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忏悔词

　　高木的失踪，是令所有人都倍感意外的事情。

　　警局方面由于目暮治理较严的原因，没有人敢无故缺席。再加上高木性格老实，无故缺席的可能就更低了。而近期，高木正幸亏跟一个连续伤人案，说好了只请假一个下午，却到晚上也没有回来，这让目暮在怒火中烧的同时又倍感担忧。

　　毛利阳追念了一下之前与高木的对话，虽说他想到了高木自己一小我私家去找凶犯坚持的可能，可高木从来都不是一个违背自己诺言的人。如果他说了，就一定会尽力去做到，是个真实的老好人。至于高木为什么会无故失踪……

　　这个他就不清楚了。

　　用电话回复了目暮警官的一系列问题后，毛利阳只认为高木有急事，也没往多里想。可世事难料。

　　有的时候树欲静而风不止。太久的安宁已经让毛利阳忘记了人心致险这个原理。面对欲望，照旧有的人难以抗拒天性的需求，渴望活在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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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花美术馆里，一个黑影扛着一个大麻袋潜进了被封锁大门。

　　他是鹿野，是已去世的佐藤正义的挚友，也是曾经用长枪砸死银行保安的神秘人——kano。

　　因为一次投资失败，他濒临破产。

　　其时他的女儿才刚刚四岁，妻子娇美，女儿可爱，他怎么敢破产？

　　破产的话，他女儿怎么办？她还小，以后上学、结婚都得用钱，他怎么敢破产？

　　可如果想不破产的话，该怎么办？

　　钱。他得要钱。

　　为了填补资金窟窿，他最后决定与邻居的两个混混一起协商，预谋了那起耸人听闻的银行抢案。

　　枪是他从道上拿来的。车是那两个小混混偷的。衣服好办，中古店买来的次品。

　　可是他真的没有想过杀人。

　　真的没有。

　　杀完人之后他从现场逃了出来，与那俩个小混混分道扬镳。原来他想着拿着这笔钱安度余生，可谁知道他竟然被佐藤正义找上门——

　　‘我知道就是你，转头吧。’

　　转头，怎么转头？他都杀人了，还怎么转头？

　　然而面对佐藤正义的眼神，他基础就没措施反驳。

　　他杀人了吗？杀了。

　　他犯罪了吗？犯了。

　　可是他不行怜吗？他也不想杀人的，他真的不想杀人的……

　　他真的认为自己是无奈的，纵然在杀了人后，他也认为自己是可怜、且值得人同情的。

　　可幸好，上天照旧怜爱他这个可怜人的——在佐藤正义押送他的历程中，他们遭遇了车祸。

　　佐藤正义可能是出于对他的信任，并没有给他用上手铐，所以他逃得很轻松。而佐藤正义更是因为那场事故牺牲。

　　虽说很可耻，但不得不说，他在得知佐藤正义去世的消息后，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幸好，佐藤死了。

　　佐藤死了，就没有人知道他犯罪的事实了。

　　真好。

　　厥后他去意大利，开了一家餐厅。中间他与妻子离婚，也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进了结婚殿堂。

　　可他照旧不舍啊……

　　谁能在见过阳光后，还愿意回归湿润阴暗的地底。

　　横竖都过了这么多年，该已往的都已往了。保安死都死了，死人的幸福谁会在乎，死人的公正谁会铭记……相比之下，活人的牢固才是最重要的。

　　可这并不代表他会忘记佐藤正义，也不代表他会遗忘那个曾经死在他手下的保安。

　　可是愧疚就足够了吧？

　　他会送还罪过的。不外他不会选择在牢狱里送还。在狱外他也可以忏悔，而且忏悔的所在究竟在哪，真的那么重要吗？

　　想到这里，鹿野把肩上的麻袋丢在了茅厕的瓷砖上，随后他把麻袋掀开，麻袋里面装着的是失踪中的高木警官。高木警官如今正处昏厥状态，额头上有着碗口大的伤疤，鲜血从伤口上流了出来，散发着一股鲜血独占的铁锈味。

　　鹿野戴着手套，用从高木警官身上搜出来的手铐，将高木和旁边的水管连在了一起。这个美术馆明天将进行爆破。美术馆在几天前就已经全面封锁，标注着闲人免进。

　　施工日就在明天，如今美术馆空无一人。不会有人因为闲来无事到这个已经老旧的修建馆里散步，也不会有人会想到这个预备明天爆破的美术馆，竟然会藏着一位重伤警官。

　　整个东京另有比这个美术馆更适合毁尸灭迹的地方吗？没有了。

　　把高木警官拷好之后，鹿野用手拍了拍高木的脸颊。他一边拍，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自己的那些大原理——

　　“我听说了，就是你这个小子近期在查那桩旧案。前两天猿渡那个家伙问我认不认识一个警官，其时我就有些觉得差池，然后你小子就上门了。”

