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 云海迷茫 剑气冲霄 上

　　破晓时分；博格达峰北麓。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踏破了天地之间的寂静。

　　一青一紫两骑来到近前，蹄声骤停。陆翊转头望向珞伽，轻吁一口气道，“总算实时赶到了！”

　　此时，珞伽所中醉心花之毒早就已经不药自解。

　　她抬头仰望，只见昏暗星光之下，博格达峰巍然耸立，蓝蒙蒙的云雾弥漫天际，雪山冰峰耸立在深蓝色的空中，像水晶一样，闪闪发光。

　　珞伽一贯自负，但在这天地间的神迹面前，也不得不认可自身的渺小。

　　“天色将明，离瑶池可另有不短的路程，希望不会错过决战的开场。”珞伽言罢，取下牛皮酒袋，仰首痛饮。

　　自阴山到博格达峰不下数千里地，途中多有黄沙沙漠，一个月来两人夜以继日赶路，近乎马不停蹄，人马俱显疲惫。

　　珞伽一番痛饮之后，精神大振，双眸变得特别明亮。她又取过一袋酒水，递到紫骍马嘴前，转眼喂下半袋。

　　“接着！”珞伽轻喝一声，将剩下的半袋酒水抛给陆翊。

　　陆翊接过酒袋，一边喂给铜爵马，一边苦笑道，“原本只有一个酒鬼，如今倒好，酿成了三个！”

　　这两匹马也是奇怪，竟和珞伽一般爱饮美酒，而且饮下酒水后，精神气力更涨几分，让陆翊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陆翊自己何尝不是怪胎，虽然不能饮酒，却有着惊人的耐力，几千里路赶下来，无论身处何地，他总能无声无息地准备好补给。

　　两人双马稍事歇息之后，沿着山峰北坡向上攀登。

　　时候已是初冬，一路目力所及，山涧水浅流缓，草木已见枯黄，林中隐现着狍鹿、棕熊等野兽的身影。

　　快要隅中时分，两人终于抵达位于山腰的瑶池，眼前豁然开朗，湖光云影，晶莹如玉，雪峰反照，景色清绝；远眺东南偏向，但见三峰并起，突兀插云，状如笔架，正是博格达主峰。

　　瑶池西北面的空地，现在早被黑压压的人群占据，简陋一看，怕是不下千人；西南、东北两面俱为悬崖峭壁，阻断了通往劈面主峰的门路。

　　“陆年老！夜叉嫂子！”

　　陆翊、珞伽甫一露面，就被甘宁看在眼里，他展开身法，几个起落，来到两人身前，显得十离开心。

　　甘宁这番举动，早惊动了场上多方势力，众人反映各不相同。

　　公孙雯见陆翊泛起，先是一喜，待看清他身旁的女子样貌后，小脸露出不行思议之色，随即悲从中来，转身扑进二姐公孙雪晴怀中。

　　韩龙本欲上前，见到夜叉面具女子，嘿然一笑，留在原地。

　　吕布瞥见两人，冷哼一声。

　　“吕年老认得那两人？”一旁的阎妍见状，作声询问。

　　“不熟！”吕布冷声道。

　　董卓目光掠过珞伽高挑妙曼的身躯，邪异之色一闪即逝，“鲜卑夜叉瞳！她旁边那背剑的小子是谁？”

　　董白附到董卓耳边轻言几句，董卓微一颌首，不复言语。

　　鲜卑群豪聚集之处，目睹珞伽与陆翊联袂而来，贺兰瀚海、慕容长河两人对视一眼，似有所思。

　　昂~！

　　就在此时，忽有一道清啸自山下传来，由远及近，愈趋响亮，来速竟至匪夷所思的田地，渐如黄钟大吕，响彻云霄。

　　清啸声倏忽而止，只见瑶池西南角高逾十丈的陡峭山崖上，蓦地泛起一名身躯雄伟如山、气息深若渊海的布衣男子。

　　“哈哈哈～！”布衣男子劈面山崖突然有人纵声大笑，回音轰传千山万壑之间，良久不停。

　　众人应声望去，只见瑶池另一侧的峭壁之上，不知何时多了名魔神一般的华服男子，容颜俊伟至极，鹤发如雪，披散两肩，双目神光内蕴，气势威慑众生，令人难以测度。

　　“剑宗”王越，“邪尊”慕容轩。

　　这一刻无须任何言语，场上所有人心底，均情不自禁地冒出这两个名字。

　　“万载冰川，百年恩怨！”慕容轩目若电闪，透着近乎妖邪的魅力，霍然望向劈面的宿敌，“王兄，久违了！”

