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日,海宫通州。
熙熙攘攘的街头较平日又热闹许多,似乎近日有大事发生。
而在街头绝不起眼的一隅,坐落了一处雕栏小筑。这间小筑名为怡兰别院,是通州为数不多的花月场所。小筑的二楼上安平静静的坐着两小我私家,全然没有被门外之事所扰。
那二人其一身着白色长衫,仅以一根白玉簪盘发,余下的发丝散散垂下,却不去管。
而他身旁那位则身着玄色锦衣,玉腰带,金冠束发,衣外还披了件长袍,金丝镶嵌异常华贵。
单是看这二人衣着,完全不像是一路人。
可秦双自打看了他们一眼,便已清楚二人来历。
只因他们都是怡兰别院生意不景气的日子里,来过的为数不多的大人物。
那着白衣的是康王府二爷祝子安,而那着黑衣的应是海宫太子齐怀玉。
二人自进来挑了间临街的屋,只要了壶酒,再没唤过此外。没有找女人,也没有差人来弹曲儿,甚是奇怪。
“双儿姐,今日这么悦目,看来生意不错呀!”街头路过的小混混朝立在门边揽客的秦双打趣道。
秦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蓦地将门甩上了,关上门,忿忿道:“悦目又如何?悦目也不是给你看的。”
“双儿姐,这是楼上那二位爷赏的。”翠儿女人将身上的轻纱自双臂向上提了提,好腾脱手来将两只金元宝递给秦双。
她这一提没关系,白皙柔嫩的双腿立刻显露无疑。
秦双看她那妖娆多姿的妆扮,已将她心里所想看的很清楚。
今日一共就来了这两位客,便只有两位女人能接到活。
在怡兰别院秦双说一不二,有一位客自然是她的。而看翠儿的样子,自然是想揽另一位的生意。
秦双笑笑,伸手摸了摸头上的金钗,一把将它抽出,长发披下,模糊之中竟有种说不出得妩媚。
若与各家头牌想比,秦双算不得漂亮,她眼睛不算大,总是迷离地带着层霜一般,俏唇梨涡,可笑起来却别有一番滋味。至于那滋味,只有亲自尝过才知道。
祝子安吞了口酒,突然眼神一定,朝齐怀玉道:“来了。”
话音未落,秦双已推门进来。翠儿紧跟其后。二人的身上重新到脚除了一件晃得人眼晕的白色里衣,即是其外似有似无的披纱。秦双着紫,翠儿着蓝。
见是二人,祝子安放下酒杯,笑道:“双儿,可是给的钱不够了?”
秦双的脸色突然有些难看,可片刻后又笑起来,转身关上门,到祝子安身侧坐下,伸手环住他的脖子,食指自他面前徐徐划过,最后落在自己的唇上,只道:“是二爷给的钱多了,远不止一壶酒,不如让奴家……”
“双儿,他日!”祝子安尴尬笑道,身体则顺势朝后挪了挪,尔后又道:“今日……我有些不舒服。”
“若是奴家没记错,二爷年年回来都是这句。”双儿怨道,脸色愈发地差。
“哎,子安,这就是你的差池了。”齐怀玉眼见她们进来,一双眼已经自她们身上抽离不开,一把拉过秦双的手,将她揽在怀里。
“你也过来。”齐怀玉又将手伸向了翠儿。
待拥美人如怀,齐怀玉又朝祝子安道:“难怪姑母这般着急你的亲事。你看看你,得手的鸭子都下不去口!”
祝子安望着齐怀玉一脸陶醉地模样摇了摇头,自顾自倒了杯酒,瞥了眼齐怀玉,又道:“那也要看这鸭子是跟谁抢吧!”
齐怀玉先是一愣,尔后憨憨地笑起来,只道:“哎呀你个鬼灵精,小时候就一肚子坏水,现在也不是什么好工具!”
“谬赞谬赞!”祝子安笑他,又道:“今日我出钱,你尽管尽兴!”
说罢,祝子安起身出了屋,直待那屋里没了消息,这才回到屋内。
齐怀玉将急遽将衣裳穿好,一脸宠溺地将翠儿和秦双哄出了屋,随祝子安坐回桌前,脸上的笑丝毫未减。
“哎呀,许久没有这般舒服过了。”齐怀玉抻了抻筋骨,“你是不知道,贵寓那一个个母夜叉似的,个个都能要了我的命。”
“哎,怀玉,这可就是你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啊!”祝子安一边为他倒酒一边笑道,“兄弟我可还没这福气呢!”
