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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美一人悠然兮

第十五章

有美一人悠然兮 纪行a 3029 2019-06-16 00:23:17

    傅辞向老大娘作了一揖说道:“老大娘好,为何只你一小我私家在此处做菜,你的家人呢?”

  “他们呀,在屋里睡觉呢。”老大娘指指身后的几间茅草屋子,傅辞笑了笑:“为何白昼睡觉?莫非晚上没睡够吗?”

  “你是远处来的客人,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民俗,此处唤名神来乡村,有神灵庇佑我们,人在屋里睡觉,地里的庄稼照样丰收,也不需要人费心,村里的人白昼做梦总是梦到神灵,这不是挺好?”

  “大好时光白昼做梦,人生苦短不甚可惜?”

  “这倒一ㄇ。”老大娘想了好一会,徐徐开始犯困,像梦游般说道,“我们这乡村就是奇怪,白昼里各人总容易犯困,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外村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倒是真的,小孩子一出生就睡着了,再也没有醒过来,大神说是有鬼魅在作祟……”

  “我倒想知道是谁在装神弄鬼。”傅辞笑道,看着老大娘昏睡在地,碟子里的鱼化作一缕轻烟袅袅升起笼罩着四周,悠然被吓到了,拉着傅辞就想走。

  “师父师父,我觉得好困,这地方好诡异,整个乡村像被梦境萦绕般,不像是人间,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好欠好?”

  “好,那我们就先离开这个地方在说……”

  傅辞抱起悠然正想飞起来,莫名疲软的身子不受控制向后倒去,下意识地紧紧抱着悠然倒在稻草堆上,闭上眼睛前似乎看到一个相貌清秀的白衣仙人瞬间酿成狰狞的螭魅模样向自己扑来,不由得沉沉浮浮入睡。

  “睡吧,把你们清醒的灵魂交给我,甜睡的身躯替我服务,我要吃了你们的灵魂,哈哈哈,这对恩爱的小伉俪,我偏要拆散你们。”

  螭魅俯下身,想用尖锐的爪子掰开傅辞的手,不意傅辞手持的仙剑散发出吞噬的白光把魑魅反弹了回来,长长的獠牙少了一只,慌忙回到屋里,对一群小鬼喊:“给我杀了门口那两个凡人……”

  沉沉入睡的村民闻声梦游般起身,像活死人般顺着魑魅指引的偏向扑向傅辞,一滴滴口水落在剑鞘上,仙剑剧烈晃动着,中了鬼术的村民被仙剑吓了回来,瞬间就清醒了。

  “有鬼啊……”不知谁喊了一声,天空中一个玄色鬼影一闪而过,紧接着泛起一个面容清秀的白衣仙人,村民们纷纷跪下来,对魑魅顶礼膜拜:“多谢大仙救了我们……大仙神通宽大……”

  “那就睡吧,我倒想看看你们是何方神圣,就算是神仙也要死在我的梦境里……”魑魅开口说道,招招手村民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咬着仅存的獠牙睁大血红的鬼眼瞪着傅辞。

  天上的太阳有些耀眼睛,悠然莫名觉得很累很累,就地坐下来,不想再往前走了,不知道自己去了,看着远方电闪雷鸣风雪交加,似乎是来到别人的梦境里,她在原地却什么也感受不到,似乎连空气都是虚无的,伸脱手捉住一瞬间的空灵和失重,恐慌的尖叫响彻云霄,远处冒着风雪走来一个白衣男子。

  “师父?”悠然揉了揉眼睛,那小我私家似乎是师父,又似乎不是,他还抱着一个小婴儿,怀里的婴儿也很像他,或者说就是同一小我私家。

  “师父……师父……”悠然想要跑向男子,他却似乎看不到她,她被无形的力量反弹了回来,冥冥中隔了半步天涯的距离,她终于明白,他的眼里没有她的身影是一件何等可怕的事情。

  屏障似乎被突破了,悠然走到男子面前,惊奇地睁大眼睛,不明白这小我私家怎么能从自己的身体里走过踏上没有她的未来,他的眼睛却从来没有她的身影。

  “师父……你为什么看不到我?”

  悠然委屈地拉住男子的手臂,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瞬间穿过了男子的身体,不了明说的怪异感让她开始怀疑,莫非,自己死了?

  就是这时候,男子不知为何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到一道道闪电劈在自己身后,掐指一算,挥舞宽大的仙袍把咆哮而过的风雪挡在百米外。她猜他一定是泯灭了许多修为,而且就似没有理由,因为他只看到了空气。

  “傅辞,孩子,你以后便叫傅辞吧……”

  男子轻轻捏了捏小婴儿胖嘟嘟的脸颊,悠然惊呆了,一路小跑着跟在男子身后,又回到了来时的地方,环视四周海天茫茫,浓雾笼罩着一块块巨石,一朵朵莲花随风而逝,这里好熟悉啊,这里莫不是游仙崖?他和她的家?

  悠然望着男子的背影失了神,思索着:“他是师父的爹爹……师父不是天地灵气所化……可是……为什么?师父什么也不知道?难道,他不喜欢这个儿子……”

  “孩子,你以后便在此处住下,爹爹会常来看你修为上进得如何,只是我们注定不能相认了,不要怪爹爹从你出生开始就带你离开了你娘亲身旁,我也是无可奈何,我要封神便不能立室……”

  男子把小婴儿放在一块石头上,留下一把仙剑小婴儿身旁,顷刻之间石头搜集了天地灵气如玉石般晶莹剔透。悠然目不转睛望着这把安平静静的仙剑,似曾相识的感受让她头疼脑热,似乎连空气都漂浮起来,周围的祥云肆意翻腾,男子皱着眉头说道:“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吧,迟了就来不及了,若是把今日看到的说出去,你便会失去眼前的一切。”

  “他在和我说话吗?”悠然自言自语道,又是一瞬间的失重感,大叫着从噩梦里醒来,猛然睁开眼睛,觉察自己正躺在傅辞的身上,仙剑夺鞘而出刺向魑魅,一滴暗黑的血消失于空中,一切结束了。

  傅辞被吵醒了,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师父就在天上,慌忙起身整理着装,恭顺重敬地说:“徒儿见过师父……”

  可是这样的姿势似乎有点差池劲,傅辞清醒过来,急遽拉着悠然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紫微上仙苍老的声音自遥远的云端起来:“徒儿,师父今日炼制了一把天枢剑,送给你。”

  “师父……我……我已经有一把剑了……”

  傅辞不明白紫微上仙的意思,万里晴空劈下一道深蓝的闪电,悠然开开心心跑上前,伸出双手接住散发着幽蓝光线的仙剑,傅辞微微一笑,轻轻握住自己的小徒儿的手,再一看紫微上仙消失不见了。

  “师父,祖师爷的仙剑是送给我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被鬼魅缠身……”

  “怪师父没能掩护好你,悠然,以后你要学着掩护自己,学些简朴的小术数,不要那么笨,好歹你是上仙的徒儿。”

  “可是我就是学不会啊……”悠然一脸无辜的样子,傅辞轻抚着紫微上仙留下的仙剑,深感师父的良苦用心。

  “不用急,这把仙剑会教你的,自古还没有神仙教化不了的凡人,虽说你也算半个神仙了,可是我的小徒儿,你怎么一直笨笨的?”

