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阿艳呐，阿艳！”

　　草屋内传来老人的召唤，以及女人压抑的呻吟。

　　那是忻国极北，义堂镇南郊的留山村，建有三间小小草屋的农家小院。

　　阿艳快速穿起衣裳，面上潮红未褪，瞥了眼床上的肥壮男人，满脸春色。

　　眉眼传情，二人相拥，又是温存良久，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男人跳窗离去，阿艳整理好房间，又是在头上抹了些桂花油，照了照镜子，这才出门。

　　“阿艳呐，阿艳……咳咳……”北角的草屋，老人急促的召唤。

　　阿艳很不耐烦：“爹，又怎么啦？”

　　“来，快扶我起来。”

　　阿艳撇嘴，颇有几分姿色的脸上浮现厌恶，扭动腰肢，朝着草屋走去。

　　刚进门，就闻到一股尿骚味，令人作呕，阿艳忙掩住口鼻，尖叫连连：“爹，你可是又尿床啦！”

　　床上躺着一名干瘦老者，皮肤黝黑，眼窝深陷，岁月留在脸上刀刻般的痕迹。

　　老者马上面如红布：“先前喊你半晌，也不应我，一时没忍住就……”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阿艳怕公公继续追问，忙道：“来，我扶你起来，把被子拿去晒晒。”

　　“哎！”

　　老者应了一声，便在阿艳的搀扶下起身，让出被褥。

　　阿艳拿起被褥，逃也似的往院里跑，生怕染上臭味。

　　这老头，认真是恶心！

　　急遽打来一盆井水，放至床边，阿艳扭头出了屋，红唇张合，无声咒骂。

　　老者艰难的拾起毛巾，握在枯槁的手上，微叹，眼中藏着一丝悲凉。

　　“唉！老了，老了！倒是给子女多添麻烦。”

　　“遭人厌恶！”

　　他慢慢擦拭着身体，换下衣裤，手上的行动一大，又觉喘不外气来，咳嗽良久，唤道：“阿艳呐，阿艳！”

　　“爹，你洗好啦！”

　　阿艳推门而入，端起水盆欲走，被老人叫住：“阿艳呐，算算日子，二柱子该回来了吧。”眼中满是期盼。

　　“啊？快了快了，没几天就回来了。”

　　阿艳愣了愣，看向老者：“爹，你饿不饿，我给你做饭去。”

　　“好，你去吧，去吧。”老者摆了摆手。

　　老者自顾躺在床上，忖量起远在他乡的儿子。也不知何时能回来，我这把老骨头，还可能撑到那时候。

　　世间怙恃，唯一放心不下的，照旧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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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炊烟袅袅，灶房里传来饭香。

　　阿艳立于灶旁，忆起与肥壮男人，行那云雨之事，又觉心间滚烫。桃花泛滥，不觉在自己丰腴的身上抚摸。

　　“可惜那个憨人快回来了，日后……只怕再没那般方便。”

　　阿艳这般念叨，更惦念那肥壮男人，千般万般的好。每每都能哄她开心，不似那个憨人，除了傻笑，啥也不会，没甚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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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柱子眨巴着眼，眼神空洞，望着黑漆漆的屋顶，翻了个身，强迫自己入睡。

　　再有几日，便可以领了人为回家，他心中激动，彻夜难眠。

　　来到这城里做长工，已有近一年时间，也不知父亲身体可好，阿艳……可是想我。

　　此番结了人为，定要买几份上好的胭脂回去，叫她欢喜。

　　越想越激动，二柱子蹙眉，合上干涩的双眼，强迫自己睡去。偏是如此，偏心中执念，辗转反侧，直到了后半夜，才徐徐入睡。

　　二柱子是小名，他本叫左玄，生得浓眉大眼，唇正鼻挺，加上皮肤黝黑，一副憨厚模样。

　　其祖上三代务农，父亲左岩更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人，可惜年岁大了，腿脚有些未便。

　　二柱子本有个姐姐，容貌美丽，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美人儿。十六岁那年嫁给镇上一名巨贾，家里也随着沾光，略有些薄财。

