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她喜欢我

　　洪武天佑州安源城，吴悲风崔明良等八派联盟的人马经过一昼夜急行，终于平安进入安源城内。

　　令人意外的是，这一路上并没有想象中黑龙卫的层层截杀，甚至连通缉也没有，众人很顺利就越过了贺兰领土。而更让人意外的还在后面，安源城官府听闻百余名江湖人士涌入，特意着人前来盘查，当吴悲风将柯一尘所赠玉佩转交给洪武官员后，没过半个时辰，那位天佑州乔州府竟迫切火燎地亲自赶来，以极大的热情款待了八派联盟，不仅立即放入入城，还为众人提供了最好的住宿、饮食、医药。

　　八派联盟大多都是粗豪男人，受此礼遇难免受宠若惊，只觉自己英雄行径被洪武如此敬仰，个个沾沾自喜，下巴也不自禁扬了起来。唯有吴悲风等几个掌门明了，乔州府态度变化的原因是在那玉佩身上，不禁暗自臆测，那位柯令郎究竟是哪位权势熏天的人物，凭一块玉佩居然就能随意使唤一州州府。

　　众人刚休息不到一个时辰，便有通报有客来访，来的是两位三十来岁的女子，二女年纪虽大但风姿犹存，身着金家红帔，显出几分英姿飒爽。

　　吴悲风已年逾60，踏入百川境有二十余年，虽无望成就天地，但数十年苦修几多也窥见过一丝天地境的影子。一见二女立即心脏狂跳，这两人步履轻盈，举手投足与周围情况十全十美，显然是已经踏足天地境的绝顶妙手。凛然起身，掉臂同伴的惊奇目光，朝二女敬重道：“老朽北峰州一气门掌门吴悲风有礼了。敢请教两位神将尊名。”

　　世上天地境妙手何其稀少，每一人无不是身居要职，身份显赫。洪武国中天地境妙手如非是国韵学宫教授，那肯定就是御林神将或是世家族长。吴悲风见两人一身金甲红帔，正是御林神将的尺度妆扮。故绝不犹豫的认定两人身份。

　　他一称谓“神将”，同屋的几位掌门与崔明良、徐德龙等人都大吃一惊，他们漂泊江湖半生，但少少能见到天地境强者，不禁下意识的退却，看二女的眼神中透着敬畏。

　　当先一女冲吴悲风微微颔首，柔声道：“吴掌门有礼了。一气门曾是我洪武北部大派，陈踪萍素有耳闻。今日相见，深感荣幸。”

　　她还了一礼，身边女子也咧咧嘴，大大咧咧的欠身道：“谢为霜。”

　　二人一报姓名，屋内众人忍不住啊了一声，吴悲风也震惊地审察两人道：“莫不是登萍涉水与霜气横秋劈面？”

　　陈踪萍苦笑道：“已往的称谓不必再提。现在我姐妹二人不外是两枚苟延残喘的败子而已。”

　　在第四场山河局中，陈踪萍担任“士”，谢为霜担任“马”。那一次洪武经过国韵学宫数十年的培育，武道渐兴，涌现出一大批青年才俊，又有柳随风坐镇，第四场山河局精锐尽出，与贺兰斗得极为惨烈。最后柳随风败亡于蒙归元之手，洪武方险些全军淹没，只有陈谢等寥寥数人生还下来。

　　她亲口认可，越发让八派联盟众人惊骇不已，连忙将两人请入上座。

　　她二人现在任职神将，深居简出。但在十多年前可是大大的有名。年纪轻轻便扬名江湖，后凭借高卓天资考入国韵学宫，接受岳松岩教导成就天地境，乃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再者，两人其时正值及笄年华，又兼容貌秀美，曾被好事之人并称双株，津津乐道，竞相赞美。其时的名气之甚，较之现如今的洪武八骏还要横跨几分。

　　眼看曾经加入过山河局的传说人物竟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崔明良等人险些快要跪下。看她们的眼神也不是仅是敬畏，另有深深崇敬与狂热。究竟世上习武之人，哪一个不以加入山河局，一战天下妙手为荣？

　　吴悲风待两人落座，这才开口道：“久闻两位女人台甫，陈女人当年死战白罗，谢女人力抗蒙归元的事迹，我等时常感佩，今日得见实乃老朽三生之幸。”

　　谢为霜捂脸道：“都输了。”

　　吴悲风捋须道：“两位女人明知不敌，仍然力战不屈。这才是我洪武好汉之本色。”

