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学渣

　　许绣颜呆滞片刻，蹦出一句：“原来好现实的是你本人啊，误会你女朋友了。”

　　厥后贺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一直在笑。

　　她很可笑吗？！连日来被笑，尽管没有恶意，她也有点不爽的火焰要冒出来了。

　　贺政说万老师在找她，她的室友说她在图书馆，他又被老万指派出来买水，于是就同时接了找她的任务。

　　“找我干嘛？是…跟莱依有关？”随着贺政走出图书馆她问道。

　　“老师没有说，只是刚看到你进来了，又走了。”

　　“你刚说老万送我去莱依以后有用，是什么意思？”

　　贺政转头看了她一眼，才说道：“国际品牌走秀时机难得，莱依的国内卖力人又是老师的学生，究竟是个好时机。”顿了一下，他又说：“老师会送去的学生，都是她重视看好的，莱依对你也…”

　　“贺政同学，”她打断他，“老师看重的学生这个大帽子我不敢戴，不要乱说。”

　　他缄默沉静了一下，说道，“不是贺政，是贺正文。”

　　“……”许绣颜瞪了他半晌，对他上下文不接的对话模式不满了半天才说道：“你不觉得贺政更洋气吗？”

　　“那我叫你许绣。”

　　“你可以叫我师姐，师弟。”许绣颜噎出一个白眼。

　　贺政这次爽性不说话了，拎着一大袋子饮料走进工艺房的教学楼。

　　老万这个课一般都要进行二小时以上，讲半小时二十分钟，他们几个学生操作泰半小时，再集中看，再回去做，再个体或集中看。手工的课业，需要重复的练习跟不停的纠正示范解说，每次课都耗时很长，万淑娜走了，他们继续一晚上一整天继续泡在工艺机房的也是常事。

　　但今天也不知道是练习为主照旧因为她，许绣颜暂时不敢这样妄自尊大，万淑娜甚至是自掏腰包让贺政去买的饮料分给众人，然后带着她往外走去。

　　她看了看时间，最多也就刚上了一个小时的课。

　　这一层楼两间都是缝纫机房，万淑娜领着她走到楼下，看了一间空教室推门进去，在她随着进来之后轻轻关上门，找了个椅子坐下来，招呼她一起坐下，一副认真长谈的架势。

　　“前面也一直没时间跟你好好聊，看你实习也回来了，毕设跟论文也结束了，之后的计划想好了吗？”

　　万淑娜一口典型的南方口音，带着略高的声线，旧式海派贵妇的气质跟腔调，让人情不自禁地也随着沉静下来。

　　只是这态势，许绣颜很是不解，凭据时间进程，应该是班导再一两周之后才会跟他们一个一个这样谈话，而万淑娜既不是带班的领导员，也不算是他们科系的直接导师。

　　但就冲着万淑娜这段时间来或明或暗对她的关爱有加，她就不想像面对班导那样随便搪塞。可是万淑娜对她的这种关爱，她又很是摸不清状况，一时间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见她没有回覆，万淑娜便自己继续说道：“二年级的时候我想你这样的学生以后吧，预计最多也就是跟服装搭边的贸易公司上班了，更有可能直接就转行不干服装了。没想到三年级让所有人另眼相看啊，如果不是你的画功，”说到这里万淑娜呵呵笑了下，许绣颜也应景地随着抿嘴笑了笑，并努力让自己的心情维持着微笑状态。

　　“如果不是你的画功不够好，我都想把你转到服艺这边从服艺结业，你也是知道的对吧。然后上学期，你不想考研说想要开始事情，我觉得也可以，服装这一行事情经验累积也是很重要。设计师资格证书你不考也可以，实习你想去工厂我也赞同你的想法，不外我照旧会觉得可惜呀，怕你是不是就做得待下去了，所以我让晓玉叫你回来加入这次的时装周感受感受，怎样，做下来感受如何？”

　　越听许绣颜越觉得说不出话来。

　　“方婉约是我亲自带出来的，她结业的时候你们都还没入学呢。我带过的学生里，她之后也就属你了，能让学校好好记一笔的风云人物啊～呵呵呵～

　　“你们班导有去跟系领导商量给你们办结业秀的事情，但我们老师们觉得呢，普遍没有太多很出挑的作品，还要斟酌是不是就系里走一个就好。再一个，也是我的私心，我想让你用这套没有果真过的毕设去应聘莱依的事情时机。结业秀走了的话，不知道你的衣服会不会被留校，虽然照片或者款图……嗯，款图我的意思可以让阿正帮你再优化下。”

　　万淑娜语速不快，温温婉婉的，却说得许绣颜思绪翻腾不已。

　　没有提起这些的时候，她基本上没有什么影象也没有什么感受，但是听着万淑娜一句句说下来之后，就像是双击打开图片一样，看不清的小图被一张张点开放大，隐约的印象慢慢从脑海里恢复出来。

　　说她风头无俩，可能有些过于夸张了，只是服装工程科系常年不带艺术气息，到了高年级阶段上来了些手工艺品的课程，恰好对了她的兴趣，就触发了她的技术点。

　　但是回忆起来，刚入学的一年级，占据了一整年的素描课水粉课险些要了她的老命，幸亏毛概邓理这些背书的课让她在期末考分里赚回了不少自信，理论学的服装质料，服装英语不是全系最高也是前三甲。

