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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侠客录

第七章 韩子河辣手被阻,小僧人秃顶一亮

大唐侠客录 不见妖刀 4892 2019-06-27 21:50:38

  段云帆嘴角挂血,两条手臂忍不住战栗起来。

  但是他的眼睛中却突然涌出一缕光!

  三招之约中,虽然两招已经染他身受重伤,但是终究杀他不死!

  只要最后一记下保得性命,今后便挣脱了这个恶魔!

  韩子河看见他眼中希望的光,却冷笑如故,一言不发。

  他抬起手臂,照旧那样一记直来直去、迅猛无前!

  像一道铁鞭!

  段云帆依旧被压得不能还手,再次伸手硬接!

  他不信这一下能打死他!

  “同!”的一声,陪同着细微的“喀嚓”声和少女担忧的惊呼,段云帆那双臂就像纸片一样被韩子河的手臂轻易摧毁!

  韩子河那百炼铁臂势如破竹,打折了段云帆的手臂之后依旧去势不减,轰在段云帆胸前。

  黄脸男人“哇”的一声惨叫,吐出好大一口鲜血,马上萎靡在地,但是却好歹呼吸不减。

  那少女登时眼泪滑落,跑已往跪在段云帆扶着他。

  段云帆虽然身受重伤,但是看起来性命却还硬朗,脸色狂喜,躺在地上朝着韩子河流:“三招已过,我仍未死!今后便与你毫无瓜葛!”

  众人便朝韩子河看去。

  韩子河闻言却不理他,朝着福掌柜一拱手:“我赢了!”

  福掌柜稍一沉吟,瞅瞅地上的段云帆:“不错!”

  段云帆吐血喊道:“我还在世!”

  韩子河流:“看来我是可以隔日再取这女娃子性命了!”

  福掌柜道:“只要你做获得,与老夫无关!”

  韩子河流:“谢过福掌柜。”

  两人攀谈自如,竟像是没有听见段云帆的话,全然把他当成一个死人。

  梁弦见了,怒道:“这两人莫不是狼狈为奸,早有勾通,明明是约定取人性命的,现在没有做到,却诈称自己胜了,端的无耻。”

  时暮晨叹道:“莫要激动,你且看。”

  只见场中段云帆见这两人无视自己,就此判定侄女性命,急怒似火,破口痛骂道:“韩子河,我早知你无耻,竟没想到你如此言而无信,实在是让人讥笑!约定杀我就地,现在我活的好好的,你却要耍赖!”

  韩子河本不想理他,被他说的恼火,道:“段云帆!我敬你是半条男人,留你半口气和那女娃子交接几句,你却反来诬我!你是死是活,是不是靠一口气吊着命,心里不清楚吗?”

  段云帆被他戳破,吐出一大口血,里面竟夹杂着内脏碎片。

  吐血之后,黄脸男人马上面如金纸,呼吸有进无出,眼看是不活了。

  那女孩小声流着泪,手忙脚乱地去擦自家叔叔嘴角的鲜血。

  韩子河流:“内脏尽破、经脉寸断,虽然还强撑着说话,却还算得上活人吗?”

  福掌柜叹了一声:“已经是个死人了!”

  梁弦不解,不知为何适才还好好的人眨眼间便不活了。

  时暮晨道:“我原道这韩子河直来直去,仗的是自己的气力,想不到竟小看了他!”

  梁弦道:“我看他必是下了什么黑手,暗算于人!”

  时暮晨道:“并非如此。这韩子河三招甚是直接,叫人无可阻挡,看上去像是未曾攻击要害,取不得人性命,但是里面照旧别有玄机!”

  梁弦看他。时暮晨道:“他这三下,除了自身神力,其实前两下都叠了数重暗劲,暗劲入体,潜而不发,直到这第三招,引爆了潜藏的暗劲,像海浪一样由内而发,瞬间摧毁了人最脆弱的五脏,十分狠辣!”

