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晌午。
橙色的阳光透过窗棂斑黑点点地洒在了临窗大炕上,顾老夫人坐在那抹光晕里,玄色铜钱花纹杭绸棉袄上的金线闪烁着幽幽的光线,她像看陌生人一样,探究地看着谢锦衣,从善如流地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
“是柳儿告诉我的。”谢锦衣扭头看程琳玉,淡淡道,“六妹妹,今儿我清心苑的人都在院子里忙着烧水,准备点心,并没有出门,她是怎么知道的?”
前世她没看穿此事。
这辈子她得加倍讨回来。
“五姐姐,你,你什么意思?”程琳玉咬唇道,“柳儿是你们清心苑的人,我哪知道……”
千算万算,她竟然没算到谢锦衣会来这一出。
难道今儿的重点,不是因为她打了徐佳宁?
“五女人,此事女人们都多几几何有些过错,你祖母已经允许两两相抵。”徐氏似乎猜到了几分,忙道,“至于这些琐事,就不要再追究了,这事就让它已往吧!”
“母亲能已往,可我却过不去……”谢锦衣从容道,“刚刚我一时激动打了徐四女人,是我差池,但路上我细想起来,顿觉此事另有蹊跷,无奈我生性愚笨,想请祖母替我明辨是非,我想母亲不会不允许吧?”
魏氏会意,扭头对顾老夫人道:“母亲,既然五女人把话说到这份上,不如把柳儿叫过来问问就是。”
只要不涉及自家侄女。
她不介意事情再闹的大些,横竖此事横竖会烂在锅里,不会影响谢家的名声。
顾老夫人点颔首,付托明月:“去带柳儿。”
纷歧会儿,柳儿便被带到了众人面前。
腰肢细软,弱不禁风。
顾老夫人一看就生气,没好气地问道:“你是柳儿?”
这丫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玩意。
一脸媚惑。
“奴婢正是!”柳儿娇声应道。
“你是怎么知道三女人跟徐四女人在花房打骂一事?”顾老夫人冷声问道,柳儿抬头看了看程琳玉,如实答道:“是,是六女人身边的莺儿告诉奴婢的,奴婢替五女人鸣不平,就告诉了五女人,奴婢,奴婢也没想到五女人会去琅园……”
顾老夫人看向程琳玉。
程琳玉忙上前解释道:“祖母,此事,此事孙女并不知情,孙女管家下人不力,还望祖母恕罪。”
柳儿这个蠢货。
竟然开口把她给招了,真是个不中用的。
“六妹妹,是不是你授意的,问问莺儿即是。”谢锦衣早有准备。
话音刚落,紫玉便拽着莺儿掀帘走进来。
一松手,身材瘦小的小丫头便跌在地上,目光忙乱地看了程琳玉一眼,语无伦次道:“奴婢,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六女人救我……奴婢什么也没说啊!”
“放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大叫小叫地成何体统!”魏氏板着脸道,“柳儿说,是你告诉她花房那边的事情,对差池?”
莺儿一个劲地看程琳玉。
程琳玉快气死了,看她干嘛啊!
之前怎么没看出她这么蠢!
“莺儿,到底是不是你告诉柳儿的?”徐氏也坐不住了,唯恐连累到程琳玉,轻咳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没做的,谁也不会冤枉你。”
“快说!”紫玉忍不住开口道,“你要是敢说谎,小心家法伺候!”
“是,是奴婢告诉柳儿的……”莺儿不敢抬头。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她该怎么办啊!
女人不是说,只要她留在秋澜院,就不会有人注意她的嘛!
“莺儿,我且问你,我三姐姐跟徐四女人起口角的时候,你在哪里?”谢锦衣问道,莺儿垂眸道,“奴婢,奴婢在花房,跟六女人在一起!”
程琳玉闻言,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
“然后她们提到了我,你就迅速反映过来,跑到清心苑告诉了柳儿?”谢锦衣冷笑,“作为贴身丫鬟,你还真是机敏过人,若不是有人背后指使,我不信你跟柳儿如此有默契……”
“五姐姐,你,你什么意思?”程琳玉俏脸通红,质问道,“难不成你怀疑是我指使莺儿去告诉柳儿的?”
“难道另有别人吗?”谢锦衣反问。
横竖注定要撕破脸。
不外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而已。
“我……”程琳玉眼里腾地有了泪,“五姐姐,你冤枉好人!”
“莺儿,说,是谁指使你的?”顾老夫人冷不丁开口问道,“你若有半句假话,我绝不饶你!”
谢锦衣再怎么可恶,也是谢家的骨血。
程琳玉算什么工具!
屋里一阵寂静。
落针可闻。
“老夫人,奴婢,奴婢……”莺儿瑟瑟发抖。
“说!”一个茶盅扔了过来。
应声碎成两半。
“是,是六女人……”莺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如实道,“是六女人让奴婢去告诉柳儿,说务须要传到五女人那里,还说五女人那急躁脾气,肯定会过来闹事的……”
“你撒谎!”程琳玉气得满身直哆嗦,“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的?”
“六女人,您刚刚在花房里跟奴婢说的啊!”莺儿睁大眼睛,一脸无辜,“您说柳儿是自己人,她知道该怎么做的,您还说……”
“够了,你给我闭嘴!”徐氏气得满脸通红,指着莺儿道,“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敢随便诬陷女人,来人,给我拖下去,狠狠地打!”
没人动。
“弟妹何须动气,不外是姐妹间小小的纷争而已。”魏氏心里明镜一样,不冷不热道,“有时光教训丫鬟,还不如好好回去管教管教自己女儿,女人家打骂拌嘴是常事,可若是起了此外心思,那就是品行问题了。”
“祖母,大伯母,我……”程琳玉自知事情败事,无颜再呆下去。
索性捂脸哭着跑了出去。
“六女人……”徐氏起身去追,却被老夫人喊住,“徐氏,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母亲,六女人一向知书达理,温婉可人……”徐氏停下脚步,眸中带泪,低泣道,“肯定是这丫头胡乱攀扯,还望母亲明察,切莫冤枉了六女人。”
“徐氏,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我想你比我更清楚。”顾老夫人肃容道,“六女人虽然不是我谢家女,却是养在谢府的,她犯了错,一样得受随处罚,不外,我念她是初次,给她个时机,罚她禁足一个月,面壁思过,至于柳儿莺儿,杖责二十,赶出谢府,以儆效尤,你若不平,可以跟莺儿对质公堂,让官老爷来评判此事。”
她不信,徐氏敢拿着程琳玉的名声去公堂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