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悠久往事

　　含薇院的主屋里，寂静无声，修葺奢华精致的屋子里，现在却只有两个女人劈面而坐，之间的气氛极重压抑，一时间无人说话。

　　赵秋一阵又一阵地强压下心中的恨意，收敛起身上外溢的怒火，理一理刚刚因为激动而有些凌乱的衣角，平静的说道：

　　“我既然是青阳侯府的当家主母，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岂论你愿不愿意，二月初八，你就出嫁江北吧！”

　　简清禾知道，事情恐怕也就是这样了。

　　其实这样也未尝不是好事，自己终归是要过上寻凡人家的日子的，也终于可以挣脱简潋枢了。

　　现在是腊月十一，自己的身孕，应该也能遮掩已往。

　　既然有了这个决定，简清禾突然间觉得心中就似乎终于放下了巨石一般，连带着连身上都觉得松快了。唇边勾起一抹笑容，简清禾淡淡地说道：

　　“一切听凭夫人做主就好。”

　　见她识趣，赵秋也无意再多说她与简潋枢之间的那等荒唐事，只说了一些出嫁的部署，让她暂时别告诉简潋枢这事，便就让她回去了。

　　简清禾离开之后，屋子里又只剩下赵秋一小我私家坐在那里发愣，往日意气风发、气势压人的眉眼，今日却多了几分沧桑。

　　纷歧会，秦婆子将简清禾送出院子，便进了屋里来伺候。

　　秦婆子是跟在赵秋身边伺候的老婆子之一，往日里帮着赵秋管着府里的一些大事，对外与帝都女眷的往来，也是靠着她出谋划策的。

　　之前因为从下人嘴里听到简潋枢深更半夜衣衫不整泛起在夏漪苑的事情之后，赵秋心里总是觉得有些别扭，却又说不出别扭在哪里。自己找青鸾问过几回话，却只说简潋枢压根很少回府留宿，再之后青鸾也因为伺候不周被简潋枢调去了夏漪苑。

　　终究是秦婆子智慧，她派人去问了门房，门房说简潋枢基本上每日都市回府的。如此告诉赵秋之后，赵秋只觉得心中的怪异愈甚。既然门房说日日回府，但是含阳苑的青鸾却说从未曾见他，那也就是说，简潋枢是回府了，却不是回的含阳苑休息。

　　为了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赵秋又让秦婆子仔细查查怎么回事，这才发现简潋枢竟然日日夜宿夏漪苑，与简清禾同屋而居。

　　这个晴天霹雳，震得赵秋一时六神无主。

　　这就是乱伦啊！

　　和全天下的怙恃一样，自己的孩子做了任何错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把错处归罪到别人的身上。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当下赵秋就想命人把简清禾拿来，非扒了她的皮不行。可是话到舌尖，赵秋脑子里光电流转，又生生按下了。

　　若是真的直眉愣目将简清禾拿来问罪，那这事府里就藏不住了，到时候满帝京就都知道了，青阳侯府的名声随即便会声名扫地。

　　即便自己做的隐秘，封了府里知道人的口，但是简潋枢会罢休吗？当日简潋枢当着自己的面罚赵婆子的时候，话里话外明明白白就是护着简清禾，想来是被那丫头迷了心了。况且自己不知，简潋枢尚还知道收敛，若是真的把这事挑破，只怕简潋枢到时就真的无法无天了。

　　知道这件事来龙去脉的秦婆子，是知道今天赵秋找简清禾来所为何事的，是以这会便轻声问道：

　　“夫人，小姐可允许了？”

　　赵秋现在是终于放心了，神色轻松，端起茶盏说道：

　　“哼，她敢不允许。”

　　这样的结果，秦婆子也是猜到了的，只是她却想得更多一些，只皱眉问道：

　　“认真能瞒得住少爷吗？”

　　“只看那死丫头嘴巴能不能闭严了。”赵秋其实也没想说一直瞒着简潋枢直到出嫁，这也是不现实，但是只要再瞒几天，简评章回来了，简潋枢也不敢随意造次。

　　可是秦婆子却不这么乐观，简潋枢虽然对简评章恭顺有余，跟前的时候也是不会违逆父亲的意思，但是简潋枢今年刚升至刑部侍郎，官拜正二品大元，加上这一年来，朝中势力逐渐稳固做大，只怕简评章现在也不能奈他何了。

　　“若是少爷知道了，横加阻拦可如何是好？”

　　闻言，赵秋也是眉头微皱，简潋枢现在长大了，性子越发的离奇孤僻，要做的事情谁也不敢拦。是以赵秋也早就备好了手段：

　　“无妨，我前几日已经派人往江北送信去了，北门家势力也不小，等过几日书信送到，枢儿再想干预，也来不及了。”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不亲眼看到简清禾从这府里出去，赵秋怎么也没措施完全放下心来。

