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周世泽

　　庆阳城，这是一座坐落于崎岖山野间的偏远城镇。

　　因为此处远离朝廷，天子的手也很难在此处牢牢把控，更也没有那么多的心思牢牢提防，也因此难免多了许多伏莽抢掠的野蛮行径。

　　朝廷自然也是在这里设立了官府的，只是因为当地人的凶悍，这偌大的府衙倒更像是一处部署而已，里面的衙役好吃懒做，即是有人来报案也是爱理不理，县令老爷也是基础放弃了做出政绩来升官的计划，君不见前几任有志气有理想的县令来到这里之后是怎么失踪不见的？

　　上面也曾派人来视察过，或许是山匪作祟。然而这里山连着山，熟悉路的匪徒们吃饱喝足了钻进树林子里，基础找不见人影，捕快们也只能悻悻而归。

　　政绩也就而已，照旧小命要紧。

　　如今在任的县令也明白了这个原理，纵然胸中怀有理想，也无处施展，只能孤苦郁闷。

　　而就在这样的一个小城镇里，却有一座小小的私塾，里面传来一声声孩子们稚嫩的念书声，与这彪悍的民风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直到天边晚霞渐露。

　　“好了，今日的课便上到这里，今天我教你们的字可别忘了，明天考校的时候我来考一考你们，谁能答上来，就能有糖吃！”

　　老师是一位三十而立的中年男子，双手背于身后，嘱咐道。他的面容间没有官老爷那般的气派，也没有书生的迂腐，而是带着平和的微笑，给堂内的孩子们一种亲近的感受。

　　话音落下，席间十几个孩子纷纷收拾着手边的工具，门外却是走进来一个面相刻薄的妇女来，一个孩子瞧见了，怯怯地喊了一声：“娘……”

　　“等会儿再和你小子说！”那妇女凶悍地骂了一句，转而望向老师：“我说姓周的，你干什么老是骗我家儿子来上你的课？莫不是想骗钱不成？我可告诉你，我们不会给你钱的！”

　　周老师无奈一笑道：“刘婶，我已经说过了，我这个学堂不收钱，只是想教孩子们念书写字而已。他们这般年纪若是不学习一些，恐怕以后也不会认得字。我看你家孩子颇为聪慧，或许有时机考科举……”

　　“考个科举又怎么样！”那妇女却是不依不饶，泼辣骂道，“你看看你自己，考了个狗屁科举有什么用？还不是到了咱们这儿，跟咱们吃一样的饭！”

　　“这……”周老师眉头微皱。

　　“再说了，多念书就能吃饱饭不成？现在正是做农活的时候，家里本就忙不外来……”

　　到底是彪悍的民俗，妇女骂了良久，拉着孩子气冲冲地便走了出去，其余的孩子也是心中忐忑，不知明天是否怙恃还会让自己来上课。

　　空荡荡的学堂内很快便只剩下周老师孤零零独自一人，他望着洁净的桌上，原本的笔墨纸张被对方顺便卷走了，不禁苦笑一声，微微摇头。

　　这种事情他经历了许多。起初开办学堂的时候孩子另有几十个，然而半年下来不仅没增加，反而只剩下如今寥寥十几。

　　开办这个小小的学堂的起因，他简直是为了这些孩子着想，希望他们能不被眼前的景象所困住，能成为有用的人才，然而他再怎么劝说也没有多大用处。这里的怙恃大多愚昧无知，基础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浪费时间在念书上。

　　所以这里绝大部门的人都只能困在这黄土之中，基础没有时机出去看看那一片全新的世界。

　　虽然，这其中也有因为他受其老师影响，喜欢教书育人的原因吧……

　　没错，他即是这里的县令周世泽。然而事实上他这个官位与没有并无差异，这里的刁蛮黎民基础不管这些，他们真正在乎的是有没有粮食吃，有没有银子赚，谁敢阻拦他们，就是他们的敌人，不死不休。

　　县衙里最后一位衙役也在前些日子递了辞呈。没措施，当所谓的衙役在当地人看来就是为朝廷服务，做官员的走狗，俸禄还少得可怜，是傻子才干的事情。为了不被人讥笑，他也只能辞了事情。

　　如今的周世泽完完全全就是一位孤苦伶仃，空有官位却没有任何的权力。

　　至于找上面的官员反映？那恐怕在上面派人下来之前，他就已经“神秘失踪”了，就像前几任的愣头青一般。

　　用这里的话来说，山民有山民的生活方式，基础不需要外人加入。

　　简朴收拾了一下工具，他起身向着家中走去，家中另有一人在期待着他，也是他坚持到现在的唯一支柱。

　　县衙因为无人看管已经暂时性的关闭了，他的家是他在此地另外买下来的一个小小的院子，并不豪华，反而是颇为简朴的竹屋，可以防山林虫蚁也可以遮风挡雨。面积不大，却颇为温馨。

　　顺着泥泞小径，他走到自家院落篱笆前，恰是看见自家娘子正蹲在泥土前，似是正在轻轻嗅着花香，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这里是他特意为她开垦出来的小苗圃，种了许多她喜欢的花，到了季节开放时颇为美丽，花香四溢。

　　“娘子……”他上前两步，轻轻扶住她的肩膀，低声道，“你身体吹不得风，怎么出来了？”

　　“相公？”女子听得出他的脚步声，放心地向后微微一靠，倚在他的肩上，温婉笑道，“我只是闻到了熟悉的花香，想靠近一些……”

　　周世泽爱怜地低头望着她的侧脸，并不是那种感人心魄的绝美，却是越看越耐看的平凡柔美，两人青梅竹马相识，却是始终看不腻。

　　只是当他望到她那苍白如纸的面庞时，心中却是一痛。

　　脑中情不自禁地追念起曾经。当年照旧少年郎的他意气风发欲要进京赶考，当众宣誓要高中状元，衣锦回籍来迎娶她过门。少女一脸羞红，轻声地说听从怙恃之命，双方怙恃皆是乐见其成，一拍即合。那几日，他连做梦都能想到自己结婚之日会是何等的景象，志气是何等的高扬！

　　然而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京城考试的时候，家乡一场连绵半月的大雨引发了一场百年稀有的洪灾，夺走了无数人的生命惹得家破人亡，几多美好的愿景彻底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