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久睡不醒

　　“我只想共你一般做梦”是那件事后陈念念在手机的便签上写下的句子。

　　巴厘岛的阳光很好，海水清澈透亮，像未加工的钻石，未加污染的心灵。

　　“哎Candy我给你发的视频你收到了吗，我在巴厘岛哦。”仰躺在沙滩椅子上的陈念念给唐糖打电话。

　　“收到了，你这也太滋润了吧，让姐姐好生羡慕了。”唐糖说道。

　　“我想你在香港也很滋润吧，又跟哪个帅哥卿卿我我呢吧。”陈念念笑道。

　　“瞎说啥，我在这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呢，先挂了，还忙呢。”唐糖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听筒里传来了盲音。

　　“呦，这小姐姐啥时候这么认真了？”陈念念对着手机发着愣，自言自语着。

　　“一小我私家在这说什么话呢？”传来了陆望川的声音。

　　“啊没什么，刚在跟Candy打电话呢，”陈念念回过神来，“陆总，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就不能找你聊会儿吗，都不事情了，放轻松点欠好吗。”陆望川笑道。

　　“好吧，是我弦绷得太紧了哈哈。”陈念念欠美意思地笑了。

　　“最近辛苦了，那天看你加班很累，想着给你送点夜宵，但是看到李潇越在你身边，没好打扰你们。”陆望川提起了上周五晚上的事情。

　　“嗯。”陈念念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对了，晚上要举办个团建party，要一起看影戏k歌，喜欢看影戏和唱歌吗？”陆望川问道。

　　“原来你从不知道我的喜好。”陈念念小声嘀咕。

　　“什么？”陆望川似乎没听见陈念念的声音。

　　“没什么，我是说，我都可以。”念念道。

　　“有没有特别想看的影戏呢？”陆望川又问道。

　　“目前没有，看各人的意愿吧。”陈念念语气平淡，听不到起伏。

　　夜晚，海边别墅泳池派对，气氛欢悦，觥筹交织间，人头攒动，树影婆娑。

　　“列位一定要好好谢谢我们的陆大总裁，要是没有他，我们业绩也不会这么好，也不会有这个时机来巴厘岛团建，让我们举杯表达对陆总的谢谢。”杨主任对各人说道。

　　“谢谢陆总！”员工们端起手中的香槟。

　　“也谢谢各人这段时间的配合，列位辛苦了，这周来巴厘岛，尽兴就好。”陆望川微笑示意。

　　“好哦，陆总发话了，让各人好好玩啊！”杨主任又道。

　　于是人群熙攘，各自欢愉。

　　走过泳池的陈念念不小心被人群推搡到了泳池边，一个没注意，一脚跌落。

　　那一刻，陆望川就想到陈念念说过她“不会游泳”，一个箭步，跳进泳池，扶起陈念念。

　　陈念念的衣衫被水浸湿，月光下隐约露出曲线，陆望川的眼神一瞬间呆住了，待听到陈念念咳出水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一旁喧闹的人群也突然变得平静了，开始看着眼前这对相拥的男女。

　　“念念，你没事吧？”陆望川问候道，语气有些着急。

　　“咳咳，我没……没事，谢谢你。”陈念念抬头望着陆望川，眼里有星光。

　　“陆总，陈助理，你们快上来吧，来人啊，拿浴巾。”杨主任听闻这事忙不迭地跑来。

　　于是陆望川抱着陈念念走出泳池，有同事拿来浴巾和吹风机。

　　两人擦干头发的时候，相视一笑，像夏夜的两个精灵，愉快交流。

　　“有没有人想去屋子里看影戏？或者有没有人想K歌的？”不知道是哪个同事提出这个建议。

　　“我想去看影戏。”陈念念道。

　　“我也去。”陆总立即应和道。

　　“谁要和陆总一起看影戏啊？都来都来！”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事嚷嚷着。

　　于是拥挤的人群涌入影戏放映室。

　　“这什么片子啊，”A同事紧盯着影戏屏幕，“哦？《沉静如海》？”

