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聿州木场和桃花阁相助后,陆荣生每每提及靳建旻,便每每赞不停口。
“那年轻人是真不错。”晚饭时,陆荣生用下巴指了指陆阶,“年轻,跟你年纪差不多,顶多也就跟你年老相仿。合约拟定之后他又来过几回,懂礼貌、有理数,谈吐、举止都很妥当……”
“父亲,你都说过几回了,差不多了啊。”陆阶打断陆荣生的话,“合着你压根儿没关注两家的生意,尽关注人家靳令郎吧。”
“哎你们看看,姣姣你看看你二哥,起嫉妒心了是不是。”陆荣生对埋头用饭的陆姣说道。
只要家里人提起桃花阁的事,陆姣总觉得别别扭扭的,也不多加入话题,生怕自己的心思被怙恃猜中了。这会儿父亲问话,只好回覆:“啊……不是,二哥……二哥也是听你说了许多几何次,所以……这怎么……也没须要嫉妒人家呀。”
陆荣生笑了,“哈哈哈,我就一时想起了,就这么一提而已。”
一口饭下肚,陆荣生又似乎想起点什么,凑近陆夫人低声说:“不知道人家靳令郎婚配了没有,我欠好开口问,下回你含血喷人问问,探询探询。”
“父亲……”陆阶犹豫着开口,“大嫂回娘家探亲小住,物理就咱们几小我私家,我和小妹还都没说话……你说的我们能听见……”
“哎呀你看看,这……”陆荣生坐正身子,挤出一点笑容。
“噗——”陆姣笑出口,低着头,筷子在碗里拨动着,“我可听说啊,人家靳令郎早已有未过门的妻子,送酒都送过了,就是还没迎亲摆正席宴。”
陆荣生狐疑地看这陆姣,“哎?你连靳令郎的面都没见过,你怎么知道他这些事情?你还知道得这么清楚?”
陆姣忽的一慌神,又很快平静下来,“这有何难,人家在哪里?人家可是在桃花阁,响当当的桃花阁,人家又是桃花阁的半个掌柜,这点事随便一探询就知道了。”
“你怎么会去探询这个?”陆夫人也发问道。
“我……”陆姣语塞,旁边的陆阶忙说,“年老知道呀,之前这事儿不是年老跟你们两个说的嘛,年老偶尔也在我们跟前提起,我们也就知道了。”
“哦……原来你也知道呀!”陆荣生用一脸“名顿开”的心情盯着陆阶。
陆阶看向陆姣,见陆姣急遽往嘴里扒饭,笑着说,“我知道呀……我虽然知道……”
“吃你的饭,看我干什么!”陆姣用胳膊肘狠狠地撞了一下陆阶。
“嘶——”陆阶放下碗筷,揉起了自己的胳膊。
“大嫂什么时候回来?”陆姣问道。
“文月回去,算上今天这是第五天了吧。”陆夫人应道,“没事,你年老不在,她在家里也觉得无聊,回去多住几天陪陪她怙恃也好。”
“嗯。”陆荣生也说道,“文月她们家也是只有一个她、一个她弟弟,两个孩子,就这一个女儿。”
“年老下次什么时候回来?”陆姣继续边用饭边问。
“上回年老不是说了嘛,征召令三年期满就回来。快了,距离咱们兄妹团聚也就几个月的事儿了。”
“哦!只你们兄妹团聚,就不要我和你父亲啦?”
“哈哈哈,没有。”陆阶笑道,“咱们全家,那不是叫‘团圆’嘛,我刚刚用的是‘团聚’这个字眼。”
“回去快两个月了……”陆夫人边思索边说,“再有四个多月……加上离开时的种种流程……最多五个月,就能回来了。”
“吃完了。小妹,要不要陪我散散步、溜溜食?”陆阶推开碗筷,一手平放,一手立在桌面,立起的手撑着歪斜过来的脑袋。
“那就走,我今天吃太多了,太饱了。”陆姣说着话,已经站起了身,“不出门了吧,就围着砚湖随意转转。”
陆阶和陆姣从和晏厅出来,沿路漫步向砚湖边走。
“上元之后,怎么再没见你出过门了?”
“我哪敢出门,没准儿又叫你在大街上遇到,回来了又阴阳怪气地说我。”
“哪里有阴阳怪气,其时就那么一说。我妹妹脾气很好呀,怎么这顿气还过不去了呢?”
陆姣微微笑了一下,又恢复了神情,瞥了一眼陆阶,没有说话。
……
入夜了。
足足躺了三日,三日的床前陪护,三日的两药齐服,高俊义才算能正常坐卧、能谈吐自如。
高俊义靠着枕头坐在床上,两只手交织相握放在被子上。
“锦钰呢?”
高夫人坐在床边时刻守护,“建旻去太祁了,前一会儿你睡着的时候,来了一些客人,锦钰去前厅作陪了。”
“嗯……”这一声“嗯”字是随着高俊义长叹的气一同送出的,“怕了,真是怕了。”
“怕什么了?”高夫人轻声问。
“以前,你记得吗,我说过,其时是打趣的,说儿子大了,我老了,就一觉睡,一觉睡地上睡已往得了……”高俊义自嘲似的微笑着,一顿一顿地说,“这回这么一来,确实是,怕了,我照旧,想好好在世。”
“快别说那年轻时候的胡言胡语了,咱得好好在世呀,儿子才要成事,家也未成,咱们都得一路陪他走。”
“也该费心费心,这事儿了。”
“你好好养病,又要费心什么事?”
“病要养,儿子的事,也要张罗着……”说到这儿,高俊义缄默沉静了,片刻,才又继续说,“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能感受得来到底如何……我不想再凡事都顺其自然慢慢来了……”
“你的意思是……”
“跟锦钰,聊一聊,早点立室吧。成了家,他也好,放心立业。店里的事,他已经接手了,我相信他。现在,看到,他自己成了家,我……”高俊义原本看着高夫人说话的,现下低下了头,“他日,若有紧急,我也好放心的……放心的去……”
“别乱说,你看你这不是缓过来了嘛,说这丧气话做什么。好好养着,养好了咱们上街去,听说绣坊里新来的布料许多,你得陪我去看看。”高夫人说着说着,哽咽了。
“明天你看,锦钰有空了,把他叫来。”
“店里小事他都不做了,天天陪在这儿,还需要特意去叫啊。”
“不是,你把屋里人,都遣出去,就咱们仨。”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