  悠然委屈巴巴的,拔出剑抵着傅辞的下巴,不甚尺度的持剑姿势把傅辞逗笑了。傅辞用手指轻轻一弹,看着这个笨笨的弱小可怜无助的小徒儿差点连站也站不稳跌倒在他怀中,都是他这个上仙的错,他认可,他爱她。

  “这样……手抬高一些……”

  傅辞握住悠然的小手,向退却了一步,悠然亦是追随着傅辞的脚步,凝望着他温文尔雅的侧脸,挺直弯板尽量模仿他生来的优雅,似乎她的身体是他的一部门,心有灵犀的两小我私家同时凌空而起,凛冽的剑锋触到枝头的簇簇繁花,他英勇的长风如漫天飞花般优雅华贵,他注定是她的神话。

  又想起人间再遇的时候,这个上仙哪里是这般风姿潇洒惊为天人的模样,那时的他像落魄的孤魂野鬼般,整日整日游荡在人间街头,召唤她的名字一声比一声长情。他似乎整天都在召唤她的名字,她也不清楚自己叫了他的名字成千上万次,似乎他的名字是属于她的,她的名字反而应该属于他。仅仅是因为,他是她悠然的傅辞,她是他的小悠然。

  厥后他发现,给她一生一世也模仿不了他生来的优雅,他生来注定和她在一起过普通人的生活。

  “师父,我和你说,我们昏厥不醒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进入了你的梦境里,看到祖师爷抱着小时候的你的场景,祖师爷似乎慈祥的爹爹。”

  “是吗?千年万年了,我一直把师父当成我爹,究竟我是天地灵气所化,有个师父收养我,让我有个地方站稳脚,也是上天赐予我的幸运。”

  傅辞陶醉在回忆里,悠然笑了,不敢说出紫微上仙的秘密,想着也许那时见到的那个老婆婆就是傅辞的娘亲,虽然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怙恃是谁,但他们始终陪伴着他,无声的爱在世间不停轮回。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上仙,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徒弟。

  “师父,师父……”悠然翻来覆去睡不着,用手指戳了戳傅辞的脸,这个上仙像个木头一样一动不消息心修炼,周围笼罩着淡淡的灵气。

  无聊的时候又到了,悠然耐心等着傅辞元神归一,才知道原来这个上仙从来都不用睡觉的,而她一直以为他陪着她,因此如他所说:“小徒儿,师父怕你睡不着,才陪着你,你师父是上仙,不像你这么贪睡。”

  “可是师父,我总觉得,我的前后左右上下都有妖魔鬼魅缠着我,我总是有这种感受,哪怕是抱着你……”

  “徒儿,看着我,我是你师父。”

  傅辞笑了,悠然眨眨眼,看不清的鬼影从窗外一闪而过,吓得悠然赶忙躲进傅辞怀里,无助而恐慌的泪水湿透了他的胸膛,一看她就是被吓坏了,他都不敢想她独自在人间流浪的十多年里经历了什么。

  “师父……我怕……”悠然侧身躺着,紧紧搂着傅辞的肩膀,只有他能给她一世牢固让她平静下来,莫非是传说中的伉俪缘。

  梦魇猩红,醒来,一世去远。许多年月,傅辞守在悠然身旁,她撕裂的伤口迟迟不愈合,粘稠的暗红的血滴落到他的手心里,他和她那些年感动了自己却没能感动别人的恋爱,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傅辞明白察觉到自己和悠然所到之处有鬼魅在作祟,隐约感受有些什么压制着自己的修为,半夜起来算了一卦,一纸纯白的天书逐渐显出血红的字:“凶”。

  傅辞看得正留神,周围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这个黑夜静得有些可怕,回过头,悠然不见了。

  傅辞环视四周,房门是开着的,悠然站在外面抬起头一脸天真地望着璀璨的星空,一袭血迹斑斑的白裙甚是诡异,她还和他说:“师父,你看,今晚的星星好漂亮,就像诗好女人一样漂亮,你不需要我这个徒儿了。”

  傅辞悄悄抽出仙剑,绝不留情刺入悠然的胸口,她还没有六神无主,他便感受到强大的力量把自己反弹了回来。

  “你是何方鬼魅?竟敢冒充我的徒儿?你把悠然藏到哪里去了?”

  “师父,我就是你的徒儿啊……”

  悠然硬生生拔出胸口的仙剑,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站也站不稳了,师兄只觉奇怪,抬头看着满天星光在瞬间酿成层层迷雾,一滴滴鲜红的血滴答滴答落在幽暗昏惑的幻界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流血的嘴角绝望的眼神格外诡异,被一只纤瘦的娇艳的女人的手掐着脖子,就在他眼前,突然之间消失不见。

  这一瞬间他反映过来,她中了妖蛊,就算再回来也不再是他以前的小悠然了。他也曾以为,他是她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上仙师父,他以为自己能掩护好她,但是他忽略了最要害的因素。

  他这一世,忘记和记起都是不由分说的,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想起什么人都是不行明说的宿命。

  他是她的师父,他捅了她一剑,他替她记了千万年。

  寿命无尽单独背影千万年,修为盖世闯荡天地间,头脑空白双腿一软,这个上仙终于在恋爱里跪了下去,周围如死般寂静,眼前无人,身旁也无人,剑锋上的最后一滴血被黑暗所吞噬,他终究和她离开了。

  “悠然……悠然……”

  又回到那些年,他像落魄的孤魂野鬼般四处游荡,一声一声唤着她的名字。在她最近的枕边,在她最远的天涯,也曾生死相随,最够照旧别时容易,一座心城困住两小我私家,爱上他是她最深的宿命。

  “爹爹……爹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灵魂在混沌中苏醒,又听到那个无助而可怜的声音,他听到,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孩子在黑黑暗一遍遍唤着他,回过头来时的路血流成河再也回不去。

  “悠然,你在哪里?悠然……悠然……”

  傅辞走得累了,心也累了,厌倦了日复一日在幻梦中遍寻不得他和她鬼影般的恋爱,恨不得一剑捅死自己。可是他死了谁来救她,可他走遍哪个天涯海角来到她的身旁,身心俱疲又倒在了地上,似乎整小我私家都废掉了,恍模糊惚看到悠然对自己伸脱手,却怀疑这个突然泛起的人不是悠然。

  这女子看起来小脸苍白双眼无神,空灵的声音似乎从另一个声音传来:“师父,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悠然闭上眼睛,感受连呼吸都是虚无的,依靠着傅辞的肩膀睡了一会,睁开眼睛看到她熟悉的师父就在眼前,差一点她就能抱着他了,就差一点点。

  “师父,我想回家,我好累,我好想和你回家,这些天我遇到了许多几何妖魔鬼魅,我看到一个差异的世界,照旧家里好……”

  “你不是悠然……你把我的悠然藏到哪里去了……我的悠然,我的徒儿……”

  可他紧紧掐着她的脖子,把她从游仙崖推了下去,一声绝望的召唤消失在崖底,一朵浮云悠悠飘过,再也看不见,他和她的恋爱。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今这个上仙像疯了一样,在妖界的幻梦里游荡了千万年,偶然一日触到些格外柔软的工具,伸脱手抱住些湿漉漉的工具,抱着她满是伤痕的身子,他似乎抱住了永恒。

  “悠然,师父带你回家,师父再也不会让你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以前都是师父欠好,你知道么,在我们离开的千年万里里,你二十一岁生日到了,但是师父不在你身旁,我不是个好师父……”