　　“这影戏我看过，节奏有点太慢了，适合文艺青年来看，咱看不了，我照旧去K歌吧，有谁一起吗？”同事B搅和了气氛。

　　“哎这谁点的片子要不换一个吧。”同事D说道。

　　“点都点了先看吧。”同事C道。

　　随着这一来一去的几人对话，有的人坐在沙发上看影戏，而有的人还没等主角进场就离去了。

　　“我记得你挺喜欢看二战时候的片子的。”陆望川对坐在身旁的陈念念说道。

　　“嗯？以前有段时间喜欢过。”陈念念扭头一笑，露出悦目的牙齿。

　　原来你照旧记得我的喜好的，陈念念这般想到。

　　“那这部片子你看过吗？”陆望川又问道。

　　“高中时期看过一次，但大致记不清了，只记得女主全程很缄默沉静，男主很深情。”陈念念又看向陆望川，笑意在脸颊上晕染开来。

　　“嗯，我挺喜欢这片子的。”陆望川道。

　　“没想到陆总也会喜欢看这样的文艺片子，我以为陆总看的都是那种剧情片悬疑片什么的。”陈念念揶揄道。

　　“这么轻松的场所叫我陆总，是不是有点太煞风物了。”陆望川没有正面回应陈念念的话。

　　“那……陆望川。”陈念念叫出这个似乎很久没叫的名字。

　　“嗯，看影戏吧。”陆望川笑了，但他照旧希望陈念念叫他“望川”，像十年前那样。

　　影戏情节生长到中间，已经陆续有不喜文艺片的人离场了，不知不觉，只有陆、陈两人留在那光线昏暗的影戏放映室里。

　　看到中间女主用那双深情的眼眸望着男主时，陈念念突然流了眼泪。

　　那时候陈念念的手离陆望川的很近，很近，他一掌握住了她的手腕。

　　“别伤心，有我在。”他说。

　　“一想到他们最后阴阳两隔，我就很难受。”她说，而且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哭腔。

　　“你想想那不外是艺术手法，就没那么难受了。”陆望川尽力慰藉陈念念。

　　“可或许，生活比影戏更苦。”陈念念的声音很低，很低。

　　“那就要想想甜的事情，好比你。”陆望川突然转过头，望着陈念念的眼睛里，带着些许疼惜。

　　“嗯？你在说什么？”陈念念似乎不太相信这样温柔的话是从陆望川的口里出来的。

　　“没什么，看影戏吧。”

　　两人在这略显暧昧的气氛下显得愈发亲密了，徐徐地，没有了距离，肢体相撞，没有声响，惊不起一丝涟漪，却挑动了相互的心。

　　陆望川的脚不小心碰到了陈念念，对方反踢一脚，陆望川笑道，“你踢我干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念念道，没成想陆望川却又反将一军。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他们是在打情骂俏。

　　徐徐地，半躺在皮沙发的两人，双腿交织在一起，陈念念的腿很自然地搭在陆望川的腿上，陆望川的手开始不循分地，轻抚陈念念的大腿。

　　“感受晚上看这片子越看越困，好想睡觉啊。”陈念念换了个姿势，侧朝陆望川的偏向躺着。

　　“那你就睡会儿。”陆望川抱着陈念念的大腿的手更紧了。

　　陈念念徐徐闭上双眼——其实是因为不敢看陆望川，近距离地听对方的呼吸，让她内心越发躁动不安了。

　　两小我私家的姿势像极了热恋中的情侣，而他们，却什么也不是。

　　“啊我又睡不着了，”念念睁眼，却见陆望川拿着手机，似乎在与谁聊天，“你在和谁聊天啊？”她问，问得很轻描淡写。

　　“嗯……在和宁盛兰聊呢。”他答，答得很轻描淡写。

　　“喔喔。”陈念念外貌上不在意，内心却是有了些不易察觉到的醋意。眼前的陆望川正在践行着陈念念心里的渣男行为——怀里抱着一个女人却和另外一个女人在网上聊得火热。

　　纷歧会儿，陆望川放下手机，和陈念念两人一直保持着之前的那种姿势，目不转睛地盯着银幕。但是谁也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个沙发好硬，硌到我了，我照旧换个姿势吧。”说着，陈念念起身，不再与陆望川依偎。

　　“你可以垫一个抱枕。”说着，陆望川扔给陈念念一个抱枕，却好巧不巧地砸到了陈念念的头。

　　“哎你干嘛砸我？”陈念念把抱枕扔回到陆的身上。

　　“我没砸你，是给你的，不小心啊。”陆望川笑道，心情又恰似有点委屈。

　　陈念念便开始掐陆望川的腿。

　　“你突然掐我干什么？”陆的言语是质问，但语气却十分温柔。

　　“叫你砸我。”而陈的话语中带着点嗔怒，和着一些俏皮，手上的行动倒是未停。

　　“疼啊。”陆望川笑着说。

　　“我手劲儿很小的。”对方说。突然她停下了掐的行动，看着陆望川，对方也看着她。俩人默不作声，像极了《沉静如海》里的男女主角。

　　“我突然想……”陈念念说着把双腿又搭到了陆的腿上。

　　“你想什么？”陆望川问道，有些迷惑。

　　“但我有点怂……”陈念念道。

　　“怂什么？”