　　可惜好景不长，前些年姐姐身染顽疾，不幸亡故。

　　缺乏了姐姐的照拂，家中境况一落千丈。无奈之下，二柱子背井离乡，来到这不大不小的芒谷镇，做起长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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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日清晨。

　　“二柱子，二柱子……”

　　“嗯……？”

　　二柱子紧眯着眼，朦朦胧胧的应了一声。

　　“快醒醒，管家都到门口了！”

　　一名黑壮男人满脸焦急，死命的摇晃二柱子。

　　“什么！”

　　二柱子猛然惊醒，摸了件衣服就往身上套。刚出门口，发现那名大腹便便的管家，已然在院中期待。

　　管家捏着八字胡，满脸横肉，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抬脚就在二柱子腿上踢了一下：

　　“你他娘的又做春梦，睡媳妇呢，天天起这么晚。”

　　二柱子也不生气，满脸赔笑：“管家好，管家好，您别生气，我……我这就干活去。”

　　说罢便慌张皇张的去搬运石料。

　　那管家撇了他一眼：“给我好好干活啊，要是让我发现你偷懒，就他娘的给我滚开。”

　　“是是是，管家放心，我干活可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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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至正午，院中的四名长工停下歇息，望着天上火辣辣的日头，在池塘边上洗去满脸臭汗，躲在屋檐的阴凉处，就着咸汤榨菜，啃着馒头。

　　“哎！二柱子，昨晚是不是真做梦睡媳妇呢，又起这么晚。”

　　一名尖嘴猴腮的长工，打趣道。

　　二柱子嘿嘿一笑，挠了挠头，继续啃着馒头。

　　旁边一名黑壮男人喝了口咸汤，问道：“算算也就三两天完工了，这管家给钱也不知爽不爽快？”

　　“这你放心，咱们都是一个村的，我既喊你们来了，自是保证能拿到钱。”尖嘴猴腮的男人答道。

　　另有一名体态肥胖的长工道：“奎哥说的对，凭他跟管家的关系，咱们的人为，少不了，少不了！”

　　那奎哥一脸自得，满意的笑了笑，早早吃而已饭，躺在一旁的草亭下休憩。

　　剩下三人有样学样，想趁着开工前，多休息一会。

　　正在这时，管家突然跑过来，扯着嗓子喊：“你们几个体磨蹭了，抓紧点，把这剩下这一堵墙砌了，老爷后天要来看房。”

　　四人见管家着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无奈。顶着火辣辣的日头，继续砌墙。

　　宅院占地极广，白墙红瓦，亭台楼榭，更有一方大大的池塘，算是富朱紫家的屋子。

　　火辣辣的阳光照射在脸上，空气炽热，四人汗如雨下，满身臭汗，索性脱光了膀子，露出一身黝黑壮实的肌肉。

　　他们满身汗臭，心，却是洁净的，不奸不诈，挣些辛苦钱。

　　二柱子四处乱瞧，心想：赶明儿有了钱，也建个这样的院子，让爹爹跟媳妇兴奋兴奋。

　　时光过隙，转眼便到了越日下午。

　　四人忙完最后一点活计，收拾停当，从管家手上领人为。

　　苦累一年，每人分了二十两零五百文钱，都收下那二十两，余下的，权当孝敬那肥胖管家。

　　管家捏着八字胡，满意的笑了笑，默不作声的收下钱，又是踢了二柱子一脚：

　　“你小子，这次回了家，可是要把肚子里的坏水好好放一放！哈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二柱子有些欠美意思的挠头，念及阿艳，更觉相思难耐，恨不得肋生双翅，现在就飞回去。

　　众人待管家走后，打了二斤散酒，些许熟食，美美的饱餐一顿，这一年省吃俭用，眼瞧着领了人为，可得好好吃一顿。

　　到了晚间，天上的月儿圆。

　　二柱子拿起针线，借着微弱的灯光，缝补破了洞的裤子。

　　洗得发白的裤腿满是缺口，他耐着性子，一针一线慢慢缝补，小媳妇一般。

　　其余三人无聊的打着牌，奎哥眼珠子一转，笑道：“二柱子，来，玩两把，别缝你那兜裆布了，明儿回抵家，让你婆娘弄去。”