既然话到此处,齐怀玉猛地一拍桌子,竟一本正经教训起来:“听为兄一句劝,能不结婚便不结婚。看看现在,何其潇洒!”
“那是自然。”祝子安不屑道,“康王贵寓头有我哥顶着。要我结婚何用?”
齐怀玉听罢叹了口气,自嘲道:“别看我虚长你几岁,还真没你活得通透。当年我要是有你一半的节气,是断断不会允许立表妹为正妃的。”
“你呀,也就过过嘴瘾吧!”祝子安打趣道,“陛下可就你这么一个宝物儿子,自然要将你往死里管。”
齐怀玉一听这话突然更气了,又道:“你既然知道父皇看管得严,还敢这个时候叫我出宫?都快桃宴啦!要不是你那只鸽子,我……我这个时候跑通州,不要命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侧妃刚刚诞下小皇孙,嫂嫂肯定不兴奋。若不是为了躲她,就是我放上一百只鸽子,你肯来么?既来之则安之,”祝子安劝道,“现在你喝了我的酒,欠了我的人情,总要还一还的吧。”
“什么?”齐怀玉没想到祝子何在这儿等着他,脸上马上愁云密布。
“放心,不是什么大忙,就是帮我从通州逃出去。”祝子安直言道。
齐怀玉以为自己听错了,狐疑地盯着他。这通州不是他们自家地界么,要出个城还用得着请他资助?
“唉,”祝子安知他不懂,只好又无奈解释道:“往年我在清音观,只有年末才回来,这事你知道吧?”
齐怀玉点颔首。
“错就错在今年待得久了点,”祝子安凑近齐怀玉道:“久到我娘又逼着我结婚了。我是偷跑出来的。”
“偷跑?”齐怀玉问。
“啊!”祝子安点颔首,又道:“康王贵寓下还都以为我是不吃不喝,自己把自己关在屋里呢!”
齐怀玉撇着嘴摇摇脑袋,“真有你的!”
“不外撑不了多久!”祝子安又道,“我哥我娘倒是好瞒,就是我那个妹妹,最喜欢日日缠着我,要是再不逃出通州,等她发现,可就前功尽弃了!”
齐怀玉只是想想那未涵郡主,便觉得心惊胆战。这些年在宫里,齐怀玉也没少吃她的亏。可是亏损也没措施,谁叫父皇对她格外痛爱呢?说到底康王府这一各人子,谁也不是省油的灯。
“所以说,命悬一线啊!我要是敢从城门大摇大摆走出去,一盏茶的时光就能被我娘抓回来。这不只能请你帮资助了!”
“那你想叫我怎么帮?”齐怀玉问。
祝子安道:“明日通州巨贾燕阙的女儿燕阳交锋招亲,你以我之名上台交锋。我娘她们要是知道肯定会跟去城东的擂台的。我呢,就乘隙从西门逃走,怎么样?若你赢了,还能抱得美人归,一举两得。”
“我?扮作你?”齐怀玉吓得不轻,“不行不行。”
“有何不行?明日你蒙上面,往台上一站,谁知道你是谁呢?等他们发现,我也早走远了。”
“其他的先不说,交锋招亲,武功呢?”
“你会万阳掌,我也会万阳掌,有什么不妥吗?”祝子安问。
齐怀玉突然嫌弃道:“你那点万阳掌,四岁半学的皮毛,我可是师从鲁一将军练了十余年的。这差的也太多了,要是皇姑母看到你武功精进这么多,能不起疑?”
“哎,既然你知道我武功不及你,那就收着点打嘛!”祝子安搭上齐怀玉的肩道,“再说,就算事情露馅,你是太子爷,你皇姑母也不会把你怎么样,更不会告诉陛下的。退一万步,就算事情真是传到陛下那里,你就尽管把过错何在我身上。他即是罚也罚不到我的。只要我这次不被我娘抓回去,万事大吉。”
齐怀玉狐疑地看看祝子安,似乎也想不出什么此外记挂。只是心里还隐隐不安。
缄默沉静了良久,齐怀玉突然叹道:“也是奇了。若你只是不想结婚,我懂。可这么多年,皇姑母不知为你寻了几多女人,到前年,更是连琉璃歌舞坊的女人都给你请来了,就没一个能让你动心的?”
祝子安手里的酒在空中停了片刻,转而笑道:“没有。”
他第一次这样少言寡语,齐怀玉很不适应。
思忖片刻,齐怀玉又问:“你该不会,是真的有什么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