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月后;漠北,龙城。
正值大寒时节,冬风咆哮,大雪纷飞,天地之间俱是一片迷茫,安侯河上下均已结上厚厚的坚冰。
离城二十里外,三千鲜卑狼骑军容齐整,蜂拥着两架车辇,前辇六马,后车五马,迤逦而来。
贺兰瀚海、慕容长河两骑当先而行,珞伽、成律归守在车辇四周。
风雪之中,一骑探马飞驰而至,到得贺兰、慕容两人近前,禀上军情,“大王亲率各部大人出迎,已在城外十里相候。”
贺兰瀚海策马回奔,对珞伽拱手道,“某与长河先行一步,此处还需劳烦夜叉瞳大人照料!”
珞伽颔首应允,并不多言。
眼见贺兰瀚海、慕容长河两人纵马而去,后方的成律归心思一转,轻夹马腹,来到珞伽身侧,恭声道,“珞伽大人,成律归有要事禀报!”
前方十里之外。
安侯河畔刀枪林立,狼旗飘荡,足有上万雄师集结。雄师外围,以百骑为一队,往来疾驰,布下十来道警戒防线。
檀石槐身着熊皮大氅,端坐骏马之上,神色肃穆,极目远眺,左右俱是鲜卑各部大人,背后高竖三丈金色牙纛。
就在现在,西边远处的弹汗山脚下,悄无声息地转出一骑,借助漫天风雪掩护,避开最外围的一队狼骑,很快欺到第二道警戒线。
呜~!
卖力警戒的狼骑显是军中精锐,调配有度,发现有人突入,立即分出泰半人马迎敌,剩下十来人则抓起军号,吹响了警报。
来人高峻雄壮,手持方天戟,胯下赤菟马,正是吕布。
他见行踪袒露,绝不犹疑,借助马速优势,挥舞掌中大戟,瞬间凿穿拦路的这队狼骑,又接连闯过数道警戒线。
沿途不停有惨呼声响起---
这一人一马前进的速度,竟似丝绝不受警戒狼骑影响,认真耸人听闻。
鲜卑雄师终于反映过来,一排一排的弓箭手,同时弯弓搭箭,千百支长矛,一起指向吕布,满场杀气腾腾,风雪如刀,倍增凛冽之意。
这批檀石槐的近卫亲随,俱都久经沙场,百战余生,见来人骁勇异常,不待付托,自成局势,严阵以待。
檀石槐被隔在后方,他身边的各部大人、小帅团团将他护住。
“五原吕布!”
檀石槐端坐马上,遥望被雄师远隔的一人一骑,见对方目光向自己扫来,心底暗凛,一个熟悉的名字脱口而出。
这是让檀石槐恨之入骨的名字!
三年以来,此人不仅斩杀他麾下慕容青空、独孤霸两员悍将,更在贺兰瀚海、慕容长河的联手追杀下,寻隙破坏了他劫夺汉廷护国伽蓝的谋划。
就在片刻之间,吕布已然穿过所有警戒,距离上万雄师,不外半里开外,以赤菟马适才展现的脚力,最多十息之间,即可突入军阵。
“放~!”
一声命令,鲜卑雄师万箭齐发,漫天箭雨,直向吕布射去,威势盖过凛冽风雪,天地为之一暗。
“哼~!”吕布一声怒哼,体内真气火焰飞跃而出,瞬间将自身及胯下赤菟马笼罩其间,状若天神。
万千箭矢,刚与那层真气火焰接触,就纷纷跌落在地。
以鲜卑人的强弓利箭,竟不能攻入吕布的护体真气内!这等惊人功力,在鲜卑士卒看来,怕是仅有国师慕容轩方可办到,士气为之一挫。
檀石槐遍体生寒,周围虽有上万雄师,团团护卫,他却感受更像幼年孤身一人,面对一头咆哮如雷的猛虎,那时候有邪尊从天而降,脱手相救,现在慕容轩已去,再无他人可以依赖!
他徐徐抽出腰间的狼首金刀,紧握刀柄,心下稍安。
这柄伴他崛起安侯河畔、一统漠北的神兵利刃,能否再次为他带来胜利?