  “师父,我爱……”悠然张开嘴巴想说什么,嘴角闪过一丝虚弱的笑,徐徐闭上眼睛,模糊感受他的胸膛好温暖,像是抱住一个小太阳,再也不愿意放开了。

  终于回家了,傅辞轻轻推开太微殿的朱门,似乎看到一个小女孩从殿内跑出来扑进自己怀里。她就是傅辞的悠然,他就是悠然的傅辞,她就是他照顾了快要二十万年的徒儿,似乎她枕着他的肩膀闭上眼睛到了天长地久,她就长大了,可最后他和她照旧离开了。她的二十一岁生日,他不在她的身旁,他的心又老了十岁。

  也曾以为,一往情深支付的岁月都市相守,空耗了许多年月,他活成她梦想的模样。

  明知她体无完肤,他照旧情不自禁轻轻一吻她苍白的脸庞,把一颗又一颗辛苦炼制的仙丹送进她的口中,他的小徒儿会好起来的,一切都市好起来的。

  万仙宴到来,傅辞紧锁太微殿的大门,天上人间的热闹喧嚣都不入他的耳,他的耳边只有她的声音,他的眼前只有她的身影,他的身旁只有她一小我私家,握住她微凉的手心,似乎感受到来自妖界的冷气。

  “徒儿,你的手为何一直暖不起来?”

  “因为师父很久很久没有握着我的手了,所以我的手一直暖和不起来,我想每天陪你醒来,这样我的手就能暖和起来了。”

  “以后师父天天握着你的手,就在这里陪着你。”

  悠然偷偷看了一眼榻上的仙剑:“师父,我把祖师爷给的仙剑在妖界弄丢了,我总是笨笨的……以后,我掩护不了自己,你要掩护好我。”

  “悠然,家里很宁静,你放心睡一觉,师父去给你熬莲子羹和汤药。”

  “可是师父,我不想吃莲子羹……”

  “为何?”

  傅辞回过头,悠然委屈巴巴地说:“我在妖界很久很久了,我遇到了许多几何妖魔鬼魅,妖界充斥的血腥味把我的味觉都改变了,我好想吐……”

  “娘子,你是不是有身了?”

  傅辞下意识想到这个问题,摸了摸悠然的脉搏,模糊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是上万年前的事情了吧,在妖界里听到的那个孩子的哭声,那时候他一剑刺入她的胸口,她明明流产了,他的理智告诉她,此时的她不行能有身。

  她眨眨眼,他伸脱手,似乎触到一块酷寒的石头,他发现,她没有脉搏。

  “你为何没有脉搏,你是人是鬼?”

  傅辞退后一步,捉起放在床边的仙剑,躺在床上的人儿挣扎着爬起来,无助而悲凉的眼神似乎看透他的过往:“师父,我是你的小悠然。”

  “你绝不行能是悠然,说,你把我的悠然藏到哪里去了?”

  一瞬间,傅辞从妖蛊中清醒过来,抽出仙剑欺压着傅瑜的下巴,又看到了那双纤瘦的妖艳的手,涂成暗玄色的长长的指甲闪现出冷峻的光。他终于记起这个世界上另有她这小我私家的存在,他和她那些年感动了自己却没能感动别人的恋爱。

  “师兄,我也可以酿成她的样子,我也很爱你,我也可以陪你到很久以后……”

  傅瑜紧紧捉住傅辞的仙剑,剑锋划破柔软的手掌心,一滴滴鲜红的血落在他适才的位置上,硬生生把他的仙剑夺了回来。他感受到一股不属于她的力量,似乎来自遥远的天边,又听到那一声声无助的召唤:“爹爹……爹爹……”

  这一瞬间,他的天塌了,远处正式传来万仙宴的仙乐演奏,漫天的仙花悠悠飘落他的肩膀上,伸脱手却握住了空气,最美好的总是触而不得,泛滥的却厌倦了,最后厌倦了厌倦这种情绪。

  她爱他,天上人间都有情敌。他爱她,上至碧落下至黄泉遍寻不得。

  千万剑影了断前缘,一道闪电击碎了他眼前的烂漫的飞花,可惜没有击中他,陪同着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女子的召唤,一缕幽魂随风飘散不见,一切都结束了,什么也不剩下。

  滴答一声,没有人听到,一滴晶莹的泪水从天上落到人间,泛滥成千万年的相思淹没了他和她来时的路,他给予她的神话在岁月的长河里被埋没,直到再也看不到,他和她的恋爱。

  “悠然,师父对不起你……”

  像是在自言自语,傅辞抬起头来看了看自己的师父,呆滞而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情绪,疯疯癫癫重复着适才的话,整日坐在深不见底的游仙崖边,悲凉空灵的琴声恰如人间三月不息的倾盆大雨,最后一根弦断,天地寂然失声又得浮生一梦空无,他已经不认识他了。

  他在替她招魂,自己却失了魂。

  “傅瑜……傅瑜……”一个面目清秀的男子在太微殿前喊,久久没有获得回应,找遍了整个太微境,在游仙崖碰到傅辞,小心翼翼的尽量离这个疯疯癫癫的上仙远点。

  傅辞留神视察着这陌生男子似乎穿着相同的衣裳,记不起自己有这样一个同门师弟,狐疑地望着这个陌生人,男子转身就走。

  傅辞把手里的酒壶扔下悬崖,喝得像头猪似的,满身酒气靠近陌生男子,嗅到些怪异的气息,拍了拍男子的肩膀说:“你站住,我记起你了,你是我哪个师弟来着了?”

  男子回过头,看到傅辞马上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问:“师兄,你有见过傅瑜吗?似乎万仙宴后傅瑜师妹就不见了……”

  “傅瑜啊,傅瑜……让我想想……我头很疼……”

  傅辞捂着头好一会,抬起头来对男子微微一笑:“师妹她去摘花了,那个傻丫头,每年万仙宴结束后,她都喜欢随着一群仙女去百花园摘花,只不外百花园是百花仙子的领地,你一个大男人,怕是进不去……”

  “师兄……我……我会小心的,我想见见傅瑜……”

  “你喜欢她?那我给我指条明路吧,你会找到她。”

  傅辞一袖手,前方泛起一条花瓣铺做的金光闪闪的小路,男子没有多想便踏上小路,突然之间的失重感让男子措手不及,迎面而来的仙剑蹲也躲不外。

  “狼王,今日你命该葬送游仙崖,你们这对狗男女,设计陷害我的徒儿,我要你生不如死,你会找到傅瑜,和她一起六神无主……”

  傅辞收回仙剑,用脚踢了踢袭人的身子,袭人捂着血淋淋的脸庞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数不清的剑影迎面扑来,血淋淋的眼珠子被傅辞握在手里,这个上仙绝望而疯癫的笑响彻天际。

  “狼王,今日我若留你全尸我便不是悠然的师父,你胆大包天闯进仙界,设计陷害我的徒儿,哪一条都能置你于死地。”

  紫微上仙闻声赶来,此时傅辞已经剥下一张血淋淋的虎皮,怒火中想把虎皮切成十八块扔下游仙崖,转过身,发现自己被数也数不清的妖魔鬼魅困绕了,层层迷雾取代天界翻腾的祥云,头顶皆是凶兆。

  “你们在天上潜伏这么久,总算露出了马脚,来,过来。”