　　陈踪萍追念山河局的惨烈，下意识手去摸腰间，似乎那常年隐隐作痛的剑伤今天疼得越发厉害。她苦笑道：“往事已矣。不瞒吴掌门，今我姐妹来访，是为了此物。”

　　她取出柯一尘的玉佩放在桌上。吴悲风一见玉佩，不由得愣住。他怎么样想不到，柯令郎来头竟大能惊动两位神将前来到的田地。讷讷道：“这个玉佩，确实是老朽交给州府的...两位神将有问题吗？”

　　陈踪萍抿嘴笑道：“吴掌门不必多虑。我们只想知道，你是如何获得这块玉佩的？这玉佩的主人现在如何了？”

　　 柯一尘逃跑后，她俩人觉得有负启庆帝所托，因此未随架回南都，而是主动请缨留在安源城，好搜寻柯一尘下落。吴悲风将玉佩交给天佑州乔州府后，乔州府慧眼识玉，第一时间呈给两人观视。她们一见此物，立即断定此乃清淑公主随身之物。因此赶来向八派联盟探寻消息。

　　吴悲风颔首道：“这玉佩确实是一位令郎交给老朽。算起来，老朽也是承了那位令郎的情，其中详细倒不甚清楚，明良，你来把事情说一遍吧。”

　　崔明良立即站出，朝陈谢二女一拱手，激动道：“是。在下崔明良，是崔氏子侄。见过两位神将。”

　　陈踪萍颔首道：“原来是云轩师兄亲眷。”

　　她二人皆是国韵学宫门生，崔家如今的族长崔云轩其时也在学宫学习，比两女年长，故称他为师兄。

　　崔明良见她们与自己家族熟悉，喜笑颜开，当下把如何遇见费九关与柯一尘，如何筹谋阜平城劫囚的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当说到柯一尘与帝师赌钱，陈谢二人“啊”了一声，倏地站起。谢为霜道：“你说公...柯一尘遇见了仇斯年与蒙归元？”

　　崔明良不知缘由，兀自起劲道：“是啊。她还跟仇斯年赌钱。嘿！那位柯令郎倒是真厉害，居然真的赢了帝师一局！”

　　谢为霜早年亲身体会过蒙归元厉害，不禁担忧地望着陈踪萍，陈踪萍手在谢为霜胳膊上按了按，示意她坐下。继续听崔明良讲述。待崔明良说完，陈踪萍这才皱眉道：“柯一尘令郎带着那位费九关往北走了？”

　　吴悲风颔首道：“不错。老朽与柯令郎划分时，他曾说要去北峰州或北林州暂避风头。但费少侠伤势实在太重难以疾行，算算时间，预计现在还没出陵川州。”

　　谢为霜皱眉道：“这费九关是何许人也，是如何与柯一尘走到一处的？”

　　“呃...”吴悲风尴尬道，“按柯令郎最后的交接，他乃天火令郎柯一吟胞弟小天火柯一尘，费少侠是他手下第一走狗...”

　　陈谢二女听得面面相觑，陈踪萍摇头苦笑，谢为霜又好气又可笑道：“厮闹！她...她怎敢与人瞎混！”

　　崔明良听谢为霜语带不悦，立即为费九关鸣起不平来，“谢神将这话说的差池。小九可不是寻常的江湖莽夫。他乃是过河卒周蛮的亲传门生！据他所言，是在莽原镇遇到柯令郎，奉师命掩护柯令郎回洪武的。”

　　陈谢二人又是吃了一惊。陈踪萍动容道：“那位叫费九关的少年，是周老前辈的门生？”

　　崔明良颔首道：“不错。划分之际，我还看到柯令郎拿着小九的武器。看模样正和传说中的照胆相仿！”

　　陈踪萍沉吟道：“如此说来。此事不简朴了。不瞒列位，我们获得消息，前些日子，过河卒周老前辈现身，在陵川州莽原镇败亡于蒙归元之手。”

　　听闻此言满座皆惊，崔明良不行置信道：“什...什么！老周头死了！”

　　陈踪萍颔首，与谢为霜对视，如何起身道：“多谢诸位见告。柯一尘的真实身份踪萍未便透露位。此人对我洪武关连重大。还请见谅。”

　　吴悲风心想能指使州府，还惊动神将脱手，肯定是周皇室无疑了。他回忆柯一尘的容貌，心中一动，已略略猜出眉目。当下也不想过多追究其中缘由，轻捋白道：“无妨。但如果两位见到柯令郎费少侠，还请带给话。八派联盟永记他们的膏泽。”

