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慎之的江北赋，很快就从夜雪上传了出去。
在这个信息流动并不活跃的时代，新出的文章，就等同于现代社会里新出的综艺，不外相较于现代的综艺来说，那时候的文章，可能就更有内涵一些，究竟娱乐至死和纸醉金迷在那个忧患的时代里，还并不能成为绝对主流。
“哎哎哎，看看看看，我刚抄来的，诸君且品评一番？”
一个儒门士子模样妆扮的年轻人拿着一张文稿，在人群中扬的老高。
“你倒是给我们看看啊～”
围着他的人有些不满，这家伙说是让各人品鉴一番，却也不把文章给各人看，就只是跟拿个手帕子一样，一个劲的挥舞，很是自得的炫耀着。
王慎之的江北赋很长，所以那天在夜雪上听到的人，大多数也就只能记着一两段。
看着人差不多了，儒生才开始高声诵着那文稿。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自然又是一番的凝神静气，鸦雀无声，不管是路过的士子学士，照旧那些做着小生意的商贩，都被着铿锵的声音给吸引住了。
大赋的魅力或许就在这里，虽说这里面的字句，听着的人有时候可能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那朗朗上口的感受，那平平仄仄韵脚里的一股子铿锵，那些稍稍微微能够听懂的一点点只言片语，就足以让许多人为之倾倒。
那儒生阅越读越是自得，到了最后一句，却是卡住了，瞅了半天。
“快说啊，最后是什么啊？”
“就是啊，你抄没抄到啊！”
儒生手上的文稿是有字的，只是那字他有些不太理解意思。
无奈，在人们的敦促下，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净人不暇自爱，尔后人爱之，后人爱之而……”
话没说完，便引得边上的人一阵哄堂，这都是什么话嘛，明明是好好的想着北方祖国的文章，怎么最后扯到了净人身上了。
净人？
那不就是太监咯～还不暇自爱，想想都觉得诡异。
围着边上的人很快就散开了，留着那个儒生愣愣的站在街边拿着那份半残不缺的文稿发呆。
建康城里这两天，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都是各样的士子文人，在茶室酒肆里，展示着自己搜罗来的所谓最终定稿版本的江北赋，可无一例外的，好一些的还能在句读上有些意思，字词也不差不了几多，那品次低劣的，可就是一片的乱七八糟了。
不外此时，在建康城外的竹林里，王慎之正坐在地上悠然的饮酒。
那天在船上诵完了江北赋，就听得一个王导派来的小厮，让王慎之再去见见庾亮，不用想，肯定又是娶他女儿的事情。
之前在船上听王导和庾亮谈话的时候，虽然两人说的都是客客气气的，可里面的道道，他却是听得明白。
这第一呢，就是尽快的让王慎之和庾家小姐完婚，真正意义上的完婚，这第二嘛，就是把王慎之当做一个钉子，支到荆州刺史陶侃的土地上去。
还美其名曰给他个历练的时机。
王慎之可不是什么毛头小子，史书上写的明明白白的，陶侃可是一个狠角色，坐拥荆州重镇，手中兵士如云，而且他现在还一心就想提兵南下，从荆州一路穿过庾亮的豫州，郗鉴的徐州，直接把王导从中枢的位置上赶走。
这会让王慎之去他手下听差，不就跟当年吴三桂留着儿子吴应雄在北京给康熙当差是一个原理嘛。
人家吴应雄好歹也是个王世子，照旧为了自己的老子，王慎之为了什么？
他这孑然一身的来到这个世界里，虽说王导对他不错，但是还远远不到亲爹的田地，这种明明知道就是去送死的运动，他可是不会做的。
所以，也不理会那个来送信的小厮，带着绮烟和一男一女两个仆从，坐着楼船上放下的小舟，飘然而去。
沿着秦淮水道，出了建康城。
“慎令郎啊，我是听林妈妈说，这两日里，你那江北赋可是名动京城啊～”
绮烟这几日陪着王慎之住在离这片竹林不远的一个体业里，也不知道是林妈妈什么时候置办下的工业，别业很豪华，里面的案几床榻，都极为精致，不外最让王慎之喜欢的照旧这么一片竹林。
虽说王慎之不敢自诩有像竹林七贤那样的文才和胸襟，但多几几何的体验一把他们的生活也是不错的。
不外竹林七贤聚会都是男人，王慎之身边却是一个娇美人。
咔～咔～咔～
正喝的有些飘飘然的时候，听得竹林深处传出伐木的声音，这片竹林连同着那片别业，说起来现在都是林氏商行的工业，也就是王慎之的工业，被人随便这么砍来砍去的，没见着也就而已，见着了，虽然照旧要去看一看的。
循着声音而去，伐木，确切的说是伐竹的是一个腰背已经很是佝偻的老者，手臂上青筋暴起，很是消瘦，高高隆起的颧骨映衬着眼窝，显得越发深陷，一看就是一个穷苦人。
王慎之的木屐很响，老者听到声音，转头瞄了一眼，便慌忙的想要逃跑，不想被脚下堆着的已经伐好的一些竹子给跘了一跤，直接趴了下去。
他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又要慌忙的起身逃跑，却不想适才摔的太重了，刚站起身，又倒了下去。
福贵慌忙的走上前去，想要按住这个偷工具的老头，却被王慎之呵住了。
“老伯？老伯？”
王慎之走上前去轻轻的召唤着，老人趴在地上没有反映。
“老伯醒醒～”
王慎之有些担忧的紧跑了两步，蹲下身来，手扶在老人的后心处，另有轻微的跳动，简陋是晕厥了已往，便慌忙叫了福贵帮着把老者的身子翻了过来，把口鼻上的一些碎屑稍微清理了一下，伸手就对着他的人中位置狠狠的掐了已往。
没反映～
王慎之更急了，又加大了些力度，人中穴四周的皮肤都被掐了有些紫黑了，老者照旧没反映。
没法子，只能做心肺苏醒了，王慎之跪坐在地上，左手扣住右手，便在老者的胸口按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