  傅辞对一个犀牛角招招手,犀牛角手持铁棒冲来,手举的铁棒被散发着冷光的仙剑像削豆腐一样切成两半,砰的一声砸住犀牛角的脚。手足无措的犀牛角跳起来哇哇喊疼,听到些什么声音自头顶传来,似乎是自己的脑袋被硬生生切开两半,耳边风声犹在,大脑却停止了思索,身体情不自禁向后倒去,把拿着旗子呐喊看热闹的小妖压成一团血肉模糊。

  傅辞看了看自己的师父,忘了这个看起来忧心忡忡的老人家是谁,从紫微上仙身旁走过,一脚踢飞一个狐狸精,一把仙剑横扫九天妖魔,被层层迷雾笼罩的游仙崖血流成河满地狼藉,妖魔的尸体堆成小山在一道剑影中消失得干洁净净。

  结束了,天地平静下来,眼前无人,身旁也无人,傅辞就地坐下来,前后左右都没有悠然的身影,他只记得她,记得她似乎是从悬崖边被自己扔下去的。

  “徒儿……徒儿……我的小悠然……”

  傅辞一手抹去脸上的血,站起来一步步走近悬崖边,俯下身抱起玉弦断尽的琴,一个念头从脑海一闪而过,纵身一跃跳了下去,人间的风从耳边咆哮而过像是回到很久以前,他在茫茫雪地中抱起一个小小的婴儿,她对他粲然一笑,他记了很久很久,久到快要忘了,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相信她的。

  绝不犹豫的,他纵身跳了下悬崖,随着她走过的路到了天涯,人间又是几度轮回,他执剑走过的每一天条街见过的每一小我私家都不像她,也曾想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场倾盆大雨让一切落了空。照旧天上好,天上没有阴晴,没有疏散。

  离开了她,他一小我私家活得潇洒而落魄,连客栈也不用住了,露宿街头也无所谓,横竖他不在乎,路人也不在乎。如果她知道他的落魄处境,她一定会回到他的身旁的吧,可惜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你是谁?”悠然眨眨眼,好奇地望着这个风姿潇洒的白衣男子,他惊为天人的模样很像她影象里一小我私家,可是她想不起来了,自己怎么会在这间茅草屋里,听着外面传来的小孩子的打闹声,黄昏的斜阳毫无保留给这个宁静的小乡村染上一层金黄的淡光,他很像那种可以陪她过柴米油盐平淡如水生活的人。

  仅仅是一种感受,莫名对这个眉清目秀风姿潇洒的男子有好感,他看起来不外二十出头,漆黑而深邃的眼眸却像藏着一辈子的故事,微微一笑清雅而淡漠。

  “我……我叫做……算了,你有事直接叫我就行了。”

  “可是……你连名字都不告诉我吗?”

  “为何要告诉你?”鸣逸反问道,神色冷淡而颇不耐烦,话里也十分不情愿。

  “以后你便在此处住下吧,你伤得很重,差点连灵魂也散了,是我救了你,你可能把上辈子的事情忘了,我也不清楚,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罢,我只是个散仙,喜欢清净修炼,不喜欢被人打扰。”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不需要你谢谢我,好好躺着,再过些时候,那些人就来了,还好我赶到了这里救了你,算出他们很快会路过此处……”

  “那些人是什么人?”

  悠然觉得鸣逸怪怪的,他转过身的单独背影像一块酷寒的石头耸立不动:“和你没有关系的人,千年来我不喜欢被别人打扰,也不喜欢和别人相处,你不要理我,我也不会理你,我们最好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知道我为什么要在悬崖下把你救回来吗?”

  “为什么?”

  悠然感受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了,身受重伤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而这个奇怪的男子只把一碗药汤摆在桌上,也掉臂她摔断了双手捧不起碗。

  “我算了一卦,你的泛起会让我获得我失去的工具,你是从天上被扔下来的,筋骨俱断奄奄一息你知道么?你和谁结下这么大的仇?为了找回你的灵魂,我险些找遍了鬼门关。”

  “谢谢你,我的救命恩人,喏,你看我双手双脚都摔断了,我爬不起来,也捧不起药碗。”

  “这样么?”

  鸣逸对着门口一块石头施法,石头酿成女子的模样向悠然走来,悠然被惊呆了,生怕这块石头捧起药碗喂自己喝药,坐卧不宁望着鸣逸。

  “她……是一块石头……”

  “你原本也不外是个襁褓里的小婴儿,我原本也不外鬼门关里的一个鬼。”

  鸣逸一句话把悠然呛到了,悠然乖乖喝完一碗汤药,女子又变回石头的模样,凭据鸣逸的话:“把一块石头酿成人泯灭我的修为,等你有需要我再把石头变回去。”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比石头还要冷冰冰,每说一句话都像是我欠了你的。”

  “我说了我不喜欢被人打扰,最好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我祝你失去你获得的工具。”悠然心急口快说道,突然之间挨了重重一巴掌,瞪着这个冷漠无情的仙人,孩子般的哭声响彻整间屋子。

  “神仙打人了……神仙打人了……哇……”

  一个灰头土脸的乞丐正站在门口,悠然被吓住了,躺在床上睁着朦胧的泪眼望着这个神色凄凉可怜巴巴的乞丐,说出似曾熟悉的话:“你是不是饿了?可是……我也饿,我没有吃的可以分给你,我也好饿好委屈,神仙打人了……”

  乞丐走了过来,悠然慌忙用被子裹着自己的脸,又探出头来好奇地问:“你……你离我远点,你想做什么?”

  “傻徒儿,神仙是不会打人的,师父这里有糖莲子,许多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傅辞取下肩负,用黑乎乎的手指捏起一颗糖莲子送进嘴里,悠然看得目瞪口呆:“我……我不要你的糖莲子,我不是你徒弟……我没有师父……”

  “不许说这句话。”这个乞丐突然变得凶巴巴的,平生他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她说她没有师父,就是因为他是悠然的傅辞,她是他的小悠然。

  “悠然,我是你师父,师父,师父,师父,也是你相公,我找你了上万年,我的小悠然……”

  傅辞把鸣逸当做透明,径自抱起悠然,她嗅到他身上有种奇特的淡淡的好闻的仙气,破烂的衣衫也掩不住他生来的优雅,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风姿潇洒惊为天人的上仙。他就算是披着麻袋也悦目,她的灵魂记得他模糊不清的身影,但是她不敢确定,上一世的恋爱。

  “小悠然,让师父看看你的伤势。”

  “为什么要给你看?”

  悠然谨慎而小心地望着这个突然泛起的陌生人,他和她说他是她的相公他是上仙他有仙丹他会掩护她到永远,她不相信,他硬塞两颗仙丹到她嘴里,她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在一瞬间神奇地愈合,终于相信他爱她了。

  悠然伸脱手轻轻扯了扯傅辞凌乱的长发,想不到他肩膀上的衣服轻轻一扯就破了,露出赤裸裸的肩膀让她脸红耳赤,这个男人风度卓卓温文尔雅的侧脸似乎她影象里一小我私家。

  “你……真的是神仙吗?这么邋遢的神仙,脏兮兮的。”

  “这就是你扯烂我的衣裳的理由?”

  “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悠然慌忙捉起被子盖住傅辞的肩膀,觉得这个神仙真的太邋遢了,被人看到了欠好,爽性用被子盖着他的头,也不管他愿不愿意,这样就能和他在被窝里说悄悄话。

  “喂,你真的是神仙吗?我觉得你好可爱,我还没见过这么邋遢这么善良的神仙,你不会打我的对吧?”