　　陈踪萍探得公主消息，也坐不住了。起身道：“吴掌门高义，此话踪萍一定带到。我姐妹另有要事，这便告辞了。”

　　两人欠身离开。吴悲风眯着眼睛，默默思忖了片刻，慢条斯理道：“明良啊。”

　　“吴老，您有什么付托？”

　　“那夜柯令郎作女子妆扮，有几多人见到？”

　　崔明良不知吴掌门为何要问这个，举目回忆片刻，“除了几位掌门，也就没几小我私家见到了。”

　　吴悲风嗯了一声，嘱咐道：“传我的话，让各人伙儿嘴都看牢点，柯令郎是女子的事，绝不许外传出去！”

　　“啊？”崔明良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吴掌门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陈谢两人出了客舍。谢为霜凝重道：“周老前辈身死，他的徒弟掩护公主回洪武。想必贺兰已经知晓公主身份，下了雷霆杀手，这才连累周老前辈丧命。如今公主人在贺兰肯定危机重重，我们需赶忙入贺兰将她带回。”

　　陈踪萍颔首道：“简直不行再拖。需派人将此事禀报给陛下，你我就先行一步吧。”

　　......

　　“香海女人，你尝点这个。”

　　“香海女人，累了吧？要不要喝水？”

　　陵川州，阜平城南面的山野中。那日茶铺内与柯费二人偶遇的娃娃脸书生和冷峻少年长空破坐在一块大石上。娃娃脸书生拿着水和干粮，一脸殷勤递到劈面。

　　劈面的李香海接过，朝娃娃脸书生甜甜一笑：“谢谢你啦，万书生。”她一转脸，泛起满脸痴迷望着冷峻的长空破，娇羞道：“也多谢长空令郎救我。救命之恩，香海无以为报...”

　　那冷峻少年长空破摇头，一指不远处，“是他们先动手的。”

　　不远处，两匹马在地上吃草，马下两个死人横尸在地，尸体头颅均被长枪点破，白花花的脑浆顺着洞口流出，显然是被一击毙命。二人脸上还残留着惊骇的心情，似乎至死都不相信来人可以结果自己。

　　万书生摆摆手，故作淡然道：“两个百川境的粗豪男人，居然带着一个美貌如花的女人。小生一瞧便知其中有鬼。呵呵呵，可惜我还没跟他们理论，阿破就抢先脱手了。否则我一番言语，定能让他们主动向香海女人你赔罪。香海女人你不用谢我，如果你一定要谢我...”

　　不意李香海眼中压根没有万书生，她直勾勾盯着长空破，继续娇羞道：“香海误被歹人擒住。原来已经万念俱灰，却不想遇到长空令郎。令郎你是哪里人？家里另有什么亲人吗？”

　　长空破不耐道：“你问那么多作甚。”他突然顿住，盯着李香海道：“你真是李怀渊的妹妹？”

　　李香海颔首。长空破又问道：“你兄长的枪真的叫‘灵犀’？”

　　李香海微微一笑，脸颊绯红道：“那是清淑公主亲自取的名字。说什么‘心有灵犀’之类的。人家也不大懂啦。”

　　长空破颔首，一提身边黑枪纵横，“那好。你带我去找鬼手神枪李怀渊打一场。就当你酬金我了。”

　　李香海整了整衣衫，又梳理好鬓边乱发，目光盈盈道：“你就不想换一个条件吗？”

　　长空破上下审察李香海，狐疑道：“你陪我打一场？你功夫应该不如你兄长吧？”

　　李香海见他如此不解风情，气急松弛地瞪了他一眼，气鼓鼓道：“不行！我出来是要找人的！”

　　万书生笑嘻嘻问道：“香海女人，你孤身离家，是要找谁？”

　　李香海犹豫道：“那小我私家，嗯...对我李家很重要。她现在...应该是书生妆扮，和我们年纪相仿。名字嘛...也不知道是叫露华，照旧叫什么柯一尘之类的。”

　　一听到“柯一尘”三字，万书生立即想到了在猫儿山外给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聒噪令郎，抬头道：“是不是一个年轻漂亮的令郎哥，洪武人，话特别多，貌似和李怀渊很熟？”

　　李香海一个激灵，拍手道：“就是她！你们认识？”

　　万书生坦然道：“几天前在贺兰见过此人。”

　　当下把见到柯一尘的情景描述了一遍。李香海听后悚然，“她...她竟然去了贺兰。难道让我也去贺兰找她吗...”

