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情不愿的工具，就算获得了，也不会有多令人兴奋，就算获得全天人的祝福，也不会真的和和美美。
楚子明虽不是大彻大悟之人，然素来总是尽已所能做好每一件事，尽可能让每一小我私家满意满足，最是学不来强求了。
敲了一夜的棋子落了一夜的灯花，乍一抬起疲惫的眼，窗外天边悄然浮现起一抹鱼肚白。
天已经亮了，而鬼夜城的情况里照旧一片乌漆嘛黑，天上还挂着一钩新月。
殷无忌与妖兽缠斗留下的伤已经逐渐消失了，只余一身青衣不太体面的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毫无异样的与冷笑并肩走在鹧鸪山中心地带。他对鹧鸪山这一带很熟悉，但似乎熟悉过了头。
这群树环合，同样密不透风的“原始森林”，他竟毫无错漏的走过每一个沟沟坎坎，冷笑放慢脚步尾随其后。
鹧鸪山属于修仙世家的领地，殷无忌这个修士对这一带熟悉无可厚非，可也不至于熟悉到这般水平。
再者，这里是中心地带，其一危险系数不低，要不是些胆大妄为或修为高深的修士是不会取猎取到这里来。其二，他们已经绕了一大圈了，除了适才那几只见过的妖兽，周围便再没有其他妖兽泛起。
如果没记错的话，但凡冷笑在身边，殷无忌这厮是个彻头彻尾的路痴，出门从不看路，走路从不记偏向，那为何他今日如此反常？
“殷川。”冷笑突然叫住他。
“怎么了？”殷无忌转头露出一个温暖无害的笑容。
“没什么。”冷笑微一摇头，突然天南地北的问，“陆杳杳为何不在这儿？”
“是啊！我也奇怪，走吧！也许很快就能找到她。”
冷笑却不动了，脸上阴沉到了极点，殷无忌察觉差池徐徐转身。
甫一转头，冷笑衣袂翻飞，泣血剑一记白光迎面劈来。
殷无忌侧身躲过，惊慌道:“冷兄，你干什么呀！”
冷笑不言语，越发凌厉的剑意袭来，躲闪不及的殷无忌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凶光。旋即，一直处于“蛰伏”状态的泣血剑突然躁动起来。
他这凶悍面一漏，隐藏不住的血气也随着泄露了，泣血剑感应到血气，马上狂躁起来。
殷无忌那一身行头其实轻松老练，可他总觉得别别扭扭放不开手脚，遂红光落地，化了原样，竟是一女子。
冷笑神色一凝，果真，是个冒牌货，殷无忌基础没进到这幻梦中来。
“你——”冷笑眼中冷光如刀，恨不能一剑将她碎做粉末，她化成谁都可以，但不能顶着殷无忌的脸。
殷无忌是谁啊！那是他放在心间上的人，谁也不能打他的主意，冒犯者死。
女子正欲开口，冷笑盛怒下聚灵一剑已经带着排山倒海，万处寒冰袭来，杀鸡取卵，速度快得划破虚空，逼退时间。
泣血剑不偏不倚的刺入女子心头，白光像开裂了的大地顺着伤处朝四周蔓延开来。
那女子似乎受尽十八层地狱那般苦痛，面部狰狞得说不出一个字，最后照旧挣扎着说道:“承蒙冷令郎陪葬，小女子真是受宠若惊呢！”
他这天南地北的一句话，似乎是在找存在感，冷笑瞳孔却骤然一缩。陪葬是什么意思？
旋即，大地开始哆嗦，空气瞬间扭曲，什么密林杂草，高山低坑在一瞬间变得不真实起来。
幻梦要崩塌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会是最后一个幻梦，而眼前的女子则是施术者。
只要她一死，幻梦便会彻底崩塌，里面的人也会彻底死去，包罗冷笑这个佛修士。
想要在她死前一刻幻梦崩塌之际逃出去是不行能的，因为她的死与幻梦是完全重叠的，两者合二为一，就像之前的陆杳杳与其所处幻梦融为一体是一个原理。