  “你叫我相公,我不会打你的。”

  “可是你太邋遢了,我不想叫你相公……”

  “那你可曾想过,我在人间寻了你千年万年,春去秋来都在人间街头行走,起风下雨也没有依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今你嫌弃我邋遢,也许我回到天上仙风道骨的模样才是你喜欢的模样,我走了,你留在人间吧。”

  “我还没见过这么邋遢这么善良的神仙,我是说,你很可爱,可是你好邋遢,你饿不饿?我也饿了,以后我们相依为命好欠好?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不会打我的对吧?我可以叫你师父吗?我可以一直在你身后吗?师父,我把以前的事情忘得干洁净净了,我什么也不记得了,我好希望有一小我私家告诉我以前的事情,你不会嫌弃我的对吧?我们还不是很熟悉,我不想叫你相公,如果你愿意一直带着我,我会愿意叫你相公的,因为除了你我真的找不到其他人可以依靠了,你似乎是唯一一个知道我的过往的人。”

  “徒儿,你师父真的很邋遢吗?告诉我,我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帅的师父?”

  “我没说,你想多了。”

  悠然转过脸去,又忍不住偷偷转过脸来偷看,傅辞自己也被自己衣衫褴褛的模样逗笑了,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鸣逸,手握着的仙剑自动飞了出去,直指鸣逸的胸口。

  “你敢打我的徒儿?”傅辞站起来问,鸣逸默然转身走了出去,背对着这个世界,单独的背影像是看透了脚下走过的路,都辜负了他的曾经。

  悠然拉着傅辞的手晃了晃,觉得这样好好玩,不停晃着这个上仙的手,似乎他是一个好欺负的……师父,应该可以这么说。

  这个师父也是很无奈啊:“徒儿,如果你能少三只手,说不定你早就学会剑术了。”

  悠然不平气地问:“我哪里有五只手?”

  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似乎要下雨,一个小女孩跑了过来,回过头冲远处的女子喊娘亲娘亲快点。小女孩抬起头,扯了扯鸣逸的衣袖,天真烂漫的模样和这个男子冷若冰霜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她就这样站在他面前看了他很久很久,机敏的水眸似乎能看透他的灵魂。

  小女孩一脸期待的模样:“年老哥,我们可以在你这里躲雨吗?”

  鸣逸却面无心情,一手推开小女孩说:“不行以,你自去淋雨吧。”

  小女孩委屈巴巴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声声召唤传到他耳边,他似乎又听到,千年前的今天,她也是这样唤着他的名字,最终在他怀里长眠不醒。只因他是仙人,而她只是个凡人,他才用自己千年的修为和上天交流百年时光回到她的生命里。经年重逢,故人如此熟悉。

  鸣逸蹲下来,摸了摸这个小女孩的头。她看起来可真矮,小小一个机敏鬼站在他面前,会笑的水眸绽放的酒窝如天花乱坠般让他意乱情迷,这世上也只有她的眼睛能看透他的灵魂。

  “你是天香吗?”鸣逸问,小女孩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这一瞬间,他确定自己从她眼里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她的眼睛记得他至爱她的灵魂的模样。

  鸣逸抱起小女孩回到茅草屋里:“天香……我终于等到你了,我的天香,我的小天香……”

  身后一个年轻女子高声喊:“哎,你放下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鸣逸紧紧抱着天香,怎么也不愿还给女子了:“她是我的,以后由我来养她,你放心罢。”

  悠然看得呆了,目不转睛望着鸣逸怀里的小女孩,似乎从这小女孩身上看到了一个倾国倾城天姿国色的女子的身影,不相信世间有这样的缘分。

  傅辞抱着悠然和鸣逸擦肩而过,说道:“她就是你要找的人,我抱我的徒儿走了,你拿千年的修为和上天交流三生三世与她再续伉俪缘,这一世是第三世,你违背了轮回,从今以后便与仙道无缘,亦不得再转世,百年后便会身躯破碎灵魂成灰,再无前世之说。”

  “再无憾。”鸣逸捏了捏天香的脸蛋,从今后家里就不再是自己一小我私家了,而是他和她两小我私家,给冷寂许久的小屋添了不少热闹。上一次听到她的笑声,该是千年前,下一世她在他怀里长眠,该是百年后。

  另有什么遗憾,她在他怀里安然入睡的每一个夜晚,他陪她醒来的每一个清晨,不舍昼夜不舍松手不舍放开。不如不修仙,他发现和她一起过普普通通的生活也很好。

  “我的小天香……”鸣逸蹲下来,注视着自己面前自己小小的小小的小女孩,眼里的笑意藏也藏不住。她可真矮,还不到他一半高,轻易把她拥入怀中又得八十年长情。

  一个小小年纪即是美人胚子的小女孩,她的娘亲该是长成了倾国倾城的模样。当鸣逸抬起头,女子就在面前,温婉的笑容谢谢的眼神让他明白过来,她可能误解了一些事情。

  女子笑吟吟地说:“谢谢鸣逸令郎收留我们孤儿寡母……妾身谢谢不尽……”

  鸣逸抱着天香退后了两步,尽可能和天姿保持距离:“我不是你相公,你大可不必如此。”

  天姿不明白鸣逸为什么整天抱着自己的女儿,听完鸣逸以前的故事,她依然不敢相信,她一直以为他喜欢的是她。和一个仙风道骨无所不能的仙人渡过一辈子,想想就觉得美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经常理想着,轻轻敲开他的房门,看着他不舍昼夜抱着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女孩,她开始厌恶自己的女儿。

  “鸣逸令郎……你为什么要一直抱着天香……”

  “因为我爱她。”鸣逸轻轻捏了捏天香的小脸蛋,又从她的眼里看到自己和她前世的影子。那是千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她在他怀里笑得天真,这时她笑得无邪,因为他爱她。

  女子撇撇嘴:“她不外是一个小女孩……她……”

  “曾经我等了她整整千年,如今我定会尽力把她养大成人,年年岁岁看着她长成我喜欢的模样,她就是我要找的人,我就是她的上天注定。”

  “不……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她什么也不懂,她什么也不会,而我……”

  “你?”

  鸣逸惊奇地望着天姿,一件粉红肚兜悠悠落到他脚下,顷刻之间他抱着她三岁的女儿消失在她面前,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上。微凉的晚风拂过她赤裸的肩膀,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无声的泪水落在酷寒的地上,他始终不敢对她伸脱手。

  鸣逸躺下来,用柔软的丝被裹着天香的身子,发现她的眼里全是自己的身影,整天不停喊自己的名字,在自己的前后左右期待着拥抱,也许是她徐徐开始明白他的存在对她的人生的重要性。

  小天香伸脱手,触到鸣逸披散的长发,他摘下发冠似乎变回了普通人,从一边正经风姿潇洒的仙人酿成她的鸣逸,他和她说,叫他鸣逸就好。等她长大一些,他会和她说出下半句,叫他鸣逸相公就好。

  “睡吧,我的小天香,我爱你,睡前记得随着我说,我也爱你。”

  “我也爱你。”不约而同的,她和他同时说出这句话,在他怀里沉沉入睡,他到哪里都不舍得放开她,唯恐出了差错毁掉自己的未来,他等了千年的未来。

  那件肚兜还在地上,鸣逸皱着眉头偷偷视察着。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让普通男人看了都觉得心疼,可惜他不是普通人,他是仙人,她的心疼永远是她一小我私家的心疼。

