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被召唤出来，是十三年前的事。这个名字是扶朝大人给的，除此，他一无所知。
他还记得那清早扶城飘着大雪，天才蒙蒙亮，城里的主路有长长地出殡队伍。听说是一对匹俦煤气中毒死了。哀乐声响彻整个扶城。
“弥生，跟我来。”扶朝大人带他来到一面雕花铜镜前，掌心一挥，铜镜里显现出三个小孩的画面。
扶朝大人让他记着这些画面，就像自己亲身经历一般，说完便到院里品茗去了。他听话的牢牢记下。
有人下楼，弥生抬头，下来了一个编着辫子的小女人。他望望镜中，又望望她，是同一个孩子。
“我是扶桑，扶朝大人的妹妹。”她指了指镜中的另一个小女孩:“她叫秦夕，前几日她最好的朋友展无药过世了，我年老不想她伤心，所以留下了展无药的躯体，你要做的，就是成为展无药。”
弥生被眼前这个小女孩惊到了。她看起来也就八九岁的模样。说话条理却如此清晰。
见弥生一直盯着自己，扶桑解释道:“我同一样，不是眼睛看到的年纪。”弥生立马懂了，点颔首又问:“这个秦夕小女人是扶朝大人的女儿吗？”
弥生的话让扶桑用一种怪异地眼神看向他:“不是。你要学好展无药，他一直都是秦夕走到哪跟到哪，以后你也要这样。”
弥生心想，要我做一个小孩的跟屁虫？扶桑像是一眼看穿了他:“这是我年老的意思。”
“知道了，我会做好的。”弥生听了，立马保证道。见他颔首，扶桑正想离开，就听他喊:“哎，扶桑，你再和我说说扶城吧，我怕露馅……”
“展无药从来不叫我扶桑。”扶桑顿住了，提醒道。
“啊？那能喊什么？”
“他都随扶城里的人，喊我二女人。”扶桑说到这儿，又嘱咐道:“另有，他不喊我年老扶朝大人，而是扶年老。”
“扶年老？这……这对扶朝大人太失礼了……”
“你只用一切随着展无药就好。”扶朝大人的声音从后院传来。
“是，弥生知道了。”
“是展无药。”扶桑细声纠正他。
说起来，弥生就是从那时开始怕扶桑的。他总觉得扶桑像个严格地老师似的，随时会揪到他的小辫子。
哦，是展无药。从那天起，他成为了展无药。
“老展……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多话啊……”秦夕捂着耳朵，急躁不已。
这是秦夕对他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他心里闪过一瞬间无奈。她已经很久没喊过自己无药了，人果真都是越长大越不行爱。
“秦丫头，我这是怕你闲得慌，给你逗乐子呢！你就和我说说嘛，你出城都看到些什么工具了？”可老展脸上照旧乐着说。
十二岁的秦夕在前天出了城，这可是扶城的大事。他其实对外面如何丝绝不感兴趣，可只要是秦夕的事，他都得在意，他不能让她觉得孑立。
“谁叫你昨天不在的，我都和小桑说了一遍了。你去问小桑吧。”秦夕继续看着电视。
老展缄默沉静了片刻，又笑嘻嘻地问道:“那我们看电视吧，看黑猫警长好吧？”
“哎呀，那个都看了几多遍了，怎么还看啊，而且你这么大人了，还看动画片啊。”秦夕不懂他怎么就爱看那一部。
老展也不执着，陪秦夕看起偶像剧来，片刻后，又叽叽喳喳说起了其他。
回抵家后，他头脑昏昏沉沉的，拿出体温计量了量，还在发烧。人的身体就是太脆弱了。他不外才淋了点雨。
他不喜欢生病，那样会熏染给秦夕。套上衣服，他计划去趟医院。
公车上遇到了酿酒庄家的女儿阿捷，和他同班，老展起身把座位让给她。她脸刷的红了，下车的时候问老展明天能不能把条记借她。老展笑着说虽然可以。等阿捷跑远了，他才想起自己没有条记。
他下了车，一路上又遇到了几个熟人，他笑着和他们打招呼，然后说些好听话夸得人家大笑。
这就是展无药，从小便讨人喜欢。他在医院的长廊上吊着药水，闲得无聊，开始数起墙上的钟表来。
“老展？”听到有人喊自己，他立马摆出了笑脸，结果面前的人是扶桑。
“二女人？你怎么在这儿？”他有些忙乱，每次见扶桑，他都市怕自己做错什么，露出了马脚。
她扬扬手中的药袋:“秦夕养了只猫在铺子，但是一直不用饭。我听说可以开一些人吃的药放在水里喂它。”
“喔。这样啊。”他想着赶忙结束话题，好让扶桑快点离开。可她停了停，却在长凳上坐了下来。
“你生病了？”她问道。
老展心里几千万个不安转来转去。自己是不是又露馅了？难道展无药不应生病？
偏偏扶桑总是善识人心，不见老展回覆，她便说:“你做的很好。”
听了这话，老展终于松了口气。扶桑照旧没走，她平静坐在老展身边，一直到输完液，她都没再说一句话。
天刚刚黑下来，老展被门铃声吵醒，对方坚韧不拔地按着门铃，他一猜就是秦夕。
“你怎么才开门啊……”秦夕嘟喃地说，手里还抱着一个大大的保温壶。
他清清嗓子，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活力些:“秦丫头，你怎么来了？”
秦夕脱下长长的花雨衣，淋了一地板的水。外面的雨似乎下得很大。她没穿雨靴，脚上的白布鞋早就湿得洁净。
“你生病了怎么反面我说啊……”她把湿了的鞋子胡乱一撇，赤着光洁地小脚丫进了屋子。
老展没想到她这么问，怔怔地望着她。
“我晚上去铺子用饭，来找你一起，结果没人。去了铺子，小桑才告诉我，你去医院了……”她说着放下保温壶，拧开盖子后，一阵姜汤的香气飘了出来:“这汤是小桑熬的，放了许多几何姜，你把它喝了好好睡一觉。”
“这么黑，你一小我私家走过来的？”老展有些不敢相信。
“嗯……路上有遇到一个卖水果的老奶奶，她和我说着话过来的……”
城北人明明就少，还这么大的雨，哪有卖水果的人？老展偷偷笑她，分不清人鬼，但没说出口。
“那个老奶奶好可怜啊，我原来想买点水果的，可她说她的水果不新鲜了，不愿卖给我。她家里只有她一个了……跟我们一样。”她说着，眼底的灼烁沉了下去。
半年前，秦叔去世了。秦家只剩下秦夕一小我私家。
老展抬手捏了捏秦夕的脸，秦夕吃痛的叫了一声。“什么叫一小我私家，你把我摆哪了秦丫头？”他佯装生气。
“老展！”秦夕吼道，约莫是念在他生病，所以没跳起来打他。她把汤盛好，捧到老展面前:“小桑做的汤可好喝了。”
那个雨天，一双小小地手掌，一碗味道厚重地汤，让他再不想当弥生，只想当展无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