多了,见露葵腰肢挺直,如一支清荷,垂着头看着酒杯沉思,便轻轻拍了拍霏娘的肩膀,笑道:“露葵女人来了为何只在喝闷酒?在想什么?”

  霏娘从他怀里出来,坐到桌子前倒酒,抢在露葵前面回话,声音娇媚:“露葵女人向来清雅致致,酒虽然俗,但是却要比俗人有趣多了。”

  露葵轻笑道:“姐姐这话说的可差池。我是在想,这酒啊,味道如此香醇、后劲如此浓烈、品相如此绝佳,不是没有目的,而是别有心思,为的就是叫人醉了、昏了、迷了神智。”

  霏娘面色马上一冷,露葵这句话外貌说酒,实则说她今晚如此热络感人,是想迷了白彦之的神智,有求于他——这句话其实也没有什么错。

  白彦之自然是智慧人,眼神一动,却又像听不明白一样,大笑:“露葵女人不愧是菱花月最聪慧的女人——从这酒里面也能品出来这么多工具!哈哈哈哈!”

  霏娘马上脸色恢复如初,眼角每一个眼神都充满挑逗和讨好:“白相公说的不错。我这妹妹啊,静极思动,动必有虑,却是有一颗七窍玲珑的心呢!”

  露葵微笑:“姐姐夸赞了,我这却是和姐姐学的,怎比得上姐姐?”

  霏娘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楼子里的本事,妹妹学得最是精巧。”她倒酒递给白彦之,闲聊一般说:“妹妹的琴艺学自婉柔妹妹,如今却是凌驾婉柔许多了呢。”

  露葵缄默沉静一下。

  这话强调的不是琴艺,而是“这楼子里的本事”——尤其是今晚这样抢男人的本事。但是她这句话另有意地刺痛了露葵,让她说不出话来,因为婉柔是她琴艺的授业恩师,已经去世几年了。

  白彦之结果酒杯,眯着眼睛。

  两个女子这一番明里暗里的交锋,他听在耳中——露葵暗指霏娘有求于他,霏娘则说露葵跟过来,显然也是有目的的,“动必有虑”。

  他微笑道:“今夜月色正浓,在下又有幸和两位美人坐而饮酒,不知道能有什么为两位效力的呢?”

  却是把话掀开了说。

  两个女子一番明枪冷箭,他确实照旧有点吃不住。

  不妨听听她们究竟是所为何事。

  露葵女人慢悠悠地倒着酒,推到白彦之面前,显然是不计划先开口。

  白彦之扭头看着霏娘。

  两人早就是闺阁之友,霏娘脸色绯红,也不犹豫,就把那杯酒送到白彦之嘴边,道:“相公,霏娘听说贵寓因为人手不足,要招收一支神机令……”

  白彦之看着她,名顿开,也不避忌,笑道:“这件事没什么好遮瞒的。有两支神机令有要务在身,所以掌使大人计划着招一支备用的神机令,维护洛阳稳定。这支队伍已经基本上在各门、世家的资助下遴选完毕了。”

  “是的呀,”霏娘连眼神都柔软起来,又充满忧虑,注视着白彦之,“洛阳城向来仰仗神机府维持安宁,这次抽走队伍,霏娘可真是觉得有点担忧。”

  白彦之喝了酒,摸着她的后背体现慰藉。

  霏娘把杯子放回去:“厥后霏娘又听说相公手上另有一个保留的名额,恰好又有一个远房表弟就在洛阳,就想着能不能让他进神机令,这万一要是出了事,霏娘也好有个照应……”

  白彦之马上明白过来,他目光一凝,手掌一顿,但是也不立刻允许下来,转头看着露葵,道:“露葵女人也有这方面忧虑吗?”

  露葵看了他怀中的霏娘一眼,低头道:“简直如此。所以露葵也有一个远房亲戚要向大人推荐。”

  霏娘心里“咯噔”一下,目光马上严寒如冰!

  在一开始露葵跟过来的时候她就感受到情况不妙——果真!

  但是很快她心里的焦虑就慢慢平息了——凭据这个趋势下去,依旧是自己这边能乐成,计划照旧会顺利进行,究竟……

  她登时娇笑起来:“露葵妹妹,我可是向来没有听说过你有什么亲戚,如此体贴……难不成是入幕之宾?”