其间没有间隙，连时间也做不到，如此推断来看，陆杳杳这只鬼确实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死亡迫近，冷笑却一点没在怕，泣血剑让那女子蒙受着没完没了的痛楚，却不让她马上死去，它在喝血，泣血是把邪剑，每杀一人须要喝干他的心头血。
所以冷笑虽冷却很少杀人，就像殷无忌的辟邪剑很少挂在腰上一样，故而冒充的殷无忌从一开始便袒露了自己。
她横竖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冷笑索性绝不作为的站了一下，淡淡道:“精心打造一个又一个幻梦，就为了收取路人一两只灵魂？女人可真是不厌其烦。”
看得出来，这女子制造幻梦其实只是为了获得他人灵魂而已，冷笑与殷无忌不是一般人，她不敢正面交锋，所以才用这等迂回的方式“行盗”。
可这回，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把自己的丧心命给搭进去了。
女子道:“冷令郎可不是简朴的路人，取你一只灵魂能许我半年不用杀人，不外取不到也无妨，今日同归于尽有你相陪，值了，左右一条命而已，我也不是赔不起。”
嗯，她似乎话里有话。
冷笑:“所以你是？”
“银狐九命。”
冷笑皱眉，听过猫有九命狐有九尾，怎么这银狐也有九命呢？
“银狐九命…其实…另有一个名字。”女子的气息越发微弱，周围的空气也扭曲得越发狠了，大地抽风似的狂颤，冷笑险些站不住。
“叫什么？”
“叫……银花……银花……”女子念着银花这个名字，突然落下两行清泪。
银花？冷笑突然想起，两年前，钟离眛殇手下一个名叫银叶的女人与一个先前没有露过面的女人联手，趁乱从江陵上官家密室里救出了上官婉。
厥后钟离眛殇死了，银叶也为他殉情而死，另外那个女人却杳无音信了，而杳无音信的女人就叫银花，与银叶是多年的任务搭档。
倒真是出人意料的很，当年一个绝不起眼到完全可以被忽略的小虾米，这当口上却能掀起海浪来。
冷笑不禁多看了一眼她弥留的模样：“还真是小瞧你了。”
“听冷令郎这口气……是认识我吗？”
冷笑不答，泣血剑喝完她最后一滴血，倏地退回剑鞘中，银花两眼一闭倒下了，气若游丝。她会死，但不会死得很难看，因为泣血剑只喝心头血，还不至于让她酿成干尸。
与此同时，周遭忽的狂风大作，山崩地裂，天塌地陷，冷笑灵力灌体，勉强稳住身形。但他很清楚，这都是徒劳，一旦银花彻底没气了，周遭会彻底崩塌破碎，连带他一起破碎。
而下一刻，周遭真的破碎了。
冷笑瞬间被什么工具卷入了漩涡，像是突然泛起两股飓风，相互碰撞，一股力量挤压着他，另一股力量撕扯着他，他感受身体已经不是他的了，他像块泥巴，别人怎么捏他，他便成了怎样的形状。
这还不算，紧接着头顶及肩膀上仿若压下三座大山，冷笑险些被压入泥土里去。
强烈的压迫感和窒息感令他痛苦万分，不多会，有细细密密的血液从他耳朵眼睛鼻子嘴巴里徐徐流出。
泣血剑在漩涡中嗡嗡作响，泣血剑与饮血剑乃父子剑，本是年老冷玉——那只凤凰的配剑，就不知它会不会同自己这般陨落在这即将分崩离析的幻梦中了。
不知为何，冷笑心中出奇的平静，看着手中这把昔日年老的配剑，如今是他的了，可他从接剑那天就在排斥它。
银狐九命的幻梦究竟如何强大？居然连泣血剑都被压制成这副品德，泣血剑一直在哆嗦，它快要陨落了吗？冷笑心中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
凤凰台随处都是年老的影子，冷笑感受自己这辈子都活在年老的阴影里，连配剑都是他的。
现在好了，泣血剑要陨落了，他也快不行了，一切都结束了，什么冷凤凰，什么冷霜华，全都是幻灭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