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潮气和霉味的地下室里,一老一小的身影映照在土墙上。
两人穿着陈旧的猎人装束,头发像是特意打理过。老者须发皆白,但眼神依然清澈,他拄着木杖,打着火炬,一脸紧张看着蹲在地上的小男孩。
男孩年纪约莫十二岁,乍一看有些瘦小,但肌肉十分精炼,他蹲在地上灵活地挪动身子,将数十支围成一圈的蜡烛逐个点燃。
蜡烛中央,有一个鲜血涂出的六芒星阵。阵中堆着数十块鸡蛋巨细的透明晶石,六个角上则划分放着装有蚯蚓、水蛭、面包虫、蛞蝓、蜂蛹与蚕虫的圆形祭品罐,罐内的生物还在微微蠕动。
将蜡烛尽数点燃后,男孩返回鹤发老人左侧:“爷爷,这样就可以了吗?”
“嗯,”男孩的爷爷露出笑容,“蜡烛开始熄灭时,我们一起吟唱召唤咒语,让软弱之神重临世间。”
男孩似乎有些紧张,肩膀朝爷爷腰侧挨已往。
“不用怕,马丁,”爷爷搂着男孩的肩膀道,“软弱之神是满有恻隐的神,他资助我们这些平凡人,不像其他魔神那样只看重英雄。等他重临,我们就可以去外面的世界了。”
“嗯,我相信你,爷爷。”男孩马丁扶着爷爷,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自马丁能记事以来,便和爷爷莫尔斯生活在这个因战乱而废弃的乡村。这里常有危险魔兽出没,土地已被污染和破坏,几天的路程里都没有人烟,也不会有商人经过。
虽然情况十分艰辛,但马丁从小便习惯了,倒也不觉得有多苦。只是重复着这种生活,让他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渴望。
约莫两年前,他刚满十岁时,莫尔斯摔了一跤,摔坏了右腿,狩猎和收罗的担子便压在马丁的身上。在当年冬天,他们两天才气吃上一顿,让小小年纪的他第一次感应绝望。
即便如此,莫尔斯照旧不愿离开这里。因为只有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才气让他们躲避命运神殿的追捕。
莫尔斯看着依偎在他怀里的马丁,轻轻将他推开:“马丁,对不起,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希望你不会怪我。”
“无论你瞒了我什么,我相信你是为了我好,”马丁笑道,“你就专心准备仪式,等结束再说吧。”
“不,不能等到那时候,”莫尔斯使劲摇头道,“我必须现在告诉你,否则一切就无法挽回了。”
莫尔斯的心情让马丁心里一紧,但他很快便释然道:“爷爷,没关系的,就算我要成为祭品,我也不会怨你的。如果不是你辛苦将我养大,我也活不到现在。”
“不,你听我说,”莫尔斯眼角溢出泪光,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一句话:“你不是我捡来的。”
“什么?”马丁瞪大了眼睛。
“你是我偷来的,”莫尔斯的声音发虚,“从你逃亡的母亲身边。”
“不行能,你骗我!”马丁在心乱如麻中退后了一步,眼前的莫尔斯让他第一次感受到陌生,“你没理由这样做,你一小我私家都这么艰难,为什么还要这么辛苦把我养大?”
“其时距离软弱之神苏醒另有十一年,我怕自己活不了这么久,”莫尔斯哆嗦着收回了手,“我不怕死,但身为最后一个使徒,我不能让软弱之神的传承隔离。
我找了许多人,但他们都畏惧命运神殿,不愿允许。这时恰好有一个逃亡中的女人,托我照看一下照旧婴孩的你,我就抱着你跑掉了……”
马丁剧烈地喘息,他感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很幸运,有一个爱自己,充满耐心教导自己的爷爷,但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他不外是一个工具。
“马丁,我很忏悔……”
“够了!”马丁咆哮了一声,声音大到自己的脑壳都嗡嗡作响,莫尔斯的泪水在他看来就是一种讥笑,要是他真的这么忏悔,当初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马丁冲上木制楼梯,在楼梯的吱呀声中顶开暗门。莫尔斯见状拄着手杖追去:“等等,你要去哪里?”
“不用你管!”马丁顶开了地下室的暗门,恨恨地说道。
“站住!命运神殿的杀手……”莫尔斯边喊边追上楼,但他一瘸一拐地追出屋门时,已经完全看不到马丁了。
马丁在村里的石子路上咬牙狂奔,一口气用完后,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停下。
地上的影子只有一小片,时间接近正午。马丁突然担忧起莫尔斯,他一小我私家能否顺利完成仪式?但他很快就把这个念头抛开脑后,他才不要为一个骗子担忧。
他一时激动跑出家门,身上没带武器,也没带食物,若是离村子太远,基础没法生存,但他照旧执拗地朝村外的偏向走去,尽管法式放慢了许多。
门路两侧散落的残缺废墟,证明这里曾经是个富贵的大乡村。虽然如今已经无人居住,但却残存了不少工具和器具。莫尔斯腿脚还好时,曾不止一次带着他在废墟中搜索,就是找到一块完整的铁片,都能让他们乐上半天。
想到和莫尔斯一起的回忆,马丁转头不由转头望去,想看看莫尔斯会不会来追自己。
后方并没有莫尔斯的身影,马丁站了片刻,自嘲一笑。软弱之神的重临仪式在即,那可是爷爷不惜欺骗自己,计划了这么多年的大事,他岂会抛下仪式来找自己?
他沿着村里唯一的大路朝北走。如果真的遇到命运神殿的杀手,死就死了吧,只要能让爷爷感应忏悔就好。
使气归使气,马丁走了一会,听到右侧的疏弃田地传来脚步声时,照旧警觉地伏下了身。
脚步声很均匀,肯定不是爷爷,再说爷爷不会泛起在这个偏向。这么多年间,村子里从未有外人泛起,难道真的是杀手找上来了?
脚步声徐徐远离,马丁松了一口气,起身便要朝家跑,不意小腿有些打战,一个不慎摔在地上,惊呼作声:“啊——”
“谁?”一个背着弓和剑,一脸冷酷的黑衣男子闻声跑来。
马丁从地上爬起的,看到来人上衣的白色箭头图案时,心里一惊。
真是命运神殿的人,这是命运神殿的特有标志。他没有任何准备,绝对不是对手。
“停下!”黑衣男子看到马丁逃跑,赶忙追在他身后。
虽然不及黑衣男子跑得快,但马丁利用村里的地形,在残垣断瓦兜圈子,徐徐将黑衣男子甩开。
很好,就这样跑出他的视线。
马丁这样想着的时候,身后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他以为杀手被甩掉了,转头一望,却见对方竟在弯弓搭箭,吓得他赶忙闪进四周的一道断墙后。
马丁背靠断墙,竖起耳朵听消息,只要杀手放弃射箭,再度追来,他就立即跑到前面的掩体,让对方没有时机射箭……差池!
据说命运神殿的战士,拥有一种叫“命运之箭”的赐福,无须瞄准,便能在射程内百发百中。
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听到弦响的时候,马丁汗毛一竖,本能地要离开原地。但他照旧反映慢了,一支羽箭将右手手心射穿,将他钉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