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王茂章大北

　　现在，李落华正气定神闲，心情大好。前方又发作出一阵欢呼。李嗣源再一次杀进敌阵，举槊而回。但他身旁已仅存数十骑。“史将军，你去替他回来!”李落华遥指正拍马赶回的李嗣源，放声大叫。早已急不行耐的史建瑭怒喝一声，高举长刀，率部向梁军大阵咆哮而去。两将相交之时，史建瑭才看清，李嗣源已全身浴血，战甲满布飞矢，触目惊心。

　　必须要保持对梁军不中断的压力，这样才气如周德威所说，让敌军饥渴交加，士卒劳倦。李存必须要保持对梁军不中断的压力，这样才气如周德威所说，落华看了看身后，上万骑兵正悄无声息地严阵以待，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铁骑将卷地而出，无情地把对手撕为碎片。

　　落华长虚了一口气，看来战斗已经进入了他的节奏，现在需要的只是期待。

　　厮杀仍在继续，而时间之轮则在悄悄地旋转。不知不觉间，日已偏西，尸横遍野的荒原上，已然涂上了一层惨烈的血色。周德威、张承业都已悄悄地来到了李落华身边，他们同时预感应，这场大战决定性的时刻即将到来。李落华依然一动不动，面无心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李落华默默背诵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孙子兵法》，期待着战机的泛起。

　　王茂章却等不下去了。战场嗅觉极为敏锐的他已经发现自己的士兵正在失去锐气和斗志，战线正在泛起退缩的迹象。从洛阳北上以来，这些土兵们经历了远程跋涉，进入柏乡又深受饥饿之苦，他们太累了。这场大战已经连续了快整整一天，早已超出了他们体力的极限。但这是十万人的大会战，早已不像当年率数千精兵之时，可以快意随性，一击不

　　中，抽身便走。他很清楚，两军交战，如要退兵，必须徐徐而行。否则雄师阵形一旦瓦解，结果不堪设想。

　　王茂章悄悄命令居中的军队回缩。同时令左翼的韩勍，右翼的魏博军，稳住攻击线，有节奏地交替回撒，直到慢慢脱离与敌军的接触。在一个没有经验的对手面前，王茂章或许能够全身而退，但李落华、周德威早已在密切注视着梁军的动向，随时准备提倡决定性一击。悲剧即未来临，王茂章却浑然不知。

　　周德威的双眼精光乍现，梁军大阵的中央泛起了退却的迹象。时机一到，再不能犹豫，两军交战，战机转瞬即逝。周德威甚至来不及向李落华陈诉，他策马狂奔，冲上高岗，厉声大喝道:“贼军后撤了，贼军后撤了!他们要逃跑!他们顶不住了!

　　落华猛然醒悟，他“唰”地拔出长剑，奔到骑兵方阵前，怒吼起来:“梁军要逃跑，兄弟们，一起喊啊!”上万晋军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召唤。

　　“梁军已败!王茂章跑了!王茂章跑了!”铺天盖地的声浪瞬间传遍了整个柏乡的原野。

　　韩勍惊得险些从马上掉下来。他一直对王茂章这个准南降将不信任，没想到紧要关头，那小子真的掉臂自己，抽身便走。好，你不仁我也不义!韩勍一咬牙，拨转马头，扭头便跑。众军见主将开溜，哗啦一声四散而走。左翼的宣武军方阵瞬间就像山崩一样垮塌。

　　李嗣源也率部疾驰到西边阵前，大叫道:“东边的梁军已经全跑了，你们还不走，留在这里等死吗?”天雄军士兵抬拾眼向东望去，果真兵败如山倒。天雄军原来就不是朱温的嫡系，这一看正主都逃了，我们还拼什么命?于是也像潮水一般四散溃逃。

　　王茂章的将令还没传到，左右两翼已然瓦解。两翼的梁军迅速溃逃，反而让首先退缩的中路军团成了一个巨大的突出部。战鼓声惊天而起，上万晋军骑兵分为两股，蜂拥而上，瞄准梁军这个突出部围卷过来。梁军的精锐龙骧、神捷、神威、拱宸各军很快遭到困绕。刀光横飞，人仰马翻，稀里糊涂被包了饺子。梁军遭到了无情痛击。

　　王茂章目瞪口呆，他最担忧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看着汹涌而来的沙陀骑兵和四处乱窜的梁兵，王茂章头脑一片空白，手中长枪，颓然掉地。纵马疾驰中的李落华正进入到情绪的巔峰，身边是成千上万跃马舞刀的沙陀战士，马下是纵横交织的敌兵尸体。

　　在山呼海啸的呐喊中，庞大的梁军军团正陷入瓦解，就像独霸中原的后梁帝国正在自己面前坍塌。

　　当年朱温出道之际，曾放言“我命由我不由天”;今日我李落华，却偏要高喊:试问天下谁对手?!朱温，这个连父亲都无可奈何的死敌，却一次次遭到自己的迎头痛击，而其他各路巨细藩镇，又何尝是我李落华的对手?!

　　晋军骑兵席卷柏乡的原野。被困绕的龙骧、神捷等梁军精锐被杀数殆尽，野河至柏乡，死尸蔽地，延绵数十里。柏乡一带的老黎民都是赵国人，极为痛恨梁军，此时也纷纷拿起武器，奋起追杀溃逃的梁军士兵。

　　王茂章、李思安一路狂奔，逃至天黑才暂时挣脱追兵。梁军大营内的粮食、资财、器械全部被晋军缴获，仅柏乡一带就被杀两万余人。

　　李嗣源部乘势追杀，直逼邢州(今河北邢台市)，河朔大震。正在深州苦等梁军主力的杜廷隐见势不妙，掳掠了深、冀二州的男丁仓皇南逃。

　　李落华急令晋军继续南下，乘势攻击河朔。很久以前，他已感受到，与后梁的决战之地不在潞州，而在河北。柏乡之战，让梁军精锐尽失，正是一举夺取河北的好时机。晋军接连攻陷贝州、博州、槽州，直通魏州，锋芒毕露，杀气尽现。

　　朱温急令心腹上将杨师厚率部北上，抵御晋军南下。但兵败如山倒，杨师厚纵有排山倒海之能，也难以在短时间内稳住局面。河北之地，眼看就要全盘落入李落华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