　　两人最后一次交手，已是十六年前；师门之间的恩怨，更有百年之久。

　　距今一百又八年前，时任汉军假司马的班超率墨家剑客三十六人，在鄯善国突袭匈奴使者营地，阵斩乔装出行的右日逐王。

　　五十年后，班超幼子班勇出任西域长史，三年间领兵连败匈奴伊蠡王、北单于，以及前右日逐王之子呼衍王。呼衍王不甘失败，恃其小我私家武力，邀班勇决战天山祖峰之巅，不意败于班勇剑下。

　　呼衍王退居弹汗山，并收鲜卑少年慕容轩为亲传门生。

　　次年，班勇心力俱尽，逝于雒阳。

　　又十年（公元137年），呼衍王自知大限将尽，携慕容轩南下，在雒阳郊外与班勇传人赵宁及其两名门生相见，不久油尽灯枯，在弹汗山坐化，留下一名遗腹子，是为檀石槐。

　　时年，慕容轩十八岁，突破炼神，成就绝顶；王越八岁，入赵宁门下三年；吕梁九岁，入门两年。

　　其后数十年间，慕容轩既教授檀石槐武道绝学，又助其一统漠北、建设鲜卑王廷，以报呼衍王收养授艺之恩。

　　汉建和三年（公元149年），三十岁的慕容轩曾南下寻赵宁一战，双方各有忌惮，并未分出胜负。

　　时年，王越二十岁，甫入绝顶；吕梁二十一岁，方与慕容嫣结婚。其后五年间，慕容轩又多次南下挑战赵宁，均未能分出胜负，遂回到弹汗山闭关潜修。

　　汉延禧元年（公元158年），慕容轩功力臻至绝顶巅峰，应檀石槐之请，脱手重伤吕梁，并迫胞妹慕容嫣再醮檀石槐。

　　次年，赵宁因门生吕梁走火入魔而逝，慕容轩南下约战王越，虽然略占上风，却拿王越无可奈何。

　　此战之后，慕容轩转而行走天下，参悟天地造化，终于在五年后勘破虚空，成就宗师。他自觉已有掌握了结师门恩怨，遂再次寻王越交手，孰料王越五年间功力突飞猛进，竟先他一步破虚。

　　两人短暂交战后，慕容轩心有所系，主动罢手，提出冰川之约，并放言将由亲传门生前去邀战。

　　汉延禧九年（公元166年），在历时两年之后，慕容轩终于觅得一天赋绝佳的孩童，收为亲传门生，是为“夜叉瞳”珞伽。

　　两年前（公元178年），珞伽游历昆仑，突破炼神，成就绝顶。

　　慕容轩自觉后继有人，可以与王越放手一搏，遂派门生珞伽前去邀战。

　　但此时王越早已隐居热海不出，外人难觅踪迹，直到太平道从段颎家人处入手，这才获知王越去向，遂有“夜叉瞳”珞伽西行碎叶城之举。

　　“四十余年寻刀剑，几回落叶又抽枝。”王越语声慷慨，深邃的双目尽显沧桑，徐徐掠过天地山川，“多年的恩怨，正该在今日了结！”

　　自两人在雒阳龙门初次晤面，已已往足有四十三年，当初的垂髫孩童、风华少年，如今已过知命、花甲之年。

　　期间，几多帝王将相、英雄美人，均已归作一抔灰尘；无数功名利禄、是非成败，尽随江河东流不返。

　　此时日近中天，但见冰峰巍然，有朵朵白云徜徉其间；碧空万里，与皑皑白雪上下辉映，幻化流转着七彩的光线。

　　“日照冰峰，美景当前，你我何不移足山巅，再作胜负之争，王兄意下如何？”慕容轩泰半个身躯沐浴在七彩的光线之中，宛如魔神降临世间，更添几分妖邪魅力。

　　王越极为惬意地享受着温煦的光照，纵声长笑道，“虹藏不见，气寒将雪，能在天山祖峰与邪尊一决高下，足慰平生，慕容兄请了！”

　　话音刚落，两人的身影已从崖顶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