　　到了二年级制版跟缝纫课的两座大山开始压上来，她又再度跌入谷底，比素描水粉还要惨的是一学年结束不了的重要课业，她就这么死死地被压到快结业。工科进来的男生在素描水粉上跟艺术系那边不能比，所以幸亏有他们压轴，许绣颜的弥留挣扎还算有垫脚石可以踩。

　　可是到了制版课，就男生来讲，算公式画几何线条实在不算难学的科目，班长带着三名男同学硬是稳稳待在中上队伍里。

　　寝室里能陪她挨批的也就汪静，每次上课都被万淑娜重点关注，偷偷坐在后面也要被点名拎到第一排坐好上课，就这么被任课老师万淑娜盯紧地上了一个学年。

　　制版课虽然得靠灵活的手脑配合才好画出最合适的版型线条，不外靠着别人画三遍她们画十遍的死记硬背勉强过了学位分，对了，所有她不拿手的科目都是学位必修分，简直让她想起高三选专业的任性就悔不妥初。

　　然而缝纫课的许同学就是一种让没脾气的万老师都能发脾气的特殊学生。无论怎么练习，缝纫机踩出来的线不直就是不直，熨斗用起来不顺手就是不顺手。

　　无论做长做大或是做短做小，在万老师手里的熨斗游走下都可以妥妥回归到划定尺寸，这是必修的缝纫课技术，熨烫归拔。

　　但是好好的熨斗在许绣颜手里就像是只玩具漏斗一样，喷掉一壶水的蒸汽，照旧该大就大，该小就小。烫坏的面料不知凡几，拆坏掉的领子袖口数都不想去数。

　　练习用的坯布，不滑不涩，很适合缝纫走线，而她交作业的时候，线迹永远凌乱不堪修理过不知几多遍的样子，浅米色的布面永远像煎得恰到利益的面包片，又脆又香，焦黄可口。

　　万淑娜气得险些就要尖叫，绕着她打转都不知道如何下手，滚烫的熨斗欠好伸手夺，许同学专心致志作业的时候又死死握着不放手。

　　似乎那一阵子，连服艺那边都有人听到听说过来围观，围观千年一遇暴走的万老师。

　　许绣颜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是她认真关注手里作业的时候其实也注意不到有没有人围观，再一个缝纫活不行就不行，究竟她们以后结业事情的话也没谁会去工厂当女工不是？

　　万淑娜气得跳脚最终也照旧给了她最低的过线分。而她到了学期末，拿着英语四级558分的高分结果单跑去万淑娜办公室嘚瑟。

　　她说老师你看看服艺的二年级有几个过四级的？更别说还考这么高哒我搞欠好都是全系最高！所以不是我脑子笨也不是我手脑配合不行，主要是缝纫机吧这种最基础的工种原来就不是我的菜我以后是要走国际路线的高级服装设计师呀呵呵呵。

　　还好绘画系列课程的老师们不跟万淑娜在同一间办公室，否则预计她又要迎接新一波的围观，围观一个被所有艺术系老师拉黑的未来高级设计师。

　　这一番嘚瑟反而把万淑娜气平静了，横竖三年级连续进行中的这两门课再也没见万淑娜对许同学暴走，万老师恢复了一贯的温婉平和。

　　然后三年级上来的染整课，不是主要课程，只有一学期，却让许绣颜风物了一学年。

　　上了两次理论课之后便开始了实践操作课，每周一次的课都有或大或小的一次面料染整实践。

　　第一次实践课是印染，先是需要学生自己绘出模国界，然后调染料，刷在专用的印网，让染料凭据图样透印到布上。为了让学生了解工艺原理，上课设备的原始性使得每一次只能刷印一种颜色，要完成多色的完整图就需要每一次颜色的精准对位，颜色越多自然是工序越多，对网刷料要求也越高。

　　然而许绣颜在身负画渣的配景下，硬是用这种操作，完成了一次类似水粉调色混色状态的印染图。

　　因为是第一次实践，老师部署了两周的课时。虽然用了两次课才完成，但是也是第一次的染整实践操作，许同学就印出了一副日本歌姬花下侧卧图。

　　因为画渣的关系，歌姬没有五官。然而即是这课桌巨细的一整幅画都线条简朴，却反而极衬画里日式古典风的感受。无心情的瓜子脸，长长厚厚披散的黑发，一身宽袍半躺在垂藤花下，引人遐思，雅致极了。

　　头发的玄色是多层颜色重叠压印出来的深色，一眼看着是玄色，二眼再看透着富厚的油彩纹理。画中每个彩色的部门，都是多重颜色印染泛起出来的效果，任课老师大赞，不仅当堂表彰不止，还收去她这一幅画不知道是收在办公室照旧挂到哪里展示去了。

　　寝室里三人心疼不已，心血之作挂在自己寝室里多带感。主人翁许绣颜倒不是很有所谓，才第一次实践作业，另有一学期呢，心血之作慢慢来。

　　果真接着一堂扎染课，许绣颜又扎出了一幅比唐卡色彩还要斑斓艳丽的烈日灼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