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塔山女君文定的消息传至九重天时，霁华正与沐阳在一同部署作阵图，手里握着的狼毫笔轻轻一颤，一滴浓墨落在纸面上晕染开来。霁华眼底失了神，隐约间萦绕着雾气，申月察觉出异样，微微伸手接过笔：“帝君，休息休息吧，你已经许多日没有合眼了。”
沐阳虽作好摒弃前嫌的计划与霁华好好相处，却因为发生过太多的事，一时还做不到贴心宽慰的田地，只是接过坐阵图，“这两日有我守着，你可以去看看她…”
霁华撑着额头，微微合上眼睛，“去看她做什么呢…南迦逐渐控制丹凤，复生在即。此间再多看她两眼，只会让我起贪念，想苟活于世，带着她藏起来…”
沐阳微微愣了愣，“我没想过你死，我与你联手，一定会杀了他…”
霁华合着的眼眸微微睁开，嘴角有了些许笑意，“你既信心满满，那为何碧落仙子要去历劫时，你也未曾拦着，连送也不送？”
“她去历劫一是心身疲惫，对于这些年发生的事需要有个缓冲，二是要继任十二星殿的空下来的位置，去历几番劫难，亦无可厚非的。她总是要回来，送与不送又有什么关系…”
霁华见沐阳犟嘴得很，也不再同他多说，只微微望了一眼窗外，九重天没有雪，但随处都是萧条枯败之色，死气沉沉。
“我伤害她太多…又无法再许她以后。她嫁给东轻，也是好的。”，霁华轻道，似乎在说服自己，眼里唯一的灼烁灭去，眼底之色比之伤心。
“帝君…”，申月开了口，“无论帝君有何计划，也该去看一眼，哪怕是作别。”
……
申月仙君送来一封信，让慈藏交给陶枝。
信封上只有两个字：阿远。
“阿远是谁…”，慈藏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但陶枝确是熟悉得很，“这是我九十三世劫难时，在人间陪着我的凡人。只是数百年已往了，他早已经重新入了轮回，怎还会给我写信…”
“拆开看看就知道了。”
陶枝想了想，独自一人进了屋内。
信封里只有一张白纸，陶枝疑惑的将它展开时，一阵灼烁越过，人便被吸了进去，再睁开眼已经不在施塔山了。
脚下是郁郁葱葱的青青草地，溪水流淌而过，发出清铃铃的声响，背后竹林晃动，翠鸟鸣唱，清风里带着泥土香气，转头时身后伫立着一座老旧的宅子，炊烟袅袅，传来一阵饭菜的香气。
陶枝心间一悸，往前走了走，门前的匾额泛起在眼前：以府。
她身量微微一哆嗦，脑海中如走马观灯，泛起许多旧人的影子，有阿远，娥英，有常嬷嬷，李长相…虽然，另有个奶娃娃，是她的干闺女，叫春桃…
陶枝悄悄的往里走，府中旧景，什么也没变。她伸手摸了摸石桌，一尘不染，从前就是在这里，霁华一把将她拉进怀里，问她到底是爱他照旧只图他美色。
“陶枝…”，霁华君泛起在身后，穿着黑红相间的衣裳，清俊的脸上挂着笑意，衣袖被高高挽起，一手拿着筷子，一手端着碗，“先用饭吧。”
陶枝原本想拒绝，却是不听使唤的跟了已往，霁华坐着给她盛了些汤，“许久未做还妙手艺没有生疏，尝尝我做的蘑菇炖鸡，比你的如何？”
“你为何会在此处…”，陶枝围绕四顾，“为什么这里还存着…”
数百年已往，别说是改朝换代，就算是日新月异，风吹日晒，这里也不行能生存得如此之好。
“是我用结界将这里留了下来。”，霁华放下筷子，“刚开始是申月在看顾，厥后…古松真人和玉鼎真人不愿再回到九重天，我便让他们做了这里的土地神，就由他们二人看护着这里。”
“古松爷爷和玉鼎爷爷？”，陶枝问，“他们也在这里？”
她飞升知命君以后，曾回去找过一次玉鼎真人和古松真人，永安城的荒山上毫无踪迹，原来是到了这里。
“那他们为何不来见我？”
“前两日他们告了假想去边疆小国看看，昨日刚刚起程，要些日子才回来。你想见他们往后多的是时间，不着急这片刻。”
陶枝闻言这才坐了下来，她扫了一眼桌上的菜，都是她曾经爱吃的，“你将我引诱到此处，是想说什么…”
“没有什么想说的。”，霁华自顾自的替她夹菜，“只是想带你来看看。”
“我要结婚了。”
“我知道。”
“我们二人单独待在此处，不合礼数。”
“我不会对你做越距之事。”，霁华声音微弱，“在嫁给东轻之前，你是我人间的妻子，陪我待过最后一日，太阳落山之前我会送你回去，我们就此…和离。”
“哈…”，陶枝轻笑着，眼眸黯淡，“人间姻缘之事，早已经随着死亡烟消云散，以安已经死了。我不是她…”
“可我没有死。”，霁华道，“陶枝，就最后陪我一日，我保证…今日事后，我会销毁这里，销毁我们所有的过往…”
陶枝最终照旧留了下来。她一口一口吃着霁华做的饭，过了辟谷以后，这是吃得最饱的一顿。
饭后霁华在洗碗，她陪在一旁洗青葡萄。
霁华低眉。我早该明白的，陶枝与以安，是那么的相似，都是能瞬间撞进心底的人。而自己却握不住分不清，被夜君用一缕孤魂欺骗，平白伤害了她许多，到如今连开口让她原谅的勇气都没有。
“我在蟠桃园里开辟了一小块地界，种了许多差异的葡萄树，等来年夏天，你就能吃上了。”
“葡萄这种工具是哪里都有的。”，陶枝抖了抖青葡萄上的水珠，捏了一颗送进嘴里，酸酸的葡萄汁刺激着味蕾，陶枝小脸儿被酸到皱一团，“好酸的葡萄…”
“酸吗？”，霁华擦了擦手，也捏了一颗尝了尝，着实酸。
“买的时候只顾着大颗，却没能尝一尝味道…”，霁华将陶枝手里的葡萄串儿放下，“别吃了，你不爱吃酸的。”
“走，我带你去集镇上重新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