  梁弦听他说来,不禁暗道此人凶残。

  韩子河看着段云帆身边的女孩,见她清秀很是,眉目间和“那贱人”神似很是,恼恨一时涌上心头!

  他朝女孩走已往,似是忘了自己的诺言,径直朝着女孩走已往。

  梁弦见了,瞬间站起来,跑到了女孩身前,把女孩护在身后,怒视着韩子河。

  与此同时,只听堂上响起两声轻喝。

  “斗胆!”

  “止步!”

  话音刚落,韩子河壮硕的身体像是遭遇到什么重击一样,闷哼一声,突然扭倒在地!

  “当啷!”一声。

  “啪!”的脆响。

  梁弦本以为要遭到这姓韩的一顿毒打,不成想定睛看去,韩子河倒在地上,左旁骨碌碌落下一枚铜钱。

  右边则是掉下一根精致的木筷来。

  福掌柜面色阴沉:“韩子河,你过界了!”

  他放下手来,袖子遮住了手里的铜钱。

  韩子河倒在地上,疼痛难忍,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蠢事。

  他歉道:“郡主!掌柜的!是小的无礼了!”

  他站起身来,众人才见他右臂竟然无力垂下,像是脱臼一样。

  他朝四周扫视一眼。

  刚刚那一瞬间,共有三下打在他身上:一枚铜钱击在他右膝盖下,一根木筷击在他左膝盖下,另有一招落在他的右臂上!

  他左手颤巍巍地伸出来,在右臂上摸索一阵,“噌”地抽出一根短针来!

  那短针细如牛毛,尖锐无比,施针人显然未尽全力,否则这针可不是这么容易被取出来的!

  珠帘前那秀丽侍女又出来,斥道:“姓韩的,我家小姐很不满意你的失礼,你快快离开罢!刚刚那筷子即是赏你的!”

  显然这三招里铜钱是出自福掌柜之手,狠辣极重;木筷来自珠帘后的清桂郡主,精准利落。

  这短针呢?

  韩子河扫视一眼,堂中只另有一个黑衣男人,浅笑而对;另有一个红纱女子,一直在自饮自酌,一直以来,丝绝不为周围的事所动。

  韩子河不能划分,只好道:“那位朋友,我记着你了!”

  也不知是在和谁说的。

  时暮晨黑衣而坐,依旧笑眯眯的;红纱女子亦是不为所动,小酌一杯。

  韩子河说罢便转身出门。

  他方到门口,身后突然传出一阵痛哭。

  梁弦转身看去,却是那黄脸男人已经没了气息,女孩痛哭失声。

  韩子河绝不意外,在门口一顿,“哈哈哈”地长笑几声,充满了豪爽的快意,便就此离开了。

  梁弦心下黯然,想要慰藉女孩却不知如何说起,只好回到座位上,突然一抬头看见时暮晨脸色无虞,反倒充满痛快酣畅!

  梁弦见这一对叔侄命运悲凉,和自己、师父十分相似,想到自己师父还在潮音寺中,面对着朱雀监和不明来人的诸多凶险,也不知情况究竟如何,与女孩生出一阵同病相怜之感。

  眼见时暮晨神色飞扬,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奇道:“你这人,竟是半点同情心也没有!”

  时暮晨看他一眼,道:“快哉!我见惯生死,早已经不为此所动,但是每见大仇得报、以牙还牙之事却都忍不住感应激慨痛快酣畅!”

  梁弦道:“冷血!”

  时暮晨不屑道:“孩子气!你可知道,这天下江湖令人敬仰憧憬,凭的是什么?”

  梁弦道:“凭的是天理公正、行侠仗义!”

  时暮晨问:“那什么是侠?”

  梁弦道:“侠,就是打行侠仗义、扶弱压强、以天下正义为己任!”

  时暮晨道:“说来说去,不外是‘复仇’二字:资助弱小,是因为弱者为强者所欺,无力还手,侠客便代弱者向强者复仇;打行侠仗义,说的是也是如此;天下正义——世间万事纠葛不清,哪有公认的正义?无非是凭据自己心中的尺度行报仇之事而已!”

