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笪千潭还在一旁和蔡申谈话,“我们去那的时,淮正村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
“怪事。”蔡申还处在微醺的状态,他打着抖,扶马下车。
旁边传来清脆的铃响。
苏暮槿扭头看去,一个衣着离奇的人徐徐向他们所在的地方移动,四肢没有上下发抖,像悬空而行,实在有些悚人。
铃响渐近,苏暮槿借着火光,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他——或许是她,就身高而言,苏暮槿更相信她是个女子,她全身裹在赤红斗篷里,斗篷腰间部缝有一道玄色的条带,条带上纹了样式简朴的标识——两个半开口圆圈,一大一小,嵌套在一起。一头棕色长发散开在脸边,整张脸被玄色的纱巾包裹,只能看到她那双水灵的眼睛,通体看去,如同与世阻遏的套筒。她右手拄着一根长杖,仗应当是银器,上镶三蛇戏珠,珠是空心,里面有个圆球,组成铃,传出的声音深沉,让心脏稍感负荷。
那人就这样翩然地走着,似乎身边的争吵与她无关。
苏暮槿好奇地看着她。她走了过来。
刚刚……是这些人在盯着我们吗?她的好奇成了警惕,一言不发,看着眼前的人。
这人停住,苏暮槿才看到,她身后还跟了几小我私家,都借着衣服隐匿在黑黑暗。简陋数去,上十人,穿着相同的红色衣服,只不外没有遮住脸。他们往这里一走,四周都平静了下来。
即便身穿敞大的衣服,身后的几个男人的肌肉照旧凸露出来,在衣外割裂出细小轮廓。
为首的个子稍矮的人开口,果不其然,是个成熟女人的声音,道:“国运衰微,黎民受难,”她那双泛着蓝光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暮槿,“蛮夷无耻,借机献谗,扰我华夏,你——”她把视线移开,看向摇摇晃晃地在醒酒的蔡申,“身为孩童,定要小心。”
苏暮槿不知该用什么行动回应这个神经兮兮的女人,她颔首道:“谢谢体贴。”
“我等为民,替天行道,此乃心义。”她又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地话,最后俯身,凑到苏暮槿耳旁,“大火将至。”
“大火?”苏暮槿呼作声音,女人眼疾手快,食指竖在她唇前。
女人的手上都包裹着黑纱,在冬季格外温暖。她见苏暮槿不再说话,便起身,率领后面的人向关口走去。
“喂!你们干什么,先来后到!”有远处的人借暗嚷嚷,指责他们的不是。不外女人并没有停止的意思,她伸脱手,轻轻拨开前面挡路的各地商客,所有人都碍于她背后那一群欠好惹的壮汉而纷纷让开门路。
苏暮槿凑在他们后头看着,笪千潭把蔡申安置好后,站到她的身边,也张望起来。
“那女人刚刚说什么?”笪千潭问道。
“她说‘大火将至’。”苏暮槿看着笪千潭的眼睛,说道,“他们莫非就是……”
笪千潭没有回覆。这事说巧也不巧,他们到淮正村时,火海正旺,说明是不久前,最多一天前有人蓄意纵火。这队奇怪的人马在乾州延误一些时日,确实能和他们在这里碰上——他们可是马不停蹄逃离乾州。
“你们?”卫兵注意到了人群中的异样,这队人如定海神针,撼动密不透风的人海,“站住!”
“国难当头,莫要延误。”女人的声音清朗,划过整个夜空。
卫兵可不吃她神婆这一套,其中一个举长戟上前,命令道:“你们几个,把斗篷放下,另有你,把面纱也拿了。”
无动于衷。
“来人!把他们押下来。”
“天火燎原!”女人伸出右手,向前一挥,还没等卫兵反映过来,追随她的人就蜂拥而上,大火不知从哪,不知何时,突然就遍布整个关口,人和拉车的畜生一样,忙乱逃窜。
“怎么回事!?”蔡申的酒马上醒过来,适才还昏暗的天际,突然被火红取代。
“蔡叔,有人纵火。”笪千潭拉着苏暮槿,坐上马车,“我们乘隙赶忙已往吧。”不止他们这么想,大巨细小以为今晚要在此地留宿的客商也不由分说地拉起马车,从火焰还没攀覆到的通道奔涌已往,若有人能在天上看,定能看到一副壮阔的人海烂漫图。
“又是火?”
“没时间解释。”笪千潭把皮鞭递给蔡申,这究竟照旧别人的马车,上面装着的也是别人的货物,他没有资格,让蔡申冒着大火烧掉丝绸的风险,去穿越即将成为火幕的前方,“蔡叔,你决定吧,是走是留。”
“走!他娘的。”蔡申抽起马鞭,“我蔡申一生走南闯北,畏惧眼前这点小火苗?!”