  露葵平淡道:“这句话也送给姐姐。”

  白彦之连忙拉住气愤的霏娘,连声道:“好说!好说!这事许你们也不是不行,唯独就是我手上只有一个名额……”他不经意间转头看看身后楼里一片推杯换盏、莺声燕语,一个个身影在摇晃的灯光中。

  他接着说:“这样吧,想必你们说的这两人都已经在此处了……你们把他们叫过来,我们比比看这名额究竟给谁!”

  两个女子对视一眼,点颔首,便去叫人了。

  ……

  南鼎邑坐在梁弦身边,一直盯着三小我私家所在的楼台。

  梁弦自从如厕回来,就缄默沉静地喝着酒。

  突然,南鼎邑低呼一声:“来了!来了!”

  梁弦一抬头,只见露葵在众人仰慕的目光中慢慢走来,走到他们桌前,示意梁弦跟上。

  南鼎邑把梁弦推出去,朝他挤挤眼睛,做了个加油的鬼脸。

  梁弦只好走在露葵旁边。

  露葵轻声说:“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你抢来这个名额,我们就两清!”

  她引着梁弦走到楼台前。

  白彦之一掀开帘子,扫视着众多酒客,朗笑道:“列位都是名动洛阳的豪客,在下白彦之,仰慕已久!”他一抱拳,引来一阵回礼喝彩,继续说:“今晚呢,我们最新的神机令的两个候选人就在这里,我有意让他们在此比试一场,不知道列位能否赏脸一看!”

  众人便知道是要让他们腾地方,但是此事也怪有趣的……不妨一看。

  于是奴仆就上来把桌子挪开,帘子掀起来,腾出一片空地,酒客们围着中间空地而坐。

  这时,霏娘也带着她举荐的人上来了,却是个道装青年,怀里抱着剑——正是当日在石家的抱剑羽士!

  梁弦一愣。抱剑羽士也是一愣。

  两小我私家点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白彦之奇道:“你们两个照旧相识?”

  抱剑羽士神情舒朗自如,作了一礼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二人俱是接下了石家的任务!”

  众人都是恍然。

  抱剑羽士又说:“这位小兄弟刀法高绝,当日在石贵寓一刀除魔,小道很是佩服!”

  所有人又都惊讶地去看梁弦。

  白彦之忍不住细细审察起梁弦来:“石家的事确实诡异很是,只是我神机府调队外出,不能处置惩罚此事,只好让石家向长安求援,但是这位小兄弟却是孤身灭之,想必是身手特殊!”

  梁弦挠挠头。却是忍不住看那个抱剑羽士——两人现在是竞争对手,他为什么帮自己宣扬名声?

  羽士微笑地看着他。

  围观众人也都听说过石家诡事,死了不少妙手,又看看这个消瘦年幼的少年,发出一阵啧啧的震撼叹声。

  白彦之转头看着羽士,饶有趣味道:“所以你是想认输?”

  抱剑羽士笑道:“并非如此!当日这位朋友只是比我脱手稍快而已。要是我脱手,也有信心除魔!”他笑容温暖:“所以今天我希望能击败他,进入神机令!”

  白彦之哈哈大笑:“好!好!江湖人该有这样的自信!英气!”他转头看梁弦:“这位少侠,你呢?”

  梁弦看看露葵,女孩瞪着眼睛看他,手里不经意地搓一搓,做着“钱”的行动。

  少年苦着脸点颔首。

  自从握刀以来,听了十几年的刀经似乎瞬间酿成了对刀的领悟——在这种情况下,他已经可以驾驭自己身体里的那种奇妙感受……的一小部门。就像一条大河,他自己用刀可以开一个小渠,引出一条小溪给自己使用。

  但是这一条小溪已经能淹死许多所谓的江湖大侠了。

  这就是他为什么能一刀劈死“太上老母”的原因。

  这个抱剑羽士,似乎年纪不大……小溪水,似乎也够了。

  究竟当日在石家,他比自己出刀还要慢,想必武功不会高到天边儿去。

  南鼎邑屁颠颠地给他把刀拿了上来。

  当他抽出刀的瞬间,毫无征兆的,羽士出剑了。

  梁弦马上反映过来,横刀一挡。

  “铛!——”

  刀剑交鸣。

  “好刀!”羽士道。

  “好剑!”梁弦说。

  两人都感应武器上力道一沉——没一个好惹的!

