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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荆轲

第51章 二十年前的控诉

在下荆轲 柴门犬 2743 2019-07-13 00:00:00

  铜匣里装着一份帛书,看起来是写在绢上的信。

  字形稳重规则,但字迹哆嗦,另有许多墨点和断掉的笔画。

  很快,两人就从信末找到了落款:不肖子谦。

  段谦,段灵儿的祖父,段然的父亲,青禾轩的老东家。

  帛信写于段谦第一次中风之后,或许接近二十年前。

  他其时左半身偏瘫,拄着手杖被人搀扶才气勉强行走,大部门时间都是躺在榻上渡过的。

  卧病的时候,他心里生出些想法,写下了这封信。

  而这信的内容,简朴来说就是:对段然的控诉。

  段然年轻的时候,是个十足的富家子。

  虽然帮父亲打理青禾轩和酒坊,但也拿着家里的钱随处玩乐、浪费。

  听说齐国的即墨王氏有个女儿很漂亮,就带着重金上门求见。

  终于在一次宴会上见到了,果真名不虚传。

  可追求那女孩儿的人许多,那场宴会就是给她挑人的。

  濮阳段家只属于中下等的水平,王家基础看不上。

  而段然特别喜欢那女孩,到了一种非她不娶的田地。

  然后花钱打点,制造了一些偶遇,让女孩儿喜欢上了他。

  最后死皮赖脸把人哄上了榻,之后两小我私家就要死要活地非要在一起。

  段谦差异意,说是女高男低,段家被女方压一头,脸上无光。

  王家也差异意,除非他入赘,这就更不行能。

  王家还把女儿关在家里不让两人相见。

  段然急得团团转,随处花钱找关系。

  找人探询王家家主的生平、喜好,计划投其所好去讨他欢心。

  还就真给他找着了,原来这个未来的外舅以前来过濮阳,跟段谦认识,还吃过青禾轩的招牌菜,青禾团。

  王家经营海货,对吃很考究,也有自己的食肆,自然对青禾团感兴趣,想买制作方子,被段谦婉拒了。

  之后又来求购了一次,段谦态度坚决,祖传秘方岂是能随便出售的?

  王家碰了壁,对段家有些看法,这也是他们坚决拒绝段然的原因之一。

  段然知道这事,就另写了一份青禾团的方子,献宝一样地献给王家家主,再配合好一番甜言蜜语的允许和恳求。

  女儿那边又以死相逼,两人里外夹击,终于奏效。

  之后王家把女儿风风物光地嫁了过来,带来十几车妆奁,成为现在的段夫人。

  而段谦则气到中风。

  他气的是儿子为了娶妻竟然做出偷卖秘方这种不齿行径。

  做事没有原则,心中没有坚守。

  原先以为他只是爱享受、爱玩乐,有钱爱玩这没什么,只要能做事、能接管家业就行。

  但遇事见人心,经此一事,段谦对这个儿子很是失望。

  且他婚后对妻子唯唯诺诺、唯妻是从,完全颠倒妻纲。

  在女人的事上这样,那在其他事上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家业怕是要毁在他手里。

  段谦越想越气,可惜自己终日躺在屋里不能出门,无法管教。

  然后在还能说话的时候,给儿子下了死令,从今以后禁绝他再碰青禾团,说他不配。

  段谦认为自己时日无多,就提条记述了这些事情,置于铜匣,藏在地板下面。

  不指望谁能发现这信,只是为了向先人陪罪。

  从字迹能看出来,这封信写得很艰难,最后一个“谦”字都没写完。

  而在段灵儿的印象中,耶耶是全身转动不得,连头都没措施转,更别说写字、下榻、藏工具。

  或许是厥后又犯了一次中风,全瘫了。

  然而,事实并不像段谦以为的那样“时日无多”。

  他瘫了十年才走,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儿子搪塞了事的探望,孙女充满嫌弃的眼神,儿媳更是连看都不来看一眼。

