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子门学,四方馆外。
“小令郎,我等已在此地驻留两月有余,再不启程,中常侍张大人那边,怕是就连主公亲自出头,也欠好交接!”李傕追在董白身后,苦口劝道。
最近一月以来,李傕每隔数日便寻上董白,就此事劝说一番,别说董白不快,就连他自己都有些厌烦。
但他也是迫于无奈,迎送佛经之事,本由金城阎家卖力,是董卓贪图其中功利,特地震用朝中关系,在中常侍张让那儿为董白谋得一个副职。
董卓无子,素来宠溺董白,打小当儿子养大,迎送佛经一事若真有什么差错,董白顶多受顿责骂,他和郭汜等人,怕不止是一番皮肉之苦那么简朴。
“稚然叔,你们带着经书,先回雒阳复命吧!”董白一反此前的不耐,转身对李傕说道,“两大宗师决战之时,我自会前去与父亲大人相见。”
董白之父董卓,原为西域戊己校尉,如今更是身吞并州刺史、河东太守多职,本人又是天下有数的武道强者,可谓西北群豪之首,两大宗师决战天山祖峰,董白知他断然不会缺席!
“小令郎身边岂能无人照顾,要不让郭汜带队,属下陪小令郎留下?”李傕深知董白性情,她一旦处于冷静状态,则心意已决,不容再劝。
“那倒不必了!”董白摇头道,“届时我自与碎叶城众人一同前往,途中应无宁静之虑,稚然叔不必担忧。”
李傕在碎叶城多日,深知此处强者众多,又有“剑宗”王越坐镇,遂不再坚持,他转念一想,又道,“小令郎可有口信让属下带给主公?”
“口信没有,倒是有些稀罕的物件。”董白猛地想起这些日子的收获,说道,“我房中那一坛烈焰醉、两盒蝶恋花、一口碎叶刀,你替我带给父亲大人,他打点朝中权贵,定然用得上。”
“属下明白,小令郎可另有其它付托?”李傕道。
董白挥了挥手,说道,“没了,你们护送佛经要紧,这就去吧!”
“那属下告辞了!”李傕不再多言,拱手领命而去。
董白了结此事,神情一缓,转身往馆中走去。
“小令郎可是在寻秦管事?”馆中值守的小吏与董白早已相熟,见她进门,笑道,“今日一早,他就随沧月各人出门了。”
“可知他们去了那边?”董白神情一愕,问道。
她在碎叶城盘桓多日,与诸子传人交往颇多,但最为亲近的,依然是秦谊,此子也是最有可能随她东归出仕的。
至于许褚叔侄、班氏父子、公输阙、申屠越、邹韬等人,董白也寻机试探过,却都遭到明确拒绝。
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秦谊自然成为董白的重点目标。
“当在苑东的尚贤坊无疑。”值守小吏道,“沧月各人似乎对工坊极有兴致,常与秦管事谈及坊间事务。”
董白眉头一皱,心下警惕:这位沧月仙子来历神秘,说是舞蹈各人,但所作所为,反倒与自己有七分相似,且有倾国之姿,极易博得众人好感,来此时日不长,却与秦谊走得越发亲近。
看来该找秦谊坦诚一谈了!董白瞬息之间,心下已有定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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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城对岸,槐枞营地。
按鲜卑王制,各部大人非奉大王檀石槐令,不得率两百骑以上军队进入龙城十里规模,纵然贵为檀石槐亲子也不行。
正因此故,鲜卑各部大人往来龙城之际,所部军队营帐,均设在安侯河东岸,与西岸的龙城隔水相望。
营地牙帐内,槐枞端坐上方,帐下左右各有一名鲜卑勇士侍立。
“车鹿会,老二那边可有消息?”槐枞目视左首那人,问道。
“二殿下自那日被人重伤之后,一直留在龙城调养,除了大王与殿下,这几日未曾见他与外人接触。”车鹿碰面露疑色,困惑道,“这与二殿下往日行事完全差异,属下总觉得有些离奇。”
“半月前随老二过来的那群汉人,可有消息?”槐枞略一思忖,又问道。
车鹿会回忆了一下,肯定地说道,“那群汉人当晚就离开了,厥后也再未泛起过。”
“成律归,以你对老二的熟悉,若被人重伤,他会做什么?”槐枞眉头一皱,望向右首那人。
“自然是调集妙手,让对方十倍送还。”成律归答得绝不犹豫。
“可是这次,他却偏偏毫无消息!”槐枞眼中精光一闪,问车鹿会,“那群汉人离开之时,老二可曾派人相随?”