  他喝了一杯茶,像是喝了一杯酒一样英气干云:“所以说,‘复仇’就是江湖最诱人的地方!在江湖上,有不平、有冤屈,只要你有力量,就能自由地去找对头,叫他去见阎王!你拳头大,你说的话就是正义!没有复仇也就没有江湖,怎么能不让我激动!”

  梁弦听他的歪理三观扭曲,想要反驳却又无从说起,老大憋屈。

  二人没了胃口,立即招呼店小二结账。

  小二也是饱经世事,但是难免被女孩和段云帆的凄惨影响了心情,结账的时候竟然一个不小心把梁弦脑袋上的斗笠蹭掉了。

  小二连忙致歉道:“这位客官,实在是欠美意思!”

  他捡起斗笠,扑掉上面的灰尘,一抬头,却晤面前是个秃顶,马上一愣,笑道:“竟然是个小师父,真是失敬!”

  梁弦只觉得在斗笠被蹭掉的一瞬间,脑袋瓜一凉,在小二说完这话以后,又感受到脑袋上似乎被针刺一样,像是被谁盯着。

  他接过斗笠,转头看去,大堂上却并没有异样,红衣女子专注酒杯,福掌柜眯眼神游,珠帘后面平静如初。

  一切都很正常。

  似乎并没有人注意这个小插曲。

  梁弦心里纳罕道:“难道是我感受错了?”

  时暮晨面色不改,帮小僧人把斗笠扣上,结了银子,便拖着他出了门。

  似乎没有什么差异。

  ……

  但是就在小二叫出“小师父”的那一瞬间,堂中所有的妙手眼睛都是骤然一眯。

  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注意力却集中在这边。

  气氛登时紧绷起来。

  像是一根被拉紧的发丝。

  这些武林中人没一个不是线人智慧之人。

  今天一早朱雀监三位朱甲之一的姚师都带人直赴潮音寺,其目的都可以推测一二;听说,寺中方丈门生逃了。

  朱雀监已经全城戒严了。

  找一小我私家。一个小僧人。

  这小我私家……很重要。

  但是他们没有动。

  一是不能确定具体事情,轻举妄动反而容易引起朝廷的注意;二来,各人向来和气,若是在这里撕破脸皮,怕是落得个鹬蚌相争的下场;三是这两人是不是要找的人,也不太能确定……杭州城,僧人不少。

  老江湖,都沉得住气。

  但是福掌柜昏昏欲睡的惺忪睡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光。

  红纱女子放下了酒杯。

  一阵微风卷过珠帘。

  ……

  有人悄悄进出酒楼,各怀鬼胎。

  ……

  这厢二人一出酒楼,只见外面街道上居然突然冒出来不少军士,目光炯炯立在街头。

  梁弦虽然不知道杭州城为何突然紧张起来。

  但是他认得这些军士领头的都是一些白甲妙手。

  朱雀监的人。

  他按低斗笠,随着时暮晨走进一条小巷。

  “怎么回事?”梁弦心情紧张,心子跳到嗓子眼儿。

  时暮晨低声道:“八成是朱雀监的人再找你,借你来威胁你师父……刚刚你也太不小心了,堂上人怕是有人起了疑心。”

  梁弦委屈道:“是那小二不小心碰到的,我怎么料获得?”

  时暮晨带他转过一条条巷子,正色道:“你以为他是不小心?”

  梁弦愣神道:“难道他是故意的?”

  时暮晨哼了一声:“‘生意第一’福掌柜,端的是心思深沉之辈!只怕是他故意差那小二来试试你,可恨我其时神不思蜀,被他得了手!”

  梁弦道:“这……不应该吧?他可能只是被那事儿影响了而已。”

  时暮晨道:“那小二法式沉稳有章法,其时敢直面韩子河,声音中气十足,又在福掌柜手下做事多年,怎么可能是个平凡之辈?我看他气度自如,多数是个妙手,又怎么可能犯下这种错误!”