　　鹿野似乎想到了一些往事，即是有些纪念，又是有些不屑地笑了笑。可能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对警察这个职业是心存蔑视的。这么多年已往，虽说他对佐藤正义心存愧疚，可同时，他又觉得佐藤正义这个警官真的是傻得可怜。

　　“虽说你没有直接跟我说你是来查那件案子的。但我知道，你已经认定我就是凶手了。在看到你的时候，我发生了一种错觉……你和当年只身前来找我的佐藤正义真的很像。那个眼神，一模一样。”

　　鹿野还在拍着高木的脸，力道也随着他语气的激动而明显增大。只见鹿野的脸部越来越扭曲，加上脸上的皱纹，整张脸就跟个皱皮橘子一般，十分骇人。然而这个时候的鹿野还没有注意到，任他磋磨的高木警官，此时眼睛开了一条小缝——

　　“这个案子都已经已往那么多年了。美和子想查我能理解，可你一个外人来有什么资格随便插足？”

　　“我已经很忏悔了，我在忏悔我的罪过……但是我不想进去！横竖你们当年没有抓到我，现在就不能放我一马了吗？”

　　“我另有女儿，我的女儿已经结婚了。我还想看我的乖孙……如果我进去了，他们怎么办？”

　　“警察先生，你不应查到我身上。”

　　“虽然很对不起，但是永别了。我真的不是故意杀你的……对不起。对不起。”

　　鹿野不经意间，多说了许多不应说的话。没有人会对将死之人有预防之心的，其中也包罗他。这些年，为了逃过警方的追捕，他去了太多的地方，见了太多的人。虽说还没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水平，可也差不多了。

　　与此同时，他也憋得太久了。

　　这些年，他独自怀揣着这些罪恶一人在忏悔中痛苦挣扎。而高木是他将要杀死的第三小我私家。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但他将会背负着这些罪恶生活下去。横竖他不愿意进牢狱，因为他另有牵挂在狱墙之外。

　　“我是何等……可怜啊……”

　　鹿野可能是习惯了自我感动，最后他竟然真的流下了眼泪，并将手抚上了高木的眼皮，“孩子，早点睡吧。我也是迫不得已。”

　　高木警官缩在袖口里的手动了两下，似乎是在反抗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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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木的意识勉强还算清醒的。不外眼皮子照旧有些发沉。上睑和下眼皮就跟被人用胶水黏在一起一般，无论怎么努力他都睁不开眼。

　　啊……这是怎么了。难道他是快要死了吗？

　　明明只是想去自动贩卖机买一罐饮料而已，可谁知就一个弯腰的功夫，他就被人套了麻袋，用木棍砸晕。

　　倒霉，真的是倒霉。谁知道无缘无故就遭了这么一个事，真是倒霉。

　　可是他还不想死啊……他另有喜欢的人没有向她广告，他还没有买屋子，他还没有好好孝顺自己的爸爸妈妈……

　　难道自己真的死了吗？这里是地狱？照旧说，天堂？

　　高木嘴巴里泛起了一股腥味，牙齿也有些发酸。

　　真的好难受。

　　“哐当”

　　后背一疼，高木感受到了自己被人摔在了地上，背部和大腿都有些痛得发麻。

　　猛地一下，他的呼吸顺畅了许多。有人把麻袋掀了下来。隐隐约约地，他猜到他还没有死。而且，旁边似乎有人在看着他，并对他说话。

　　是有人来救他了吗？

　　似乎，不是。

　　“这个案子都已经已往那么多年了……美和子……”

　　啊……原来是犯罪者。美和子……难道这小我私家是那个鹿野吗？为什么这个鹿野会知道自己已经查明真相，明明才见过频频面，他应该没有觉察才对啊……

　　“……但是我不想进去！横竖你们当年没有抓到我，现在就不能放我一马了吗？”

　　放你一马……可是你有放过保安与佐藤警官父亲一马吗？你既然犯了罪就应该受随处罚。更况且，人命比天大，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算清？

　　“我另有女儿，我的女儿已经结婚了。我还想看我的乖孙……如果我进去了，他们怎么办？”

　　那佐藤警官呢？你另有再见你女儿和孙子的时机，可是佐藤警官却再也见不到他的父亲了。而那个保安的怙恃也没有措施再见到自己的儿子……

　　连自己错误都无法认识到的你，另有什么资格说自己已经在忏悔？

　　高木的手悄悄伸进了自己的袖口里。如今他身上的手机什么的已经被搜刮一空，可因为使用方便，他一般都市把录音笔放在袖口的一个暗袋里。

　　“孩子……睡吧……”

　　在再度昏厥的那一刻，高木把鹿野的所有“忏悔”都给录了下来。

　　纵然，我真的不幸死去，那么也请你这个魔鬼，接受你应当接受的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