  天姿不经意抬起头,发现鸣逸就站在门口。他漆黑而深邃的眼眸里藏着她永远读不懂的过往,明明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但她从他眼里看不到什么。

  他的眼睛经过千年的落寞而彻底冷静下来,为了期待一个转世轮回的小女孩,他不仅放弃了修仙还蒙受的了千年的苦,只为了百年平淡相伴。

  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太可怕,她看着他都觉得怕,他站在那里,看了她一秒钟,又转过身去。

  她很美,真的很美,在他的眼前,越来越风华绝代越来越魅惑人心。可惜她长得一点也不像他喜欢的女子,她似乎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空气,他始终没有对她伸脱手,却一直抱着她的女儿。

  天姿想从鸣逸怀里抢回天香,天香被吓哭了,依偎着鸣逸的胸膛,睁着朦胧的泪眼望着这个男人,他会掩护好她的吧,她记得他每一个黑夜白昼对她重复的话,记着他叫鸣逸,记着他爱她。

  鸣逸隔着远远的距离说道:“这位女人……我希望你……注意分寸,我想你身在九泉下的亡夫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场景,我不喜欢被别人打扰,也不喜欢和别人相处,你不要理我,我也不会理你,我们最好没有任何关系。”

  天姿一张倾国倾城美艳绝伦的脸蛋儿哭得梨花带雨:“但是你抱着我的女儿,天香是我的女儿……”

  “她不是别人,她是我的,我的小天香。”

  “鸣逸令郎,实不相瞒,我已经给天香订了娃娃亲,你应当遵守道义……”

  鸣逸被天姿气急松弛的样子逗笑了,把这个女人上上下下审察一遍,“是吗?你该穿上你的衣裳再和我说道义,又何苦和你的女儿抢她未来的相公,问世间欲望为何物,直教凡人无情又无义。”

  “鸣逸令郎,天香只是个小孩子……而我……我喜欢你……”

  ……

  鸣逸不愿再听天姿一本正经乱说八道:默然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把天香放下来,俯下身摸了摸这个孩子的头:“天香,告诉我,是我重要照旧你的娘亲重要?”

  小天香看了看自己的娘亲,又看了看鸣逸,鸣逸把天香和自己的衣裳通通塞进肩负里。她觉察,他的衣袖里似乎有用不完的银子,握住温暖的手心是她永远的依靠。

  小天香扯了扯鸣逸的衣袖,回过头看到自己的娘亲凶巴巴的,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扑进鸣逸怀里,习惯了伸出短短的手臂紧紧抱着鸣逸,一声声唤着鸣逸,小心翼翼地看着天姿的脸色。

  鸣逸问:“天香,告诉我,你跟谁走?”

  天香眨眨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天姿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走出这个门口,模糊记起来时不是这样子的。很久很久了,许多都纷歧样了。

  鸣逸看了天姿一眼,余光扫过天资的肩膀,声音比晚风还要凉:“以后我会常带天香回来看看你。”

  左手背起肩负右手抱着天香,鸣逸绝不犹豫转过身,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到,她和她来时的隔世仙境浮云缭绕一地虚无。他终究照旧走了,来时她留不住他,走时她也留不住他。因为,她不是上天注定让他为之驻足的那小我私家。

  一个灰头土脸的乞丐正站在门口,悠然被吓住了,望着这个神色凄凉可怜巴巴的乞丐,他惊为天人的模样很像她影象里一小我私家。可她想不起来了,自己怎么会在这间茅草屋里,听着外面传来的小孩子的打闹声,黄昏的斜阳毫无保留给这个宁静的小乡村染上一层金黄的淡光,他很像那种可以陪她过柴米油盐平淡如水生活的人。

  乞丐走了过来,悠然慌忙用被子裹着自己的脸,又探出头来好奇地问:“你……你离我远点,你想做什么?”

  “傻徒儿,神仙是不会打人的,师父这里有糖莲子,许多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傅辞取下肩负,用黑乎乎的手指捏起一颗糖莲子送进嘴里,悠然看得目瞪口呆:“我……我不要你的糖莲子,我不是你徒弟……我没有师父……”

  “不许说这句话。”这个乞丐突然变得凶巴巴的,平生他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她说她没有师父,就是因为他是悠然的傅辞,她是他的小悠然。

  “悠然,我是你师父,师父,师父,师父,也是你相公,我找你了上万年,我的悠然。”

  悠然伸脱手轻轻扯了扯傅辞凌乱的长发,想不到他肩膀上的衣服轻轻一扯就破了,露出赤裸裸的肩膀让她脸红耳赤。

  “我还没见过这么邋遢这么善良的神仙,喂,你饿不饿?我也饿了,以后我们相依为命好欠好?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不会打我的对吧?我可以叫你师父吗?我可以一直在你身后吗?师父,我把以前的事情忘得干洁净净了,我什么也不记得了,我好希望有一小我私家告诉我以前的事情,你不会嫌弃我的对吧?我们还不是很熟悉,我不想叫你相公,如果你愿意一直带着我,我会愿意叫你相公的,因为除了你我真的找不到其他人可以依靠了,你似乎是唯一一个知道我的过往的人。”

  “徒儿,我们的故事很长,要用岁月来讲。”

  他和她的故事,他在人间寻了她千年万年,春去秋来都在人间街头行走,起风下雨也没有依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今她竟嫌弃他邋遢,他又变化了那个一袭白袍风姿潇洒浅笑生风惊为天人举世无双的上仙,是心动的感受吗?

  自从被师父从人间捡回来以后,天上的日子着实没有人间好玩,冷寂的仙宫冰玉似的仙女和身旁一个面瘫的木头师父。这个师父盘腿而坐静心修炼的模样就似看破红尘心无杂念,可她一直在他眼前,他又怎么能看破红尘。

  “师父……师父师父师父,我好无聊,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

  “徒儿,陪师父静心修炼,不要淘气了。”

  面瘫师父终于开口说话了,张开双臂抱住一个小小的孩子,似乎哪里差池劲,慌忙睁开眼睛,发现这个孩子也同样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自己。

  “悠然……我的傻徒儿,你怎么变回了孩子?发生什么事情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师父,师父为你报仇,我的傻徒儿,你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真让师父心疼,是师父欠好……”

  傅辞被吓住了,悠然对傅辞吐吐舌头,坐在师父宽大的仙袍上尽情赖着撒娇:“因为……因为天上的日子实在太无聊了,我想找点乐子,照旧小时候比力好玩,我就变回了小时候的模样,师父,告诉你的徒儿,我很可爱对吧?”

