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下人死了,能怎么样呢?
自然是什么都不延长,各人该干活干活,该说笑说笑,将尸体卷在席子里一裹扔到坑里,便算是“厚葬”了,几天之后又有新的下人搬进旧屋去,各人再也记不得之前那人的名字。
其实不光是奴婢的命,就算是贵族的命又能怎么样呢。
死了之后一样埋在土里,千年百年之后化为灰尘,风一吹什么都不剩。
安锦云想着想着便有些无名的伤感,她上辈子活得太失败,恨她的人远远多于爱她的。
“……六小姐,”亦书有些忧心的看着安锦云失神的面庞,对方似乎因为淮安来的信突然闷闷不乐了起来。
安锦云回过神来,用手将掉落在前面的一缕发丝勾回耳后:“没事,你过来瞧瞧我这字可进步了?”
她将今日刚临摹的一幅字拿出来给亦书看,亦书看事后使劲吹鼓了一番。
安锦云有些失望的将字收起来,她现在身边不是丫鬟就是几个姐妹,基础没人能亲自指导她的字,只能靠自己慢慢临摹领悟。
安辰星的字倒是好,但是她知道年老哥平日里忙着念书,还要加入今年的秋试,她实在是不敢打扰多占用对方的时间。
“上次叫你们去探询的琴有消息吗?”
瑶琴摇了摇头:“各处的琴行皆没有这样一把琴的。”
安锦云坐下来闭了眼睛,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明艳的面容显得有些疲惫。
亦书和瑶琴相互看了看,不敢作声打扰,悄悄退出去关了门。
这几日事情太多,六小姐一小我私家实在是辛苦了。
……
柳医生在天色擦黑的时候急遽到了,这么快怕是接到白氏的消息就马上启程了。
薛氏亲自迎接,柳医生没有多加理睬,直接走向安锦云。
“六小姐长高了许多。”
安锦云连忙回礼:“多谢先生记挂。”
安锦云小时候发病险些都是柳医生看过来的,她自己年纪小不怎么记得了,柳医生倒是对她印象很深。
长得十分灵巧的一个小女人,岂论是扎针照旧喝中药,从来没有娇气过什么,比一般的男孩子都要硬气些。
薛氏被忽视十分不满,黑着脸站在一旁。
安锦云才懒得理她,将柳医生引了进去,有条不紊的付托下人看茶。
柳医生不愧是被称为“妙手回春第一人”的,扫了安锦云几眼后便得出结论:“六小姐瞧起来身子康健。”
“并非是我生病,”安锦云歉意的笑笑:“乃是我祖母,缱绻病榻多日,这才借口请了您来。”
柳医生饮了口茶沉吟半晌,对于纪家和安家的那些事情他不清楚,不外既然是受白氏所托来了,那么就看看吧。
“若是先生不觉得累的话,可否现在就到烟柳院瞧瞧我祖母?”安锦云有些羞愧,自己也是仗着外祖母的关系才气将人请来,现在居然连休息都不让人家休息一下的,实在是有失待客之道。
柳医生倒是不在乎这些繁琐的礼仪,点了颔首随着安锦云一起来到烟柳院。
薛氏基础插不上话,阴冷静脸跟在后面,心中对安锦云的不满又上了一个层面。
明明自己才是管家的,现在安锦云这样子倒像是取代她招待客人了。
张氏跟在后面不吭不响,倒是安馨兰和安灵梓在后面小声咬着耳朵。
安锦云在前面隐隐约约能听见几句“倒真被你说中了……”“没想到六姐另有主中聩之能,这次……”
薛氏自然也听到了,立即呵叱道:“偷偷摸摸说什么呢!身为伯府小姐一点样子都没有,在客人面前还如此无礼,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安馨兰被吓得往张氏身后躲了躲,张氏冲薛氏有些欠美意思的笑了笑。
安灵梓却是躲无可躲,立即认错道:“母亲,我知错了,”低下头再不敢多言。
烟柳院中老夫人听说了柳医生已经到了的消息,被丫鬟扶起来靠着软垫坐着,火光下的脸色显得越发蜡黄。
柳医生十分利落,看过老夫人面相后开始切脉。
“脉搏虚浮,气血不通,阴虚内热……”
柳医生诊完后有些疑惑:“按理说不是什么大问题,老夫人这病居然拖这样久,更像是重复染病。”
“而且这病多见于常年照顾牛马等牲畜的人身上,如老夫人这般常年生活在内宅却染上,实在是少见。”
安锦云心中的料想被一一验证,目光炯炯看向祖母榻上的枕头。
薛氏听完柳医生这番话险些要站不住,接下来的更是叫她坐立难安。
“敢问老夫人这身边的工具可经常换着?生此病务须要保证周边整洁洁净。”
立在一侧的念之还未回覆,薛氏急急答道:“先生这话什么意思,我们伯府就算落魄也不至于连被褥换不起,老夫人身边巨细丫鬟十几个,自然是时常注意着的!”
柳医生被对方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弄得皱了下眉,眼中透出不悦来。
安锦云黑眸幽深,抬眼看向薛氏徐徐说道:“这倒纷歧定了。”
她伸脱手指指向王氏的枕头:“祖母的枕头一直都没换过的。”
薛氏彻底方寸大乱,藏在大袖衫下的手有些微微哆嗦,连忙低了头不叫别人看出她的异样来。
这贱丫头怎么一针见血,句句打七寸!难不成她早就知道那枕头有问题?
不行能啊……她是叫大丫鬟水香早些时候做的,怎么可能被发现?
就在薛氏妙想天开的时候,安锦云已经已往将枕头拿了出来,又命念之去寻剪子过来。
薛氏有些无力的阻拦道:“那枕头本就不是勤换洗的工具,怎么会是枕头有问题……”
王氏看着薛氏的种种反映,心中已经有了欠好的推测。
“有没有问题一看便知,二婶不必着急,”安锦云拿了铰剪,一下子将王氏用的枕头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