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身边人提醒,耶律楚材或许还要陷在回忆里继续怔愣下去。身边人着急,低声直唤他:“大人!我们赶忙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楚材闻言,这才回神。他依依不舍将怀中女子交给谢奕。谢奕想问楚材姓名,以图日后酬金。楚材没有回覆,只说:“尽全力照顾好她。”便急遽离去。谢奕将道清如珠如宝般揽在怀中。赵与莒忍着满身的伤痛早已隐身在拐角的墙后,无论如何,道清无恙就好。
高令郎横行犷悍惯了,如今人财两失,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但这高令郎的脑中也不全部是棉絮,明白施压给赌坊,让他们出头办办谢家。官家令郎,醉红楼强买良家女子,这话传出去也是欠好听的。
谢奕与道清一肚子莫名其妙,想不明白怎会突然有此飞来横祸。当赌坊一众人气势汹汹赶至谢宅时,或许只有谢父心知肚明。
赌坊掌柜姓金,坊间都说他暗地里豢养一帮冷血打手,各人都是避而远之的。今日他带人撞开谢宅大门,街头巷尾的人都猫着身子躲在自家窗沿底下看热闹。各人都在替谢家担忧。无端惹上了金掌柜,要如何渡这难关?金掌柜在大门外叫嚣着:“姓谢的给老子滚出来!打完了人就想跑,也不看看是谁的人!”
谢父和谢奕都从内堂跑了出来。谢父赶忙迎上前对着金掌柜说:“金掌柜,进屋喝杯茶,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说。”
金掌柜并不买账:“有什么好说?前几日我差人给你送了信你不回,现在我找上门了你要请我品茗?这讨来的茶我不喝!”
谢奕在一旁听出了眉目,他问父亲:“他送过什么信来?”
谢父一脸尴尬,想辩解,金掌柜已经迫不及待开骂:“少给老子演戏装蒜!谢正清在我赌坊输了钱,我让人给你们带了口信,要你们拿钱赎人,你们屁都不放一个。那行!他说用他妹子抵债,你们又不让,还打伤老子的人!你们当我金某人好欺负是不是?钱和人都不想给,硬赖是不是?”
谢奕闻言,转身看老父一眼,想问他金掌柜说的是不是真的。谢攑伯缩了脖子低头不语。谢奕有了答案。
道清经过一夜休息已经恢复了泰半,听见喧华声走了出来。她知道了谢正清许多日子不见人影的原因,也掉臂自己刚经历一番劫难,急问道:“我哥在你们手上?”
金掌柜闻言越发生气:“你们一个两个就知道装蒜!谢正清在没在我手上我没跟你们说过吗?少给老子空话!你们直接说,这人要不要了?”
究竟亲兄长,道清自然最是着紧,她说:“人我们虽然是要的。你且说我兄长欠了你们几多银子?”
金掌柜哪里是真来要银子的,他坐地起价道:“他在我们赌坊欠了两千两银子。不外拖欠了这么长时间,利滚利下来,现在是两万两!”
“怎么会有这么多?”道清心惊。
金掌柜冷哼一声:“你们若收了消息早来赎人,那时候八千两我就能放人。如今磨蹭到现如今,我们底下的兄弟光干活不用用饭啊?”
谢攑伯冷汗冒了一背,对金掌柜说:“你其时开的可不是这个价啊!如果是这个价......”
金掌柜冷哼一声:“那我其时开了什么价,你拿出凭据来我看看?”
那信件早被谢攑伯撕碎,哪里另有凭据?谢攑伯吃了哑巴亏,还被谢奕怒目圆瞪。
谢奕心中使气,说:“金掌柜,你把人放了,这钱我们还。”叔父的脸立马又青了一半。
金掌柜并没有想到谢奕如此爽快。两万两不是小数目,他却眼睛都不眨。金掌柜耍起了无赖:“不外这两万是昨日的价。你们伤了我家好几个兄弟,加上这汤药费和安家费,如今得翻倍了!”
谢家众人都愣住了。四万两银子足够买下整座谢宅!他们摆明了要抢!道清说:“这是什么利息?又是什么安家费?你们是强盗不成?”
金掌柜饶有兴致看着道清,眼睛眯成一条缝:“不给四万两也行,你来抵债如何?”
谢奕也被这巨额赔偿所震惊,可他却要强作镇定。他挡在道清前面,离隔了金掌柜等人对她的扫视:“金掌柜,我们虽未打过交道,可这同条街道上你来我往也算是脸熟。该给的钱我们一文不少,还请掌柜高抬贵手,给个实价。”
“哼!”金掌柜冷哼一声,“我这就是实价。谢正清可是给我写了借据的,那上面每日利率清清楚楚。你们若再拖延,我们官府见!”