　　“啊没事，我穿着短裤，腿有些冷，把毯子给我盖上吧。”念念说道。

　　陆望川便把毯子盖到了陈念念的腿上，念念本以为对方会把手放在毯子上面，却未曾想到陆望川很自然而然地将手伸到了毯子里面，轻抚她的腿。

　　念念无言，纷歧会儿后。

　　“那个……我压你压得很重吗？”念念小心翼翼地问。

　　“嗯？”陆望川审视了一下两人的姿势，笑道，“你现在压的是沙发，不是我。”

　　“那我……”陈念念不知道其时是怎么坐到陆望川的腿上的，也许是那一瞬间，那个气氛下，肾上腺素飙升，像极了多年前她在香格里拉的路边小酒馆里对陆望川一瞥的那个时刻，十年了，照旧眼前的人，场景变了，气氛未变，甚至更暧昧不清了。

　　陆望川突然愣了，幽暗影戏灯光下的他，脸颊微微泛红。

　　“陈念念，你太狠了。”他徐徐吐出几个字，似乎在忍着什么。

　　就这样两人对视，僵持了几分钟，忽地，陈念念趴到了陆望川的肩头，轻轻抱住了他。他本以为对方不会有所回应，却没想到，对方双手勾到念念的背后，抱住了她——是紧紧地抱住了她。

　　这一刻，时间流逝地很慢。

　　“在你的肩上想睡着了，太温暖了。”陈念念打着哈欠。

　　“那你睡会儿，不外影戏也快完了。”陆望川的气息打在了念念的耳边，声音像多年前的那个语音“晚安”一样降低酥麻。

　　“我不想看结局了，太伤感了，不忍再看。”念念闭上眼睛。

　　“那我给你讲吧……”陆望川开始慢慢地讲余下的剧情，手轻抚念念的后背。

　　隔着夏日单薄的布料，念念能感应对方掌心的温度。

　　“车炸了，男主死了，女主的眼神很惊骇。”陆望川说道，紧接着，陈念念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

　　“他们最终，照旧没能在一起。”念念的语气在哆嗦，心里又想着“而我们，也没有再在一起。”

　　陆望川抱着陈念念的手，更紧了。“你转头吧，影戏结束了。”他说。

　　念念转头，看到影戏的字幕伴着片尾曲，徐徐转动，就像命运的齿轮，在你没有察觉的黑暗角落里，徐徐转动，将相互间这奇妙的关系引向此外地方。

　　但陈念念舍不得离开陆望川的怀抱，没有起身——两人对视，徐徐凑近……相互只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相互也只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两人的身体相互试探着亲密距离，不愿罢休。

　　似乎这一秒相拥的两人，下一刻就会缱绻相吻。

　　可是，什么也不会发生，什么也没有发生。

　　陈念念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静谧而暧昧的、让人心痒痒的空气。

　　是李潇越。

　　这通电话，也将命运引到了此外地方。

　　这通电话，也像一盆冷水，将陈念念那被激素充斥的大脑，浇了个清醒。

　　陈念念忙推开陆望川，起身，接电话。

　　“念念，你睡了吗？打扰了。”李潇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还没……潇越，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念念尽量压抑住了不安的情绪。

　　“嗯就问问你，今天玩的开心吗，最近看你很累，去巴厘岛应该放松得很不错吧。”李潇越在电话那头讲道。

　　“挺开心的，放松了许多，潇越，我有点困，准备睡了，你也早点休息，晚安。”念念想快点结束这个电话。

　　“那好吧，晚安。”对方道。

　　挂断电话，房间里平静得让此时的两小我私家有些窒息。

　　“结束了，走吧。”念念说。

　　陆望川扯开了领口，似乎有些烦闷，只低低地“嗯”了一声，就起身，和念念一同往外走去。

　　“你就当是看影戏看到中途，睡着了，做了场梦。”夜晚，各自回房间之后，陆望川给念念发了这样一条信息。

　　陈念念没有回复，只是在手机的便签里写下了“我只想共你一般做梦”。

　　那一夜，她的梦里，有他。

　　他的梦里，也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