“有的,属下记得是阿六敦。”车鹿会说道,他想了想,又增补一句,“那日之后,阿六敦也未再泛起过。”
“老二好算计!”槐枞嘿然一笑,恍然道,“这群汉人,只怕正是他这番调集的妙手。彼时小师妹和那陆翊还在途中,老二竟能提前结构,背后只怕另有高人指点!”
槐枞急促起身,在座前来回踱步,突然停下,问道,“成律归,若由你来谋划,要搪塞一名绝顶强者,当在那边设伏?”
“天擎峡!”成律归断然道。
天擎峡,正是涿邪、浚稽两山之间的大峡谷,乃是连通漠北、西域的咽喉要道,峡谷连绵百里,尽是沙漠流沙。
“定是此地无疑!”槐枞神色亢奋,击掌喝道。
“既然已知二殿下的谋划,我们可要从中阻扰?”车鹿会挠了挠头,问道。
“阻扰?为何要阻扰?”槐枞瞥了车鹿会一眼,笑道,“老二遣人伏击剑宗门生,无论胜败,一定要支付不小的价钱,于我却是好事!”
“那是否遣人将此消息泄露给那剑宗门生?”车鹿会又道。
“勾通外人,祸殃兄弟?你真当大王只是部署不成!”槐枞瞪了车鹿会一眼,声色俱厉道,“父王可以容忍我和老二各显手段,明争暗斗,只因这是我们草原上的生存规则,一旦与外人联手搪塞兄弟,必不为父王所容!”
“属下失言,请殿下责罚!”车鹿会轰然跪下,向槐枞请罪。
“起来吧,我知你不外是无心之言,赦你无罪,下不为例!”车鹿会乃是槐枞心腹,自不会真的因此治罪,只是言语上必须敲打几句。
“谢过殿下!”车鹿会垂首谢罪,随后站起身来。
“天擎峡之事,我等只需静观其变即可。”槐枞口气一缓,望向成律归,问道,“沧月仙子那边,可有讯息传回?”
“刚收到沧月大人玉雕传书,正要呈给殿下观阅。”成律归从怀中取出一截密封的竹管,递上前去。
槐枞拆开竹管,取出一卷帛书,打开细览。
“又是那吕布坏事!”槐枞面露恼怒之色,向下方两人道,“沧月仙子在蒲昌海设下伏兵,本欲擒下阎忠父女,作为要挟阎行的手段,眼见即将得手,却被中途杀出的吕布搅局,损失惨重,已无余力再动护国伽蓝。”
“吕布此子,屡屡与我等为难,莫不是与我鲜卑有深仇大恨?”车鹿会觉得此事实在太过巧合,疑惑道。
“那倒---不无这种可能!”槐枞本欲否决,话到一半,突然觉得车鹿会的推测颇有原理。
鲜卑在短短三十年间,依赖武力崛起漠北,征战四方,杀人何止百万,结下一两个吕布这种强敌,实在屡见不鲜。
“若真有深仇大恨,此子怕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槐枞思忖片刻,向成律归道,“传书沧月仙子,请她密切关注吕布踪迹,一有异动,立即相告!”
“属下这就去办!”成律归领命道。
“车鹿会,随我入城!”槐枞眼中闪过一丝憾意,凛然道,“护国伽蓝之事,我须劈面见告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