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彦泽也曾推测过齐继和他分手的理由,无非就是不喜欢了、觉得他配不上她了。
他在来美国之前已经想清楚,只要他们对相互另有感受,只要她能给他一个说得已往的借口,他可以放下过往和她重新开始。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完全猜错了,原来她没有变心,可他却没有措施因此感应欣喜或轻松!
事实上,如果她辜负了自己,可能他心里还会好过一些。
可这个傻子,这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偏偏这样伟大的玉成了自己,把分手的责任尽数揽在自己身上,让他恨了她这么多年!
他很快就想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也明白以其时他们的处境,她其实没有几多选择的余地!
其实她没有错,她做了对他们最好的选择,给了相互一片天南地北;她独自咽下苦果,不忍再给他增加苦恼烦忧;她玉成了他的理想,让他不必负重远行。
可越是这样,他反而越发意难平!
他真的好恨!他恨她的清醒坚决,恨她的伟大无私,恨她让他恨了她这么多年,更恨她让自己的恨变得如此荒唐可笑!
所以他冷眼看着她亲手撕开她的心,淋漓尽致的展示到如今依然狰狞可怖的伤口!
他心痛到险些窒息,她撕开的何尝不是他的心、他的伤口,看着她流泪他的心痛的无以复加!
可是她说一直爱他!似乎所有的怨怼、伤痛都因这几个字烟消云散,曾经怨恨着的心,曾经飘忽不定的魂,似乎都因这句话获得了救赎,寻到了归处。
她突然跑出房间,待他追出去,只看到电梯门在他面前合上。
三层,他快步跑下楼梯,到达一层时,电梯门还开着,却不见了她的踪影。
他看了看还在摆动的大门,又追了出去。
门外大雨滂沱,他站在门廊上,视野所及并没有齐继的身影。左右视察了一下,也不见她的踪迹。
沿着环廊来到宾馆后门,终于在黑暗的角落里发现了她。她赤着双脚,蜷缩在环廊尽头的墙角,双臂抱着腿,头埋在膝上,一动不动。
他心中大恸,走已往在她身旁蹲了下来,“齐齐!”
她没有反映。
他把手放在她的肩头,“齐齐……”
她徐徐抬起头,眼神空洞不复一丝神采,似乎失了三魂七魄。
他心如刀割,抬手轻抚她的脸颊,“对不起,我不应这样欺压你!”
双手捧着她的脸,在她的额头上轻吻,“齐齐,你别怕,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也一直爱你,我们重新开始!”
齐继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了几番,又瑟缩着躲开,似是畏惧他。
他眼中酸涩,把她搂在怀里,“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哪怕你打我骂我,我也不会放手了!”
***
齐继再次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
眼睛好痛,头更痛,神志徐徐恢复,昨晚的影象一点点在脑中苏醒。
她托起自己的头发,竟然没有一夜白头?看来小说里的描写是夸张了。
她以为这已是摧心剖肝、神魂俱灭的极致了。
她想用右手摸摸眼睛却发现抬不起手——床上另有一小我私家,和自己十指相扣。手的主人还在熟睡,宁静的睡颜竟显得有几分稚气可爱。
他不仅和自己同床,貌似还盖着同一床被子,怎么回事?
她记得他绝不留情的戳穿了她的伪装,对她不屑一顾,然后绝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他怎么会睡在这里呢?头更疼了!
“醒了多久了?”他睡眼惺忪的问,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久。”她机械的回覆。
蒋彦泽轻轻摩挲她的手掌,抬手贴在她的额头上,又贴了贴自己的额头。
“你发烧了,怕是昨晚着了凉,我去前台问问有没有体温计和药。”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我都带了,就在箱子里。”
她撑着起来,想下床找药。
蒋彦泽连忙扶住她,“你别动,告诉我在哪儿,我拿给你。”
“38.4℃!”
他拿了药和水过来,突然想起,“等我一下,我去找点工具给你吃,然后再吃药。你想吃什么?”
“没有胃口,面包垫一口就行了。”
吃了面包和药,她很快就睡下了,蒋彦泽把窗帘拉上一些,让她休息的好一点。
除了出去给她弄吃的,他一整天都在房间里照看她,而她险些一直在昏睡。
第二天早上,她退了烧,总算可以起来好好洗漱一番。
两小我私家吃过早饭,齐继坐在旅馆的门廊上发呆,蒋彦泽靠在距她不远的廊柱旁望着她。
她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后面几天还需要我陪你吗?”
“虽然。”
他心里悄悄推测她现在的想法,她从昨天到现在险些没有和自己说过一句话。
“那我们出发吧,已经在这里延误了一天了。”
她站起身准备回房收拾工具,手臂被蒋彦泽拉住了。
“我那晚在环廊上对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他凝视着她的双眸。
齐继怔怔的看着他,明显是没有印象了。
他倒也不太意外,其时她本就是一副失魂落魄、万念俱灰的模样。
“那我再说一遍,你要认真听。对不起,让你那么惆怅,是我差池。我也爱你,我们重新开始,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哪怕你打我骂我,我也不会放手了!”