  “我的小徒儿,你可爱极了。”

  傅辞情不自禁微微一笑,低下头尽情亲吻这个孩子,捏了捏她胖乎乎的小脸蛋。似乎又回到很久很久以前,他用他的生命喂养她生长,不舍昼夜抱着他的未来盼着她长大,好不容易她终于长大了,却一时淘气变回小时候的模样,忘了怎么变回去。

  “可是师父……我忘了要怎么变回去了,我忘了……”

  小悠然泪眼汪汪的,委屈得放声大哭,泪水湿透了这个温文尔雅举世无双的上仙一尘不染的仙袍。这个比女人还要倾国倾城风姿潇洒的上仙师父却笑得温柔,他放纵清朗的笑很像她身旁徐徐盛开的莲花,陪他坐在莲花池旁,她看到了这个世上最洁净的风物,而他从她眼里看到了他自己的身影,他就是想抱着他的小徒儿到千年万年以后,莫非她还不懂他爱她甚过爱他自己。

  “小徒儿,师父陪你长大,不用怕,你有师父。”

  “师父师父师父最好了。”

  小悠然抬起头,从傅辞手里抢过最后一颗糖莲子正想塞进自己嘴里,发现这个美人师父在目不转睛望着自己。他的眼睛似乎会说话,真是她的罪过,她怎么能辜负他满怀期待的眼神,歪着小脑袋想了想,伸出短短的手臂喂她的师父吃了半颗糖莲子,舍不得放过最后半颗糖莲子。

  那时候,他的怀抱特别温暖,他吻她吻得很疯,他贪婪的嘴唇微甜,他温热的呼吸很犷悍,他深情的眼睛会笑,里面藏着她的小秘密,在相守二十万年以后,就叫做他照顾她余生。

  他唯爱的小徒儿变回了小时候的模样,他这个上仙师父该怎么做呢?虽然是返老还童陪她疯一段时光。两个孩子趴在莲池边看着对方傻笑,她伸出脏兮兮的小手一捉他纯白的仙袍,他将碧绿的荷叶盖住她脑后的小辣椒,她忘了他的身份他的年龄他的过往,这时的他是最好的他,不迟不早刚恰好她也是最好的他。

  他记得,有一个女子,他在天上不舍昼夜抱了十多万年的女子,到了人间,不知为何,他也不知道为何,一瞬间格外容易厌倦有关她的一切。照旧回到天上好,没有人间的别时容易此去经年,就愿他常伴她的身旁,她常在他怀里。

  似乎传来了敲门声,这个上仙皱着眉思索了一会,挥一挥衣袖变回风姿潇洒绝世温柔仙风道骨的模样,对怀里的小徒儿使使脸色。小悠然平静下来,吃掉最后一颗糖莲子,穿着依旧脏兮兮的衣裳,用黑乎乎的小手心贴住师父的脸,就这样任由师父抱着自己去见客人。

  几个仙人看得呆了,悠然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小手脏兮兮的衣裳,抬起头来可怜巴巴望着傅辞,她真的不是故意让他这个师父丢脸了。可他抱着她亲了又亲,绝不隐讳她黑乎乎的小手搂着他的肩膀给他纯白的仙袍染上一幅失了优雅的水墨画,一行人便看明白了他到底有她爱着她宠着她惯着她。她不是她自己,她是他的命。

  悠然心想着:“哼,我怎么了,我可爱得很,你们嫌弃我,怪不得没有我的美人师父悦目。”

  悠然睁着水汪汪的无辜的眼睛瞪着这几个仙风道骨潇洒俊雅的仙人,他们在她眼里都比不上她爱的美人师父,这世上的男子都比不上爱她的师父。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便决心用他的生命喂养她的岁月,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便对他动了春心,一见悠然的傅辞误终生,二见悠然误终生,三见傅辞误终生,谁叫他是悠然的傅辞。

  小悠然歪着头依靠着傅辞的肩膀,听仙人们说着此次百花宴准备礼物的事情,傅辞微微一笑:“花仙子们花容月貌天姿国色,心意的礼物献给意中人,不知诸位师兄弟可是对哪位仙子情有独钟?”

  仙人们相视而笑,谈了些有的没的话题,看时间差不多了,纷纷找借口告辞。小悠然似乎明白了什么,凑在傅辞的耳边悄悄问:“师父,他们怎么了?”

  “徒儿你看,百花宴到了,花发春心了。”

  “花发春心了?”

  悠然好奇地望着远处的花儿从彩云里探出头来从风里香从岁月里长成亭亭玉立的模样,而她就在他眼前,不用太远,伸脱手似乎抱住了永恒。若某天,琼楼雄殿都疏弃,唯独她,那影象永存未毁。他就是她的上仙,他就是悠然的傅辞。

  天知道这些年她叫了他几多声师父,他的耳朵就要有身,紧紧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轻轻一吻她的小脸蛋,由始至终他都没有嫌弃过她这个小徒儿,他唯一的小徒儿。那个花容月貌天姿国色感人心魄的花仙子从他的身旁走过,他都没有抬起头看一眼,他不爱她谁来爱她。

  悠然被自己蠢哭了,忏悔在这种时候变回小孩子的模样。好吧,她不得不认可,就算自己长大了也长不成花仙子的花容月貌,抬起头傻傻地问傅辞:“师父师父师父,我为什么长得这么丑?”

  傅辞轻轻捏了捏悠然的鼻子:“因为师父爱你,所以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

  悠然捏了捏自己的小脸蛋,也许师父说的是真的吧,他从来没有骗过她,她轻易相信了他真诚的话:“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

  她一定一定记得,她的师父认真地说:“尘俗渺渺幻化多,花会谢容颜会变,你要记得,岂论是二十万年照旧到最后一刻,师父常在你身旁。”

  “上仙有礼。”洛梨仙子弯下腰,对傅辞作了一揖。傅辞看了看怀中的小悠然,一看这个孩子就是嫉妒了,泪汪汪的水眸满是泪痕的小脸蛋,他的心疼得不像自己的。

  许多许多年,他不舍得她哭,他不让她哭,而如今她哭了一定是他做错了什么。

  傅辞低下头,慢慢吻去悠然脸上的泪痕,施法把悠然恢回复貌。一个小小的孩子,她原本还在他怀里的,突然之间酿整天仙的模样,是他用岁月喂养了她生长,她抱他抱得那么紧,生怕他陪了她二十万年后去陪别人,那是永远不行能发生的事情。

  洛梨仙子看了悠然一眼,这个生来骄傲天姿国色的女子又怎会放弃一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上仙,似乎只要拥有他,她便拥有了无尽的寿命无尽的修为,得不到便要抢,抢不到便同归于尽。

  悠然向洛梨仙子介绍自己,没想到洛梨仙子嗤笑一声。一个上仙的徒儿像人间的孩子一般,洛梨仙子这样说道,傅辞淡然一笑说道:“再像孩子再淘气再可爱那也是我的徒儿。”

  “师父师父……你看前面好漂亮……”悠然指着前方金光闪闪若隐若现的琼楼雄殿,突然想起自己不应这么像个孩子,悻悻缩回手,小心翼翼看着洛梨仙子的脸色。

  傅辞摸了摸悠然的头:“徒儿,那是碧落幻梦,人间离天上最近的一个小镇,就像半个仙境半小我私家间,最能考验一小我私家的心性,多遇见能人异士和灵异事件,数十万年前我曾和朋友前去游玩,无故连自己的身份都忘却,一面天恒镜照出机缘,令我收获颇多,原来我会忘却自己的身份是因为太在乎这些无谓的工具,若是心性不坚定的散仙便容易迷失在幻梦中进而被贬下凡重新修炼,徒儿,你想去玩吗?”

  “不想,我怕把师父忘了。”

  “徒儿,你不能永远依赖师父,师父不能时时刻刻常伴你的身旁,终有一天你要长大,你是一个独立的人,你明白吗?”

