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郎那边自然也是听出了诗里面骂人的意思。
可湘然说出的四句打油诗也切合酒令,并没有什么问题,每一句诗的第一个字,连起来,是“请你自重。”
所谓文人嘛,与普通人的差异之处,不在于他们有何等雅致,何等的会舞文弄墨,只是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些文人的骂娘技术总是高人一筹。
被劈面的湘然给骂了一顿,李令郎自然心里很恼火,可这明明就是一场游戏,他必须压着火气。
就像是两个相互看着不顺眼的人,挤兑着聊天,谁先掀桌子生机,谁就算输了,怼人也是一个技术活,要怼的让对方火冒三丈,也要怼的他哑口无言。
当下思索了一会,说道。
“湘水寒彻骨,然能饮屠苏,老来夜梦长,妹可榻共舞?”
这四句一出,湘然的脸都要被气绿了,还不仅仅是因为劈面的这个李令郎直接了当的挑明他的女儿之身,诗中的意思,也是太过的很,还榻共舞,简直就是臭不要脸。
“你……”
湘然站起身来,手指着对方的鼻子,气的满身发抖。
王慎之伸脱手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稍安勿躁,先坐下。
然后说道。
“好,李令郎这四句,说的是湘然老妹了?那就该我了。”
林妈妈已经在外面的门边上听了有一段时间了,既然客人们在行酒令,玩的正开心,她也自然不会节外生枝的贸然带着女人冲进去,在这个时候,能不让女人掺和进去,就不让她们掺和进去。
里面平静了一下。
就听得那个慎令郎的声音传来。
“是日风清朗,我辈饮琼浆,亲友邀春水,娘爷安可当?”
王慎之的这四句,外貌上看,就是在写他们几个现在在一起喝酒取乐的场景,还给了劈面的李令郎亲友的称谓,最后一句,娘爷安可当,就是说,爹妈来了,都挡不住各人喝酒的兴致,写的可以说是妙趣横生。
说完了自己的诗,王慎之嘴上也不停,直接又说道。
“李令郎的酒令呢,是湘然老妹,那我们这边的是什么呢?”
“是我亲娘~”
对方正在品味着诗句里面的意思,也不及细想,直接脱口而出。
刚说出口,便引来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劈面的人明显没有想到,王慎之会来这么一手,适才湘然的诗,内容上就是直接在骂人,不外藏在诗句前面的四个字却是很正常,所以李令郎那边也没有太多的在意。
这会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又被骂了,上次被说成是狗工具,这会又多了个妈,当下火冒三丈,眼看着局势就控制不住了。
“哎呦,几位令郎啊,真是才气横溢,好诗,都是好诗啊~”
林妈妈可不想让他们在自己的楼子里打起来,且不说破坏了工具,这么一打,惊动官府,又要花去一大笔的打点用度也就而已,闹闹腾腾的,以后谁还敢来自己这里消遣听曲了,忙不迭的从门边上闪出来,嘴上不住的夸奖着。
不外这夸人,也要夸的精准,夸的有水平,否则这么一夸,人家的火气非但消不掉,反而是推波助澜,局面可就欠好收拾了。
“哦?那林妈妈倒是说说这四首诗哪里好啊?”
王慎之一脸玩味的看着着急遽慌的跑出来的林妈妈,他老早就看到,这小我私家躲在门口,就是不愿进来,看着他们里面的人骂来骂去的,想要置身事外,这会预计是觉得崩不住了,就跑进来和稀泥,真是小我私家精啊!
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公关妙手能说出些什么有意思的话。
“诸位令郎的诗啊,哪怕就只是单单拎出来一句,都可以说是,上上佳品……”
林妈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湘然打断了,他这会一直挨着王慎之紧紧的,甚至都能感受到两人身体的温度,慎令郎身上的檀木幽香,让他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宁静感,说起话来,也比之适才更有底气。
不怂时候的湘然令郎,王慎之可是见过的,那个伶牙俐齿,纵然是百辩妙手,预计也会在他的言语攻击之下无所适从。
那日在茶室里,预计是看自己文文弱弱的,也对他构不成什么危险,就肆无忌惮的挤兑自己,王慎之说什么话,湘然就挤什么,只把他挤的最后无奈了,只好举杯认输,湘然才肯作罢。
“那林妈妈倒是说说,“你个狗工具“这句诗,幸亏哪里?”
被湘然这么一问,林妈妈的脸上满是尴尬,这个文文雅雅的男装巨细姐怎么这么粗暴呢?
心里这么想着,却也不会体现出来,照旧笑盈盈的对他说道。
“湘然小令郎啊,这狗,这狗……这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命题实在是超出了林妈妈的公关规模,看着她看脸窘迫的苦苦思索样子,众人不觉大笑了起来。
可她究竟一ㄇ有些本事,见过些局面的,很快神色如常,接着适才的话头继续往下说道。
“这诗句的妙处啊,在于意境的贴合,李令郎的湘江江水寒,然后同坐船,与慎令郎的是日风晴朗,我辈饮琼浆,一冷一热之间,虽景致差异,却同样是在写饮酒的乐趣,这尔后李令郎又作湘水寒彻骨之句,也可与慎令郎是日风清朗对应成趣,简直是上品佳作啊!”
林妈妈只管一番乱七八糟的点评奉承,这种奉承可以说就是这些风月之地的人,必修的科目,就是客人放个屁,你也要给他解释作声音悠长,婉转动听,余音绕梁的美感,而且,还要言之有理,言之有物,空空平常的说美啊,美啊,可是不行的,唯有明白其中真意的人才气做的了无痕几,点水不漏。
不外这次,林妈妈照旧漏了一点。
平凡人作诗,就是再不通文法,也不会说出“你个狗工具”这样的句子,但湘然明显对自己的这句诗很是满意,也不知道是有意捉弄照旧怎么的。
听着林妈妈只顾着说慎令郎的好,说李令郎的妙,却不说他湘然令郎,心下有些不爽,嚷嚷着。
“林妈妈,是觉得我的诗作的上不得台面吗?避来躲去的,怎么就是不愿评品一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