  仆人只要偷点懒,段谦就要和自己的臭味沤在一起,意识腐烂,心念绝望,然后缓慢又痛苦地死去,带着对家业欲哭无泪的残念,死不瞑目。

  这封信重见天日,段灵儿对祖父多出一些同情和理解,也对自己幼时的冷漠感应内疚。

  但“耶耶”“祖父”“大父”这些字眼,在她的影象里依然是一种挥之不去的恐怖气味。

  如果再给她见到那种状态下的祖父,预计也照旧会夺门而逃。

  而父亲出卖了自己家,用祖传的秘方博取女方家的欢心。

  真是段家的羞耻。

  但对于他这种追求母亲的历程,段灵儿觉得有种勾魂摄魄的感受,甚至另有点憧憬。

  其实段然对妻子也不尽是言听计从,只是太喜欢她了,喜欢了快二十年,还将一直喜煌B去,所以不忍心跟她相左、惹她生气。

  段夫人也不是不讲理,只是不愿接受娘家和夫家同时衰落的事实,从而显得有些急躁,总想靠着漂亮的女儿嫁入高门来翻身,回到从前那种被人仰望的身份。

  她是娇惯着长大的千金,从小被家里捧着,嫁人之后又被丈夫宠着,脾气大些,花钱狠些,也无可厚非,

  这些段灵儿从小看在眼里,虽然觉得父亲懦弱荒唐,但也羡慕母亲。

  如果有个男人能为了自己不惜出卖家业,还这样一辈子听自己的话,那……

  她偷偷瞄了一眼荆轲,见他凝眉看信的样子,认真专注,不禁心动。

  傻阿轲,喜欢我的话,要说啊……

  荆轲突然觉得脸痒,挠了挠。

  又指着一列字问向灵儿:“这里写到,父亲把青禾团的方子写给即墨王氏,也就是……你外翁吧?”

  “嗯?”她回过神来,扫了一眼,轻轻颔首:“嗯,应该是。”

  “外翁的话……从没听家里提过啊,王氏听起来很显赫,母亲似乎也不怎么回去。”

  “我记得小时候阿娘说过,”段灵儿想了想,“外翁很早以前就离世了,或许是……阿娘刚嫁来没多久,他们出海遇难,一船许多几何人,连人带船沉了,损失惨重,然后即墨王氏很快也落没了。”

  “哦……”

  荆轲眨眨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跑回破地板旁边,举着灯往下面瞧去。

  “找什么?”段灵儿慢慢走来。

  她只是皮肉擦伤,已经不太疼,也不影响行走。

  荆轲朝洞里左瞄右瞄,一边说道:“我在想啊,耶耶如果把信藏在这里,那会不会也把青禾团的方子藏在这里了呢?现在看来……”

  他叹了口,抬起头:“照旧没有,只能去问问父亲了。”

  灵儿摇摇头:“他才不知道呢,他说过,方子都丢了。”

  荆轲“嗯”了一声,收好信,和灵儿离开房间。

  他现在有了段然的把柄,不愁问不出工具,既然是自家秘方,几多都应该记得一点。

  两人出了屋,锁好门,一前一后走下台阶。

  段灵儿突然停住,轻提裙摆,低头看了眼脚踝。

  “怎么了?”荆轲回来问道,“还疼么?”

  “嗯,”灵儿轻点一下头,小嘴微噘,“疼,走不了……”

  荆轲话不多说,背对她蹲下:“上来。”

  段灵儿抿嘴一笑,搭着他肩,伏上他背。

  荆轲的后背宽阔结实,让人很有宁静感。

  他轻松背起灵儿,稳稳当当往前走,笑道:“好轻啊,你的饭都白吃了,明天赶忙去店里补补,我让丁秋再牵一头猪来。”

  段灵儿笑了笑,想到烤乳猪的滋味,又开心了一点。

  不外提起青禾轩,她心里落下一些极重:“阿轲,父亲为什么不看好我们再起青禾轩?他不相信我们能做成么?”

  荆轲想了想:“嗯……究竟在真正做出结果之前,谁也不会相信我们能乐成,自然也就很难让他理解我们的野望,觉得那只是虚无的理想,不看好也是正常的。”

  段灵儿在他耳边轻叹一声:“真的只是理想么?”

  荆轲耳朵被呼得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

  他摇了摇头:“做成就不是了,所以我们一定要做成,做给他们看,也看看自己到底有几多能耐。”

  这话说完,段灵儿好一会儿都没有作声。

  荆轲觉得自己或许说了冷场的鸡汤,让她无话可接,便只好默默走着,很快就要转进灵儿的院子。

  “阿轲,”灵儿轻轻环上他脖子,“走慢一点。”

  荆轲停住脚步,愣点一下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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