唳---
啸声有如鹰鸣,破空而来。
尖啸声中,南面风雪之中猛地窜出两骑,转眼来到里许以内,正是贺兰瀚海、慕容长河二人。
吕布心念电转,猛地挂上大戟,霍然起身,站立赤菟马背。
他身后铁胎大弓来到掌中,扣箭于弦,火焰真气凝若实质,附箭成芒,周围数丈内似成绝地,风雪全无。
只听一道霹雳声响,周遭十丈的空气彷佛已被抽闲,大箭刚一离弦,一道箭芒便已泛起在檀石槐身前。
早在吕布起身之时,檀石槐已有所感,左手成爪,劲气磅礴,已将旁边一名小帅抓了过来,往前一挡。
噗~!
箭芒穿透铁甲,没入小帅体内,余势不停,又插入檀石槐右胸:其势凌厉如火,其痛寒彻入骨!
檀石槐满身一颤,险些跌落马下。
噗~!噗~!
噗通~!
连绵几道声响,却是吕布连珠三箭,将那名小帅与檀石槐牢牢钉在一起,撞落马背,狠狠摔倒在地。
昔日飞将,也莫过于此!
这一切,不外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赤菟马不受控制地突入鲜卑雄师,一人一马瞬间硬受数十记长矛撞击。
有火焰真气护体,人马虽未遭受重创,却已陷入雄师围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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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日;漠北,荒原之间。
狂奔快要一日一夜之后,阎妍的座下骏马终于不堪重负,发出一声悲鸣,倒毙就地,阎妍踉跄落地,扶矛站立。
赤菟马一声长嘶,奔出数丈后绕了一个半圈,回到阎妍身旁,满身汗血淋漓,鼻孔大张,显然也已透支体力。
昏暗曙光之下,但见吕布满身血迹,俯趴在赤菟马背上,似已昏厥已往,只是右掌之中,兀自牢牢握住方天戟,戟刃已被血迹染成紫黑之色。
日前,吕布单人匹马,持戟杀入鲜卑上万人马之中,箭落檀石槐,随即陷入雄师围困之中,真气消耗之下,终被贺兰瀚海、慕容长河等人所伤。
仗着赤菟马神骏无匹,吕布总算杀出重围,与守候在外的阎妍汇合。
幸有漫天风雪掩盖痕迹,两人得以暂时挣脱追兵,但吕布受伤不轻,已在途中几度昏厥已往。
此时大雪已住,若阎妍不能在日出之前找到可靠的藏身之处,则两人势必被鲜卑雄师寻到踪迹,再难脱身。
阎妍四处巡视,寻了一处背风斜坡,先取下马鞍铺在坡面,又艰辛将吕布连人带戟从马背搀扶下来,靠在马鞍之上。
几个简朴的行动,竟让她有些脱力,拿起水袋连饮数口,缓过几分气力,又对着吕布的嘴倒入小半,这才坐下歇息。
现在天将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厚厚的积雪笼罩在大地之上,如同笼罩着银白色的轻纱。很快,东边天际微露卵白,云彩都赶集似的聚往一起,像是浸了鲜血,显出淡淡的红色。
吕布突然转动了一下,阎妍急遽靠上前去,娇声召唤道,“吕年老!”
“这是---到哪儿了?”吕布勉强抬起头来,神色虚弱。
不待阎妍回覆,他突然面露异色,苦笑道,“你我怕是难逃这一劫了!”
他虽受重伤,但一身修为非同小可,已然先阎妍一步,听到有马蹄声靠近,而且远不止一骑,十之八九是追兵到了。
来的果真是鲜卑狼骑,约莫十人左右,虽不外一什军力,但两人眼前连挥舞兵刃的力量尚且欠缺,如之奈何?
阎妍勉强端起长矛,挡在吕布身前,嘴角竟露出几分笑意,“能与吕年老死在一起,小妹今生知足了!”
鲜卑狼骑发现两人踪迹,初时颇为惊惧,只是远远逡巡,待见到吕布靠在原地不动,竟任由一名女子挡在身前,不禁相视大笑。
“傻丫头!”吕布苦笑不已。
唏律律~!
在这危急时刻,后方忽有嘹亮的骏马嘶鸣声响起。
鲜卑众骑霍然转身,入眼处,一名身材高挑、面戴夜叉铜具的女子,正手持月牙双戟,纵马飞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