  梁弦一想,也简直如此,又问:“他是如何怀疑上我的?”

  时暮晨叹口气:“也是我掉以轻心了,此来破绽颇多!”

  “一来我黑衣未换,着装怪异!”

  “二来你年纪相符!”

  “三来就坏在进城之事上——我们进城时间正幸亏潮音寺之事后面,为了让你不被发现出家人身份,我又给了那城门汉几两银子,留下了痕迹!”

  “这一切细节在这些大人物手心里串联起来,实在是太过于容易了。”

  梁弦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己二人竟然留下了这么多破绽,叫人轻易便识破了——行走江湖还真是不容易啊。

  时暮晨到了一家院子前,推开院门走进去,反身把门栓推上。

  “走吧!我们今天不得不在杭州城待一天,”他说,“我和几个朋友约定在夜里晤面,离现在另有几个时辰。”

  梁弦随他进屋。

  这屋子外面看来虽然不起眼,但是里面却是装饰得令人舒适很是。

  暗色实木桌子上摆着秀气温婉的瓷瓶,里面或插着一束兰花,或是放了其他草木;墙上挂着一幅幅字画,挥洒俊逸,俨然一副宗师气度,叫人看了心情舒畅,梁弦特地看了那落款却是个姓陈的文人,却没听说过,想来不太有名;画作旁边还挂有有一把剑。

  屋里燃着几柱香,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就连窗台上都摆着几册书籍,想来这屋子主人也是个文人雅士。

  梁弦就坐在一张大椅子中,舒出一口气来。

  “可算是消停些了。”

  他天性好动,看待陌生人和讨厌的人不假颜色,对亲近人则是热络很是,当下又在屋子里乱窜起来,一边叽叽喳喳地朝着时暮晨念叨。

  “时大叔啊,这是啥花啊,真悦目,回寺里我也养一株。”

  “大叔这边另有佛经呢,我最讨厌佛经了……”

  “哈哈哈哈大叔这个瓶子造的好丑,要是我我肯定不捏这个形状的。”

  ……

  时暮晨被他说的头疼不已,捏着太阳穴。

  突然他说:“平静!”

  梁弦被吓了一跳,委屈地看着他:“大叔你是不是烦我?”

  时暮晨脸色严肃,一根手指竖在嘴前:“你听。”

  梁弦见他脸色不似作伪,便细细听来,一阵笃笃声远远传来。

  二人对视一眼:

  “有人敲门!”

  那个声音沿着宽阔的院子从院门传来,像是森林里啄木鸟轻轻敲击树干,时轻时重。

  这个时候,二人方来没有半个时辰,谁会紧接着就来造访?

  时暮晨约定的朋友?

  时候未到,不像如此,所在似乎也不是这里。

  邻居的造访?

  时暮晨自然清楚,这里他居住不算久,四邻间见而不识,谈何造访?

  只怕是不邀而来。

  ——不速之客。

  只怕是并非好人。

  ——来者不善。

  来者既然不善,那决计不会是带着好酒佳肴上门来的。

  带的不是好酒佳肴好礼物,那么就是坏的工具。

  好比刀。

  好比剑。

  ……

  时暮晨也不张皇,对着小僧人交接说:“莫要慌,你呆在这里不要出去,我去会会他们,如果我一时没回来,八成是有问题,你便赶忙从内屋床下的隧道里逃走!”

  他立即起身出去,临走前从墙上取下那把剑,他把剑藏到袖子里。

  无论来人是善是恶,他都是不惧的。

  只要拳头够大,他说的就是对的。

  但是他照旧有点担忧。

  这种担忧很早就存在了。

  所以他制作了隧道。

  现在他称得上是“有备而去”,担忧的就少了一点。

  但是他照旧想不到门外的是谁。

  也想不到屋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世间有谁真的能料事如神呢?所有人,只要没有超脱凡俗,不都是上天的玩偶,每时每刻都在蒙受着命运的挑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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