齐继低头不语,他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我已经决定不再当演员了,你担忧畏惧的事以后都不会再发生。
当初家里接受我报考上戏的条件,就是30岁之前回家帮姑姑打理生意。
演了10年的戏,我知足了,也是时候履行我对家族的责任了。
我计划在波士顿申请一所商科学校,既可以陪着你,又可以学点工具。
如果早知道你介意的是这件事,可能早几年我就会做出这个决定。”
他仔细视察着她的心情。
齐继平静的听他说完,面无心情,“我回去收拾工具。”才转过身便被蒋彦泽从背后紧紧抱住。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是个忘八,我没有想到会这样。我只是希望你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就故意刺了你几句。
我想和你在一起,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一点心结。我们两个都是眼里不容沙的性格,可你的心事总是藏在心里不愿让我知道。我知道我用错了要领,对不起!
我认可我不宁愿宁可——你只是对我哥提起了我,我就跑到美国来找你,我的尊严在你面前永远这么一文不值,只要你给我一点点希望,我的心就又为你跳动!我就是这么没前程我认了!
齐齐,再给我一次时机好吗?我们重新开始,我会比从前做的好,更爱你更宠你,我会掩护你,让你过你想要的生活,只求你不要再把我推开。”
齐继任他抱着,目视前方,面色平静。
“我放弃了你,辜负了你的恋爱;我隐瞒了你,剥夺了你选择的权利;我不愿委屈自己,没有陪你渡过人生最艰难的时光。这样的人不值得你这样看待,就此别过,各自珍重吧!”
蒋彦泽的眼泪奔涌而出,声音破碎。
“不是,不是这样。你没有把最艰难最残忍的选择留给我,一小我私家默默肩负。
你知道我们两个都太年轻、太骄傲、太过理想化,没有措施坦然蒙受命运的捉弄,那个时候勉强在一起对我们都市是一场灾难!
你的理智做了对我们最好的选择,可是你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所以你挣扎、痛苦、自相矛盾,把自己折磨的险些疯魔。
齐齐,我懂了,我都懂了!”
齐继闭上眼,眼泪倾泻下来,想起当初自己的痛苦挣扎,想到这些年心中的苦苦纠缠。
“我忏悔当演员了,我第一次忏悔自己的选择。我让所有亲人失望了十年,还失去了你,让你那么惆怅。早知道这样我不会选这条路!”
他的眼泪落在她肩膀上,瞬间渗进衣料,沾湿了衣裳。
“如果是那样,可能不用等十年,你就会忏悔。”这些结果她都曾设想过。
蒋彦泽流着泪苦笑,“你说的对,我就是这样一小我私家,不撞得头破血流,我是不会转头的。所以,你的选择没有错,我没有任何资格责备你,怨恨你!十年前,你做了正确的选择;十年后,让我选一次好吗?我选你,我选你!”
齐继贪婪的感受着这个拥抱的温暖,想永远铭记这个怀抱的温暖。
“十年前你有理想要实现,十年后你有家族责任要肩负,你已经没有了任性的权利,回去吧,别让亲人再失望了……”
她突然觉得也许他们这一生就是在不停错过。
“这并不矛盾。我留在这里念书、陪你,国内也可以经常回去,我姑姑还不急着退休,所以我们另有时间找一个适合我们的生活方式,别让我放弃……”
他很畏惧,怕她伤透了心,更怕她哀莫大于心死,怕这一次划分他们会成为彻底的陌路。
“所有我想说的话都说了,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你也知道了当年我们离开的真正原因,不需要再有心结,这一页我们终于可以翻已往了。
十年的时间,足以改变许多工具,你有你的事业和责任,我有我的事情和生活,我们都不能任性了。
如果你愿意,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们各自冷静冷静,认真的考虑一下,再做决定可以吗?”
她说完便回了房间,蒋彦泽没有跟进来。
她走进卫生间,撑着洗手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十年前,他们因为他的理想疏散。十年后,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虽然不再是他的理想,却有增无减。
如果他没有和她一样为对方披荆斩棘的决心,他们恐怕照旧没有措施走到一起。
或者如洄洄所说,自己终于可以放下情感上的十字架,开始人生的下一段旅程。
只是后面的旅程不再会有蒋彦泽,她甚至连用回忆温暖自己的资格都失去了,扬起头也没能阻止眼泪滑落。
开门的声音响起,她赶忙打开水龙头洗去脸上的泪痕。
蒋彦泽循着水声进了洗手间,摘下毛巾递给她。
她接过来擦干脸上的水珠,计划绕过他出去,不意他挡在了门口。
他望进她微红的眼,“我们简直都变了,不再是那个受制于怙恃、不知道未来在哪里的孩子。我们有了对方没有加入的十年,这十年间我们都经历了许多人许多事。可是这些都不能成为退缩逃避的借口,其他的事我都可以听你的,唯独这一件不能。”
蒋彦泽伸手轻贴着她的脸颊,入手皆是细腻柔滑的触感,“这一次我不会听凭你部署,你主导了开头,但是后面的剧情恐怕不是你能决定的了。
她惊讶的抬眼看他,恰好迎上了他掠夺的亲吻!
他的手掌扣住她的后颈,右臂紧拥着她,将她完全禁.锢在自己怀中。柔软的双唇含住她的,温柔的吮吻。她被动的蒙受着,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映,垂在身侧的双手是该拥抱他照旧推开他……
四目相对,她氤氲了双眸,他的眼里却似有星辰大海。
“这一次没人能阻挡我和你在一起,连你也不能。你又何尝不是我的心魔?一日不攥在手心里,便一日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