　　二柱子扭头看了一眼，低下头，继续穿针引线：“我现在缝了明儿好穿，你们玩，我又打不来牌的。”

　　奎哥斜瞪了他两眼：“真是没趣，二柱子，你这般人，到底奔个啥子念头，傻了吧唧的。”

　　二柱子不说话，继续缝补裤子，烛光打在他脸上，将满是风霜残痕的面庞，照得清楚。

　　那名肥壮男人出来打着圆场：“二柱子老实，这一年来，你也没见他喝酒打牌不是，我们玩我们的，甭理他。”

　　三人又是继续打牌。

　　二柱子缝完裤子，便早早的睡了，那包银子被他抱在怀里，甚感踏实。

　　世人多欺他憨厚，他也不在乎，心中唯一念想的，即是父亲与阿艳。

　　哪怕都将他踩，只要守着那个小小的家，心间踏实，也觉无所谓。

　　徐徐入睡，幽梦回乡，父亲和颜悦色的说着什么，他也未听清，只顾瞧自家娇妻，那水灵水灵的模样，越想越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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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无话，转眼天便破晓。

　　二柱子穿着破衣烂裳，在镇上购置几份上好的胭脂水粉，又是咬了咬牙买一根玉簪。

　　给老父亲捎了些糕点，新衣新裤，里里外外购置了一套，这才心满意足的雇车离开。

　　马车一路摇晃，四人全没睡意，讨论着回乡以后，如何如何光采……

　　路程稍远，日落西山才见到刻有“留山村”的石碑。

　　那杵立百年的石碑啊，似几人的脸庞，困难卓绝。

　　四人在村头划分，二柱子背着大一包小一包的往家走。

　　踏着月光，轻轻的哼起小曲儿：“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几多。小楼昨夜又东风……”

　　走近家门，三间草房如故，四周的篱笆却乱七八糟。

　　二柱子心神模糊，激动半晌，喉头哽咽，也喊不出话来招人开门……

　　此时，院内突然传来一阵喝骂：“哪个小畜生，偷人的贼男人，看我……咳咳……不打死你……”

　　二柱子猛得一愣，听出是父亲的声音。

　　就见一道肥壮黑影，颇为熟稔的翻跃篱笆，消失在黑夜中……

　　顾不得许多，二柱子心下一急，也翻过篱笆，来到院中。

　　尚未站稳身子，一只草鞋便迎面打来。

　　二柱子反映慢了些，被草鞋打中，疼的捂住额头：“爹，是我，二柱子。”

　　“二柱子？哼！还想骗我，你这偷人的小畜生！”

　　黑黑暗，老人趴在地上，艰难的抬起头，借着月光定睛一看，果真是自己儿子，一时喜怒交加，激动的满身哆嗦，竟眼睛一翻，昏死已往……

　　“爹，爹！”

　　二柱子忙扑已往，抱起父亲干瘦消薄的身体，就觉得心痛，扯着嗓子喊：“阿艳，阿艳，快来资助！”

　　阿艳从里屋走出来，衣衫不整，一见是二柱子，马上吓得面如死灰，失了灵魂。

　　打眼一瞧，见老人昏死已往，心下稍安，故作哭腔：“二柱子，你可算回来了！”

　　“媳妇……”

　　二柱子急道：“快，快掌灯，爹昏厥了。”

　　“哎！”

　　阿艳摸索着去点灯，二柱子将父亲放到里屋床上，眼中含泪：“爹，爹，你醒醒啊，我是二柱子，我回来了。”

　　眼见父亲毫无反映，出气多进气少，二柱子心急如焚，黑黝黝的脸庞都拧到了一处。

　　一拍脑门，想起村头李叔懂些医术，忙拔腿就跑：

　　“阿艳，你看着咱爹，我去请李叔过来。”

　　“哎，你快去吧。”

　　阿艳应了一声，眼见二柱子走远，扭头看着床上的老者，双拳紧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