　　天色徐徐暗了下来，窗外的枯树在逐渐加深的夜色里，显出那狰狞貌寝的模样。

　　屋里烛火摇晃，使得简清禾和简潋枢投在窗户上的影子也随着一起摆动。

　　简潋枢照旧像以前一样，伏在小几上，看着带回来的案件卷宗和各方传来的邸报消息，凝眉沉思。

　　简清禾就坐在他的身后，手中拿着书。只是今日她的目光，却并没有投在书册上。她就那么看着简潋枢，看着他明明另有稚气的脸上，却因为周身的气场和总是冷静的脸而被掩盖，让人误以为他已经是个成熟的、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简清禾突然就有些不明白了，人人都说朝中为官甚难，即便认真得皇上器重，也总是规行矩步，生怕一朝行差踏错、赴汤蹈火，是以能做到高位的，基本都是年过半百的老人。唯一例外的或许就是每三年一次的新科三甲。可是简潋枢并非身世科考，也没有继续青阳侯的爵位，如何就能在这短短八九年的时间内，接连的升官，以二十二岁的年纪，就坐上了刑部侍郎呢？

　　简清禾不会觉得这条路是这么好走的，简潋枢能有今天的职位，他所经历的生死厮杀，怕是基础就不是自己所能想象的吧。

　　想着想着，简清禾就觉得心底盛满了酸楚，若是自己也是男儿身，就好了。

　　原本正看卷宗想的投入的时候，简潋枢就觉得背上传来一份温暖，微微转头，就看见是简清禾正趴在他的背上，双手环上他的腰。

　　这些日子，简清禾总是会这样粘着自己，简潋枢只当简清禾是因为突然有孕，心中畏惧。但是他却觉得受用无比。放下手中的案卷，她握着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唇角勾起笑意，问道：

　　“若是累了，就先休息吧，我把这些看完就来陪你。”

　　简清禾摇摇头，却也不转动，只闷声问道：

　　“你不累吗？这样日日在刑部上值，晚上回来另有看卷宗看到深夜，你这样不累吗？”

　　察觉到简清禾的语气有些差池，简潋枢松开简清禾的手，转过身来看着她：

　　“你怎么了？今日发生什么事了？”

　　简清禾不答，只是看着他问道：

　　“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侯府能有今天，你一定吃了许多苦吧？”

　　闻言，简潋枢却绝不在意地一笑：

　　“当初让我刻苦头的那些人，现在都过得比我凄惨数倍，我又有何不满意呢？”

　　简清禾知道，他这一路走来，想必是有过极多的不痛快和委屈，可是回首望去，他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自己，这笑容里，不是对于已往苦痛的释然，而是对于曾经所经历的无奈。

　　“谢谢你。”简清禾突然莫名其妙地开口，让简潋枢也有些不明所以，可还不等他开口问，简清禾却接着说：

　　“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总是把青阳侯府看得如此重要？”

　　记得以前简潋枢就说过，他不明白简清禾为什么对于侯府的重视，甚至凌驾了自身，就连简评章，恐怕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简潋枢看着简清禾没有说话，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这个，但是简清禾的神色有些差池。

　　简清禾没有期待简潋枢的回覆，她徐徐窝进简潋枢的怀里，目光徐徐变得渺远：

　　“以前的时候，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事事以青阳侯府的荣耀为先，只要是能资助青阳侯府的事情，母亲都觉得值得。所以即便你和你娘亲来了之后，逐渐掌控侯府，但是你在朝堂里崭露头角的时候，母亲甚至比谁都兴奋。那个时候，我不明白到底为什么。直到母亲过世之前，她才告诉我，其实父亲并不是青阳侯府的嫡出，她才是。上一代青阳侯，也就是祖父，膝下一直没有孩子，好不容易生下来孩子，却是个女孩，女孩是不能继续侯爵之位的，若是嫡出无子，青阳侯府以后就将不复存在。祖父和祖母没有措施，只能偷偷将母亲与其时的钟书阁大学士李焕大人之子交流，以此来保全青阳侯的侯爵之位。厥后李家一门没落，祖父祖母心疼唯一的女儿，才以父亲正妻的身份，把母亲重又接进府中。祖父祖母在世的时候，总是在说对不起母亲，但是没有措施，无论如何他们都要保住青阳侯的名位，他们不能让祖宗蒙羞。母亲恨不恨祖父祖母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母亲也和祖父祖母一样，拼尽自己的生命，也要守护好这青阳侯府。如今，也到了我了。”

　　简清禾说完，话音却在两小我私家的心头久久地回荡。

　　人生在世，也许有些事情你并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可是却成为你的执念，让你放弃一切也要去实现它。

　　简清禾是简潋枢的执念，而这青阳侯府，是简清禾的执念。

　　简潋枢不知道这里面另有这些事情，是以骤然听到，倒是觉得心下撼动。

　　正神思恍然的时候，就感受简清禾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简清禾勾下简潋枢的头，轻声说着：

　　“谢谢你，如今把这青阳侯府恢复的如此好……”

　　声音消失在两小我私家逐渐贴近的唇齿之间。

　　简潋枢脑中所有的思绪，都在简清禾柔软的双唇下，飞离了他的大脑。缱绻的吻结束，简潋枢的眸子里似是燃起了一团火，他拼命地克制自己，用带着满满情欲的声音问道：

　　“你现在的身子，……能受的住吗？”

　　简清禾脸红到了脖子根，垂下眼眸，含糊地说道：

　　“……你轻点就是了……”

　　简潋枢似乎听见自己脑中理智的弦骤然绷断，他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