　　她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又不会武功。自己被掳这么大的事，想必父亲早已得知。回去之后也不知要被父亲怎样责骂，不回去，前往贺兰找公主无异于找死。左思右想，她鼻子一抽，泫然欲泣。

　　万书生见状，急遽慰藉道：“香海女人。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跟小生说，只要小生能做到，一定资助！”

　　李香海心乱如麻，见万书生信誓旦旦，犹豫道：“那...万令郎。你能不能带我去贺兰找柯一尘？”

　　“呃...”万书生马上犹豫起来，偷偷睨了长空破一眼。长空破断然拒绝道：“不行！二哥，我们出来是奉义母之命去洪武寻找大伯的。怎能中途折返回贺兰？”

　　“你说得也有原理...”

　　正当万书生苦恼之际，忽听天空啾啾鸟鸣。三人抬头望去，见一只白雕在他们头顶上盘旋。李香海拍手道：“好漂亮的鸟！”

　　万书生愕然道：“兴奋？”

　　李香海不明就里，颔首道：“是挺兴奋的。”

　　长空破嘬唇仿出鸟鸣声，白雕兴奋唰地落在两人面前，吓得李香海跳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瞧着白雕，小手跃跃欲试想去抚摸白雕后背，可又不敢，只不住问道：“这鸟是你们养的？”

　　长空破头也不回道：“噤声。”

　　李香海一噘嘴，悻悻然坐了回去。万书生见白雕腿上缠了布条，便取下寓目。随即喜道：“是小观莲。她说大伯找到了。现在她与大伯一起前往南都。”

　　长空破奇怪道：“为什么要去南都？”

　　万书生摸着下巴臆测道：“应该是小观莲找了大伯，然后不想回家，后跟他撒娇。大伯架不住她的脾气，就带她去南都玩了。”

　　长空破想了想，赞同道：“很有可能。观莲太任性了！”

　　如果观莲在此，一定会被两人气得吐血。同时也定会忏悔为何自己其时不写得详细些，短短两句话，语焉不详，只留给两人推测。

　　万书生眼珠一转，偷偷朝身后瞧了瞧，拉着长空破小声道：“现在大伯也找到了。我们也该回家了。不如跟香海女人一起在贺兰走走，怎么样？”

　　长空破皱眉，也小声道：“我想去洪武，她是李怀渊妹妹，正好由她前头，找李怀渊较量一番。”

　　万书生瞪了长空破一眼，悄声道：“出家门的时候义母怎么交接的？一切听我的！”

　　长空破立即反驳，“咱们出来是为了找大伯的。现在大伯找到了，至少也该去跟小观莲汇合才对。”

　　万书生急的扯他衣袖道：“不行！咱们一定要陪香海女人去贺兰！”

　　长空破奇怪道：“为什么？”

　　万书生马上扭捏起来，“说起来有点欠美意思。我有点...喜煌ｃ海女人。”

　　长空破嗯了一声，直截了当道：“听起来确实欠美意思。”

　　万书生被噎的脸都绿了，幸亏他自幼与长空破相处，深知他的直来直往的性子，小声自得道：“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她也喜欢我！”

　　长空破奇道：“你怎么看出来？”

　　万书生理直气壮道：“你看，你注意看，看她瞧过来的眼神。看那眼神里能读出什么工具！”

　　长空破将信将疑，偷眼看向李香海，果见她双眸剪剪，蕴带温柔，含情脉脉地向自己这边。纵然他不懂情爱为何物，也看得出这眼神的主人满是爱意，马上信服道：“有原理！”

　　“所以呀...”万书生恳求道，“只有跟她同行，我们才气继续增进情感！你难道忍心看我在山上孤苦终老？”

　　长空破默然，思考许久才徐徐道：“贺兰有双刀四剑、天寒有雪、狼主...”

　　万书生咬牙，允许道：“我都带你一一拜会！”

　　长空破爽快道：“成交！”

　　两人商量妥当，万书生打了个哈哈，笑着对李香海道：“香海女人，我们商量了一下，愿意跟你一起去找那位柯令郎。这段时间一起同行如何？”

　　长空破也道：“一起走吧。”

　　李香海见他俩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只当两人掀起自己麻烦，想不到他们居然同意资助，只觉得天底下竟会有这种好人。喜道：“长空令郎也愿意同行吗？”

　　长空破笃定颔首道：“叫我长空破。我不是令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