提到官府,谢奕心中更冷。这金掌柜若不是得了高令郎的令,怎敢在他谢家面前耀武扬威?谢奕作为此时家中唯一年轻男子,硬着头皮也不能退避半分,他稳了稳口气说:“金老板,台州府地界不大,我谢家根底你当知道。我祖父官至宰相,伯父生前也是一方怙恃官。从前的老关系也不是一点也不剩!真要闹上官非,只要我谢家紧咬着,这层层递进上去,最终亏损的是谁还指不定呢!”
谢奕气势不输,金掌柜几多被镇住一点。他试探问道:“听谢令郎的意思,是要以势压人,欠钱不还了是不是?”
谢奕那气势都是装的,心里其实虚得很。金掌柜做赌坊生意日子不短,且和官府有牵连,这钱横竖是要掏出去的。他牙齿一咬,说:“银子我们是一定会给的。但是只有两万两,多一文都没有!”
金掌柜见谢奕态度坚决,一时摸不清他们后台到底有多硬,只能暂时妥协。他恨恨地扔了一句话:“三日时间,你备好了钱来赎人。我是没关系,可我那些受了伤的兄弟等不起,若三日后见不着银两,难保他们不会做出什么特此外事情!”
金老板是带着人走了,可谢父却被气得满身发抖:“你随意向人拍下了胸脯,可要去哪里拿这两万两?”
谢奕说:“今日照旧两万两,再过几日只怕又要翻倍。难道对正清,我们要漠不关心?”他这话里明显另有责怪父亲知情不报的意味。
谢父越发气急:“我们家是有金山照旧银山?动辄几万两,多来频频我们一家人便要去睡大街了!我自问对兄长的托付已经问心无愧,养育他们成人,却不行能再为他们肩负外债!”
父子俩为了他们兄妹的事吵得面红耳赤,道清过意不去,她说:“你们别动气,这钱当是我借的,我一辈子做牛做马来还。”
叔父依然生气,话中带刺:“我还敢留你们在我身边一辈子?”
屈辱淹没道清全身,她甚至忘记呼吸。谢奕心疼道清的委屈,将她塞进她自己的房间,对她说:“你万事莫理,我会处置惩罚好。”
道清的泪水止不住,说:“照旧让我去抵债吧!”
谢奕斩钉截铁丢下了一句话:“我死都不会同意!”
房门被谢奕带上了,可木门再宽厚,挡不住外面的喧华声。她勉强自己什么都不去听,可叔父的话语却声声钻入耳朵。
“如此好吃懒做之人,救回来做什么!”
“你好好一人,要被一个女子拖累至死!”
“我和你娘可不愿老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
道清捂住自己的一双耳朵,现在唯有谢奕刚刚的斩钉截铁能让她慰藉己心。
两万两不是小数目,又要在单日内凑齐,更是难上加难。谢奕瞒住父亲将手上的几个铺头低价转让,又求了母亲拿出几样首饰,终于是把银两凑齐了。他去找金掌柜,可金掌柜居然避而不见。他明白金掌柜的目的不为求财。他急得团团转,若今日见不到金掌柜,交不了银子,只怕明天他又有新说辞。
赵与莒那日受了伤回去,被余天赐关了三天紧闭,知道今日才让张氏带他出来看看医生,抓几贴活血化瘀的中药。谢奕在赌坊门口着急的模样被他看到了。他趁着张氏抓药之际,跑去问谢奕这几日他们怎样了。其实他最想知道道清怎样了。谢奕将事情经过一说,与莒也有同感。这并不是一件银子可以摆平的事情。谢奕焦头烂额,与莒缄默沉静片刻对他说:你别急,事情总会解决的。谢奕只当他站着说话不腰疼。
可是第二日,金掌柜居然派人通知谢奕去赌坊交钱提人,而且半分没有涨价,只收说好的两万两白银。金掌柜拿到钱时,面色尴尬。看得出来,他是千般不情愿地收下了银两,将谢正清交出。
金掌柜收了钱后直接去了高府。他得知当初高令郎是花了三千两银子买的谢道清,遂将其中的一万两给了高令郎。高令郎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银两。这钱是够够的了,但他的心情却明媚不起来。金掌柜劝他说:“令郎不乐意,小人也是不情愿的啊!可他谢家怎么就和龙王山扯上了关系?如今他们贱价出卖工业,也是受了教训了。这一万两高令郎好好收着,要买什么女人没有。”
是啊!高令郎也想不明白,龙王山的山大王李全为何会帮着谢家来做和事佬?他这气益发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