  刀剑一分,转而扬起一阵光线,撞击在一起,溅起繁密的雨声。

  梁弦没有接触过具体的一招一式,但是在身体的微烫的感受的引导下,不拘泥于招式,显得诡异多变、轻灵而无痕迹;羽士的剑法倒是奇怪的紧,一会儿暗合天地之理,飘逸潇洒,道家的灵性全在于此,一会儿又走的是沉稳憨厚,朴实蕴藉的路子,完全没有道家的痕迹。

  梁弦心中悄悄奇怪。

  这个羽士本事扎实,剑招十分奇怪,竟然徐徐压过他的刀光,使他无力出击。

  梁弦觉得吃力,惊叹这人武功奇高——自己照旧第一次遇到年轻人中有这般武功的!

  他悄悄引流,加倍使用起自己的“溪水”。

  灼烫的感受在经脉中流动。

  少年刀光大盛,又和剑光平分秋色。

  周围人看见骤然一剑险些刺穿梁弦心脏,被轻巧躲开,发出一阵惊呼;又看见这一刀悄无声息,差点削掉羽士的脑袋,啧啧称奇……认真是酣畅淋漓。

  露葵不禁为梁弦摸了几把冷汗。

  霏娘刚开始还胜券在握,这下看见梁弦稳住跟脚,徐徐变得惊愕焦急,似乎不能相信这少年能和自己“亲戚”分庭抗礼。

  白彦之端着酒杯,似乎无意地绕着战场欣赏,神色陶醉。

  他转了几个圈子,停在一个角落,把酒喝光,这时场中正是猛烈,他朗笑一声,震得众人线人一晃!

  只见他突然把酒杯反身一砸!

  哐!

  正砸在身后的酒客的手掌正中央!

  那人一个不小心,手掌登时鲜血淋漓,被一股来自白彦之的酒杯上的巨力钉在桌子上!

  这个酒客面容扭曲,面前泛起了白彦之森然的狞笑:“抓住你了!”

  酒客神色苍白,突然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平扫已往!

  白彦之往后一躲,但是一只手照旧压着那枚酒杯,死死地把酒客的手摁在那里。

  酒客痛苦地咬着牙,挥刀去砍白彦之的那只手,白彦之早有预料,手掌松开,身子后仰,使得酒客一刀落空,但是紧接着他的一只脚就窜上来,又摁在那只酒杯上!

  酒客左手始终不得挣脱,牙缝里迸出一阵冷嘶——

  他挥舞匕首!

  白彦之故技重施,脚掌踢开,反身回来用手摁住酒杯!

  但是突然,他愣了!

  鲜血迸射!

  那一刀没有砍向白彦之,那酒客竟然一刀把自己的手腕剁掉了!

  那只血手仍然被钉在那里,但是,少了一只手的酒客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一路鲜血淋淋洒洒,跌跌撞撞地朝着楼台的窗户跑去,一跃而出,不见了踪影。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这个时候,楼上才发出一阵惊叫。

  白彦之皱着眉头松手,看着桌子上的那只手,叫众人平静:“无妨,不知是哪个宵小之辈跟踪本大人。”

  他因为此番有些自大,没能留住这小我私家,心情欠好,招招手,看着场中停下来的两人:“不用比了,你们二人武功不错,都可入神机令,此事我会向掌使大人说明的。”

  说完,白彦之阴冷静脸色,急遽而去。

  梁弦心中沉思着。

  这小我私家别人不清楚,但是他是知道的……

  菩萨门门徒!

  原来他在跟踪白彦之,还被发现了!

  白彦之这一番行动部署,显然是早已有计划,叫两人比试,也不外是声东击西、吸引视线。

  他一转头,只见霏娘脸色苍白,神情忙乱,像是被吓破了胆子;露葵女人也是有些不忍看,转过头去。

  梁弦微微摇头——真是一场闹剧,自己两小我私家就像猴子一样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虽然,更被戏耍的却是霏娘和露葵,以为能利用白彦之,却是一直在人家的局里。

  想到这里,他朝羽士一抱拳,微微致意。

  抱剑羽士此时面色不复平静自信,而是皱起眉头,显得忧虑重重。

  梁弦心里一动,一笑而去。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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