  就是因为她在他怀中十多万年,他才忧心她是否永远长不大。她是一个独立的人,他的话令她霎时明白了:“师父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悠然,师父不能时时刻刻常伴你的身旁,师父希望你经受一些磨难,希望你学会一些工具,希望你能够独当一面,你可明白师父的良苦用心?”

  “师父,进入碧落幻梦以后,我还能找到你吗?”

  “悠然,我与你,差一些,到永远,这一条路我陪你走下去,就到永远。”

  虽然她都听不明白他说的半个仙境半小我私家间最能考验一小我私家的心性,也许他是想要考验她的心性他的修为。数十万年,这个上仙第一次决定放开从小到大由他掩护的徒儿,他该和她疏散片刻,她该经历一些事情学会一些工具。

  “上仙,我可否与你同去?”洛梨仙子紧跟在傅辞身后,傅辞淡然一笑:“你喜欢罢,下定决心冒险要看机缘,说不定你回来后便会改变现在的想法。”

  回来后便改变了现在的想法,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厥后再也没有做过那么愚蠢的决定。

  “令郎。”悠然守了一夜,傅辞慢慢睁开眼睛,对悠然微微一笑:“辛苦了,回去罢,换个丫鬟来轮值,今日是第几日了?”

  “回令郎,今日是我第十日值夜班,我好困好困啊……”

  “累了就不要走了,留下来罢。”

  悠然感受自己站着都能睡着,站也站不稳,闭上眼睛徐徐倒下。糟了,这可是少爷的土地,这个风姿潇洒举世无双的令郎笑得戏谑。

  令郎情深,令郎多情,他的模样刻在她的生命里,是他,双眸闪闪若岩下电,目光炯炯若日月之明,眉目昭昭如星辰之行,声音朗朗如清风徐来,举止皎皎如玉树临风,莫不是她的神话,二十万一百零五年,他在仙界行走的规模,是她的全世界。

  他与她,差一些,永远一起。他对她,上一世,哪个可比。这一世,当她和他说,我纳你为妾吧,她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似乎他为她撑起了一个牢固的世界,那种感受似曾熟悉而陌生。

  他太远,该怎么靠近。他太近,转身握起别人的手。令郎情深,令郎多情,她逃不开的噩梦,如果可以恨他,全力痛恨他,合久必分连遇上也要躲避,大红的花轿艳丽的红绸,他的新娘不是她,她只是他的妾,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新人一步一笑一生花如洛神如枝头簇簇梨花美艳绝伦天姿国色。

  不能轻易去依赖他,他会成为她的习惯,当划分来临,她失去的不是某小我私家,而是她精神的支柱。无论何时何地,学会独立行走,他的离开会让她走得更坦然,她是一个独立的人,他曾说。

  醒了,梦碎了,结束了,悠然觉察自己身在迷茫的幻梦中,昏昏沉沉的身子漂浮不定,在离人间最近离天上最远的站点,一个面无心情的仙人正对自己说:“你心性不坚定迷失在幻梦中,被贬下凡重新修炼,沿着那条路走下去吧。”

  悠然好奇地问:“我被贬下凡重新修炼了?”

  男子点颔首,悠然望向没有路的远方,过往的路人似天神般一跃而起轻松跳出幻梦,而她唯恐踏出一步便会坠入深渊。

  悠然犹豫不决地说:“你的意思是我上一世是神仙?”

  男子有些惊奇:“你还未记起来幻梦前的事情么?你已被贬下凡了,不能再留在幻梦中,每一个被贬下凡的神仙都记起了来幻梦前的事情,这里每一小我私家都自有去处,而你,你怎会什么也不记得……”

  “我不记得之前了,我只记得我有一个相公,我不是神仙,我是个凡人,我从小就生活就这里,这里不是幻梦,这里是我的家,我不要下凡,我要回去找我的相公。”

  悠然转过身正想走,又被男子拉了回来。男子把悠然上上下下审察一遍,确切地说:“你的灵魂漂浮到此处便要离开了,你已失去了留在这里的资格,你之前是个散仙,如今要下凡历练,这里的一切都不外是幻像,你从来没有什么相公,一切都是假的,你明白了么?”

  悠然依然不明白:“可是……我要去哪里?他们什么都记得,他们都有地方可去,只有我什么都记不起来,我无家可归,我……”

  男子猛然捉住悠然的手腕,看出悠然没有反抗的能力,她可怜而无助的模样显然不是装的,而且,他似乎看出来:“你不是仙人……你是个凡人……是谁带你来到天上的?”

  “我不记得了……”悠然茫然摇摇头,小心翼翼看着这个仙人的脸色,他可真是悦目,温文尔雅的容貌俊美深邃的眉眼似乎能看透她的前世今生,她才注意到他头上的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贪玩地捉住他的两只耳朵,他莫不是狐仙。

  令狐恒嫌弃地拍开悠然的手,顺道:“你猜对了,我就是狐仙,我叫令狐恒,我的祖祖辈辈世世代代守在天上人间的接壤处,此去即是人间,转身即是仙界,若你转过身,你能找到那个带你来天上的仙人么?他为何弃你掉臂?莫非你做错了什么?”

  “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有一个相公,我能找到他,让我回去,我一定能找到他,我可以回去吗?”

  “你一个丫鬟模样,你何来的相公?一切都是幻象,你是个凡人,你被你所谓的相公骗了,他骗你来到天上再弃你掉臂,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

  令狐恒善意地提醒悠然,悠然愣住了,想了好一会儿,似乎就是这个样子。她再也记不起前世今生,他不在她身旁,她就似不存在,在他的世界里。

  令狐恒紧握着悠然的手:“你跟我来,你不能留在此处,若是被我的族人看见,他们会强行押你下凡,你一个女孩子在人间无依无靠怎么行?”

  悠然傻傻跟在这个陌生而熟悉的男子身后,他和她的背影看上去好温暖,他宽大的手心好温暖,他善良的心底好温暖,他是一个善良的可爱的狐仙,她总是情不自禁伸脱手摸摸他毛茸茸的耳朵,追着他问:“小狐狸,小狐狸,你不会扔下我的对吧?”

  令狐恒无奈地看着悠然摸自己的耳朵,她似乎很喜欢摸他的耳朵,很喜欢他就这样久久站在原地看着她的眼中他的身影。

  “我不是小狐狸,我二十五岁了,不许摸我的耳朵,孩子你就是这么放肆的吗?你多大了?我看你有十六岁,你怙恃呢?怎么由着你这么淘气的孩子独自出门?”

  “我似乎没有怙恃……我不记得了,我是不是麻烦到你了?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我被嫌弃了是吗?可是我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我没有怙恃也没有地方可去,你是善良的狐仙,你会帮我的对吧?”

  悠然可怜巴巴的快要哭出来了,眨眨水灵的眼睛,可怜而无辜的模样让令狐恒于心不忍:“女人,不如这样,你到我的仙府中住一段时间,我在此处轮值看是谁家弄丢了一个孩子,你的怙恃定会随处找你。”

  “我才不是孩子,我二十岁了。”悠然下意识说道,突然之间觉得头很疼,感受自己似乎记起了什么,“我……我记起了我的年纪……我的头好疼……我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没关系,慢慢来,你像凡人,又不像,像天仙下凡,你知道吗?不用怕,天上人间不会没有你的去处,你另有我。”令狐恒对悠然张开双臂,她果真开开心心扑进他怀里,对他粲然一笑。从这一天起他是她在天地间唯一的依靠了,她记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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