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牵过她手,夏青蝉能感应他将什么物事戴在自己无名指上。
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枚金色指环,不知如何炼成,光线四射,照透指骨。
他神情专注替她将指环戴好,低头轻轻亲了一下那指尖,突地用力将她拥入怀中。
夏青蝉听得见他心跳,本想退缩,心中却已神魂震荡,任他紧紧搂住自己。
半晌江壁川方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的生日。”
是了,她自己倒忘了。
想来是慧音师太告诉他自己生辰的。
她心中感动,想起重生以来自己重复思索之事,低声问道:“璧川,你到底是谁?”
江壁川在她耳边低笑道:“这一问却是从何而起?你知道我是谁。”
乌木沉香笼罩,夏青蝉轻声道:“我知你官职,也几多知你性情。可是你的怙恃……”
她能感应他身体一僵,“你的已往,我一概不知,你从不提起。”
前世伉俪一年,她频频委婉问起他身世,他只做不懂,从不回覆。
他也从不问她已往,而且一向不喜她提起爹爹,提起夏宅。
江壁川微微松开她,浅笑看着她道:“你从未曾问过。”
难道他今日会说起往事?
夏青蝉升起希望,认真道:“我现在不是在问么?”
江壁川又盯住她看了片刻,他眼中热情渐褪,半晌方淡淡回道:“我没有已往。”
夏青蝉笑着争辩道:“每小我私家都有...”
江璧川打断她:“我没有已往。”
夏青蝉道:“你不说也而已。”
轻轻挣脱他双手。
他任她退开,两人对视片刻,江璧川又柔声道:“可是我有未来,而且你一直在我设想的未来中。蝉儿,我会尽我所能,让未来充满让你开心快乐的事。”
包罗不让她生孩子吗?
夏青蝉绞尽脑汁,思索如何回覆方能不让两人的未来牵扯在一起,又不致在开战前惹恼他。
她正低头缄默沉静间,突然听见江璧川冷冷对着背后问道:“怎么了?”
她转身一看,才发现张豹不知何时已走进院中。
张豹退后几步,面带难色,回道:“枢相恕属下打扰,只是...镇国公府韩女人求见。”
夏青蝉大惊,脱口而出道:“韩玉奴?”
她怎么会在这里?
张豹敬重道:“回夏女人,正是那韩女人。”
江璧川只道:“你说我已睡下。问清她怎的在此,以后好对韩缜交待。”
张豹站着不动,为难道:“枢相,她似乎是……私逃出来找你的。这韩女人得了咱们去合州治水的消息,假扮做一个过世京官的女儿,谎说扶灵回合州。”
夏青蝉心想这假话真是大大的不祥瑞,镇国公以后听见定会震怒。
韩女人找璧川做什么?
张豹接着道:“水道拥堵,她一直没有遇上我们船队,今日我们上岸,她得了消息也跟了来,刚刚赶到驿站。”
哦,是为了接近璧川,韩玉奴为了他竟如此冒险。意歌那时说错了,韩玉奴喜爱他显见是多过喜爱一件珍贵衣料。
夏青蝉正想着,听见江壁川道:“你对她说为她清誉着想,男女孤身相见不宜。明日一早你亲自将她送回京中,她父亲自然知道如那边置。”
张豹允许着出去了。
已是夜半,夏青蝉困意涌来,见江壁川已妥善解决此事,正要告辞回房,突然听见院门外有人高声道:“我家女人美意来赈灾,此事夫人也知道的,即是江枢相,也欠好做主让她回京的。”
想来是韩玉奴身边的使女,夏青蝉心中叹息,女人们的贴身使女有时脾气倒大过女人们,桐儿当日架子也极大的。
她困极的人,正妙想天开间,江壁川突然摸了摸她脸颊,柔声道:“你累了,早些回房歇息。明日一早出发,晚间便能到合州,不用再这般劳顿了。”
夏青蝉允许着正要走开,却听得院门外那使女叫道:“这驿站只这一间院落洁净些,外面客房皆肮脏杂乱,我们女人千金之躯,被不相干的男子觑见怎么办?”
门外的人不知说了什么,那使女又大叫道:“那夏女人难道一人住得了院里这么多房?她自己占了好房,将堂堂镇国公府千金挡在院外,成何体统?”
夏青蝉听这使女说得句句在理,倒站住了。
这使女一向跋扈惯了,亮明身份后,见江府众亲随未便对自己无礼,张豹语气虽坚决,话语却温和在礼,便趁张豹对韩玉奴说话时,一溜烟跑进院中。
进来一眼便见到夏青蝉,她心中自得,叫道:“夏女人,我们女人望你行个方便呢!”
说完先对夏青蝉一福,方对江壁川行礼。
张豹见事已如此,也不再拦着门,韩玉奴得便,款款走进来,她主仆二人又拜过江壁川,韩玉奴方斥那使女道:“翠烟,不得对枢相痛爱的人无礼。”
江壁川面色不动,对韩玉奴道:“不知韩女人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夏青蝉见他面色虽已换为平常沉静模样,目光中却微带寒意,心想不知韩女人知不知道他已发怒?
这怒气虽不是对她,却也使她无端畏惧,想要快些离开。
她低着头正走出几步,韩玉奴却提着姓名叫道:“夏女人,今日一路上可也见到逃荒饥民了?”
夏青蝉恼她散布外室蜚语,又引来苦主,不欲理她,只站住点了颔首,没有开口。
韩玉奴又道:“我此来即是为了这些饥民。我假做运送灵柩回合州安葬,其实那口棺材中装的满满的银子,到了合州便买粮赈粥。”
夏青蝉闻言,心想张豹刚刚以为她是为江璧川而来,却原来是赈粥,这韩女人倒也并非毫无心肝。
她不觉对韩玉奴微微一笑,赞道:“韩女人,你这主意甚巧妙,我们来时水路上见着了好些运粮船,想来合州买粮极方便的,银子又不占地方,运输便利。”
那使女笑道:“是夫人说要来赈粥,叫了你寒英阁的徐女人和陈掌柜来商量,陈掌柜出的主意。”
啊,果真陈掌柜什么都能解决呢。
夏青蝉被这使女一提,又想起徐淳音下月过门后,即是韩玉奴的亲表嫂,叙起来各人都是亲朋。
这么一想,倒欠好对韩玉奴太过冷淡,正待攀谈时,眼角却瞥见江壁川仍微带怒色,心中一凛,想起世人优劣难辨,悄悄嘱咐自己不行再糊涂了。
她收起亲热神色,微笑道:“陈掌柜一向最是周到的。夜已深了,韩女人,我先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