人声鼎沸,他们大笑着,在这个杂乱的局面里,颠簸着冲过乾凉界限。
“那帮纵火的家伙怎么不早点来,”蔡申痛快酣畅地说道,“早就应该有人把这些仗势欺人的官兵狠狠地揍上一顿。”穿过人群后,他才有时间摆正姿势,正坐在马背上,“我们得赶忙点了,把这帮跟我们抢住宿的家伙甩到后头。”
确实,关口突然被突破,前方的村寨必有极大的压力。
“我觉得,纵火的就是这些人。”笪千潭对苏暮槿说道,“你看清他们是如何纵火的吗?”
“没。”苏暮槿也没想到他们会如此突然的纵火,再加之,那队人走到前面时,已有许多人拥挤上去填补空位,盖住了她的视线。
笪千潭同样如此,他虽然长苏暮槿几岁,但个子同样不够,道:“我也没看清,不够看上去像是一瞬间的事,那女人一说‘天火燎原’后,火似乎就起来了。”
“是这样的。”
苏暮槿盘腿坐在马车上,她有一天没有调息内功,尽管历程无聊而且有些痛苦,但也不得不做,否则,对内功的控制就会变得生疏。笪千潭见状,也便不再说话,默默注视着苏暮槿。
我还不知道苏暮槿的年纪。笪千潭想到,这丫头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模样,但为人处世都长于外貌,待会等她修炼完后再细细询问吧,说话来,她似乎也不知道我的年纪。
半个时辰已往,马车的速度也徐徐缓了下来。
“哎,老马了,不中用了。”蔡申叹息道。
“另有多久到前面的村子?”笪千潭问道。
“最近的是去不来了。”他盘起马鞭,指着前面有微弱星火的一片区域,“那儿预计没住所了。”
“也是。”
“只能稍微绕路走,”蔡申说道,“到黄下村去。”
“那或许……”
“再半个时辰就够了,黄下村我偶尔会去那,这一路我也熟悉。”他自信地说道,颇让人有宁静感。
果真如蔡申所说,半个小时后,他们在老马的拉动下,徐徐驶进黄下村。
黄下村也热闹特殊,要在平日,它肯定没有这份殊荣。它坐落之处远离运河,来往的基本是村里人,今日特殊情况,村子被外人记得臃肿,村里人少了一份宁静,不外却多了一袋袋鼓鼓囊囊的钱袋。
“老板!”蔡申驾轻就熟地走进一家基本没人造访的小店。只能说他不愧是这里的常客,初次进黄下村的人,是怎么也不会相信这种偏僻的门路上也有一家小客栈。
这个名为黄下第一客栈的客栈旌旗已经很是破旧,上面一个大豁口正巧打在“一”上,走进客栈,里头带了停马车的庭院,院子倒很洁净,马厩也一样,有专人清理。客栈分三层,若非随处破旧不堪,确实对得上“第一”的称谓。
苏暮槿和笪千潭随着蔡申走进客栈。
第一层是个大厅,摆放这十多张木桌,零零散散坐在一些客人,里头的装饰还不错,五脏俱全。
“给我两间房间。”蔡申进店就吆喝起来。
“这不是财神嘛!”酒桌边有人招呼起来了。
这里头的客人基本都是常客,他们和蔡申都相互识得,蔡申握住各个反向递来的手,最后道:“兄弟们,难得相见,今晚我请大伙喝酒!”
“好!”
“财神!财神!财神!”
客栈里的人欢呼,举起酒杯,庆祝白吃白喝的晚上。
“财神,两把钥匙,都在二楼。”客栈老板是个看上去就很精明的男人,他头发不多,光溜的前额在摇曳的烛灯下反着黄光。他把两把生锈的钥匙递给蔡申。
“几多钱。”
老板应该是比了个手势,苏暮槿看不到,之间蔡申从裤子口袋里掏了掏,把一贯钱拍到柜台,说道:“两间房,一晚,加上所有人今晚的酒钱。”
老板露出苦笑。
他又掏出一贯。
“好,”老板推开矮板门,走出柜台,做出请的手势,“我带你们上楼。”
“你这家伙,你我都老熟人了,还这么斤斤盘算。”蔡申一巴掌搭在老板身上。
“哎呀,公私明白。”
“行行行。”蔡申也不纠缠,他并不在意这一贯两贯的钱财。
他们踏着吱吱作响的木梯走上二楼。
二楼的走廊盘旋在各个独立房间口,几个转弯事后,他们快到走廊的尽头,老板停了下来。
苏暮槿看着这条走廊,尽头有一扇木门,木门上挂着大锁,底部被裁空,能看到一架通往客栈外面的上下竖梯,从那下去应该到了客栈后院,他们之前来时还没有看这的后院是什么模样。
“喏,这两间。”他用钥匙指了指房门相对的两间住宿,“这把钥匙,给你,”他把其中一把塞进蔡申手里,“这把,给孩童们?”
“嗯。”蔡申颔首。
“来。”他把钥匙交给年长一些的笪千潭,“会开门吧?”
笪千潭和苏暮槿异口同声答道:“会。”
“你们应该也累了,今天就早些休息,明早我敲门叫你们,”蔡申说话,和老板勾肩搭背准备下楼,突然又转身,差点闪到老板的腰,“哎哟!我这记性,你们还没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