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戌年,庚午月,戊辰日。宜成人礼、婚嫁、裁衣;忌:动土。
宫家的退隐大会上来了许多人,宫连山作为武术协会的会长,更是名震南北。
陆永生本以为已经足够了解宫家的影响力,却没想惠临到这一天,才发现照旧低估了宫家在武林中的职位。
退隐会选在了金楼,整个金楼被围得水泄不通,一些不够资格的,就站在金楼外边期待着。
陆永生探头看了一眼,他没有想到沪城最终会云集这么多的武林人士。光是他所看到的就有通背、炮锤、太极、燕青等十几个门派,来的人也是各行各业、天南海北什么人都有。
陆永生坐在前排,在他的旁边就是冯堂明。
此时的陆永生,脸上画了一张戏曲里面关羽的花脸,一脸的赤红,色彩鲜明。刘青找人专门给他画的,还向他保证了,绝对没人能见着他真正的样子。
等到了午时,人来的差不多了,宫连山穿一件织锦缎的唐装,就上了台。
宫连山上台之后拱手打了个招呼,没什么铺垫,直接开口:“列位武林中的朋友,今天能来这里,宫连山先谢过了。今天我呢,只说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1910年,一代大侠霍元甲先生,在沪城开办了精武会,果真教习武术。消息传开,举国沸腾,其时引得不少人千里迢迢的来学拳,其中有不少人学艺之后,回去自己开了武馆传拳,这就是北拳南传的开端。但是其时人数少,所以规模并不大。”
“第二件事,在1929年,我师兄宫羽田和李潮生先生谈定五虎下江南的事宜,其时我就在一旁看着,再之后就是声势赫赫的北拳南传。我还记得其时李潮声先生的宗旨是:提倡中国武术,普及两广国术。”
“今天来的朋友,各门各派都有。但概略上可分为南方拳和北方拳。怎么分?以技击气势派头划分。
南拳考究变换,出拳快速多变,出击线路短,发力迅猛,连续击打为特点。
北拳大开大合,力量刚猛,考究气与力合,意与气合,速度与力量再结合。
这两者各有千秋,也各有特点,纯以技击而论,无分高下。”
“接下来,就是第三件事了,这几年时事变迁,从七七事变开始,侵略战争就造成了许多爱国武术家被迫南迁。好比杜心义先生、李存武先生等等,这些人都是宁折不屈的英雄。”
“这次我办这退隐会,不为此外,就是为了将南拳北传。就是为了能将各人拧成一股绳,共入武术协会,齐心抗战。”
“南方拳门户之见森严,拳不外露,术不轻传。但是今天,在这里,我就要打破这些规则,从我宫家八卦掌开始!”
宫连山的话让所有人一惊,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宫棋走上了台。
一个二十冒头的年轻人,顶着数十位馆长、掌门审视的目光,屹然不动。他也不看台下,只是耐心的期待。
冯堂明面色平静,他是以咏春门生的身份坐在这里的,看了一眼陆永生之后,他笑了笑:“宫棋的八卦掌是北拳,刘青说你想流传一种南方拳法,这就是你的时机!”
陆永生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法式稳健,一步步走上万众瞩目的台上。
台上的宫棋一直都面无心情,直到陆永生上台之后,他才将视线凝聚在陆永生的身上,冲他一笑。
“我以为你不来了!”
“谁说的?”
“我姐,宫细蓉。”
陆永生摸了摸鼻子头,没接他这句话。
宫棋像是赢了一样,笑嘻嘻看着他:“我姐说,你不是个男人……”
“八极拳,陆永生!”
陆永生绝不犹豫地打断了宫棋,生怕他继续说出些什么话来。
宫棋脸憋得通红,挤出一句:“我姐说,让你去找她,就在后花园里。”
陆永生摆了摆手:“知道了!”
宫棋低下头沉思,追念了一下宫细蓉交接的话已经全都带到,他再次抬起了头,看向陆永生,气势一变:“宫家,宫棋。”
陆永生眼神寂静下来,肃杀而又酷寒。
宫棋迈步往前,一步快过一步,逐渐从小跑酿成了冲刺。在距离陆永生两步之余,膝盖微微弯曲,纵身冲着陆永生胸口探脱手,单手如单刀。
陆永生双手架起,在宫棋纵身的时候突然进步出腿,对方身体刚刚凌空,单手才摆出单刀的形,陆永生的脚就已经踹向宫棋的腰间。
两人靠得很近,宫棋腰间一扭,收回了自己的手,挡在陆永生踢向自己地腿上,试图将他的腿往下按。
陆永生欺身向前,身子使劲一拱。借着宫棋的劲,将他撞飞出去。
噔噔蹬!
宫棋倒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脸色微变,右手挡在左手前,注视着陆永生。
“你留手了!”
宫棋看着陆永生,很确定的开口说道。
陆永生在原地两脚右拧,两腿屈膝半蹲,成为并蹲步。冲他一笑:“你应该知道我和你之间身体素质的差距,既然你想打,我用技不用力,让你见见南方的八极拳。”
宫棋追念起那天雨夜中的草帽男,看向陆永生,点了颔首。
陆永生换了个姿势,步型稳定,左拳屈肘向里,架在胸前:“适才那招叫虚步架打,开胃菜而已。八极拳有八大招,不知道今天你能见到几招?”
宫棋也不在意,反而兴奋了起来。他单掌换成了双掌,一扣一摆:“我全都要见!”
宫棋折腰拧转,脚底下擦着地面绕着陆永生转圈。
陆永生瞥了一眼他脚下,笑道:“我看未必!”
话音刚落,陆永生挥出一拳。这一拳冲着宫棋的脑袋直去,拳头带起了咆哮的拳风。
宫棋身体向左一偏,左手单掌推在陆永生的拳头上,将这一拳的力道卸尽。脚下法式不停,两三部之后就一个转身到了陆永生的身后。
陆永生迅速转身,宫棋已经再次出掌,指尖正对着陆永生的喉咙。
千钧一发之际,陆永生一拳砸在宫棋的手腕上,将这一掌推开。宫棋顺势转了一圈,另一只伸出,拍向陆永生的额头。
陆永生脸色稳定,右拳落下,恰好砸在宫棋的手腕上。然后顺势狠狠按下,宫棋被这一按带偏了身形,躬身倒向陆永生。
此时陆永生握拳在腹间,宫棋的脑袋正好倒向他的拳头。一拳递出,冲着宫棋的脸庞捶了已往。
在拳头落在宫棋脸上的一瞬间,陆永生变拳为掌,收起了力道。大手笼罩在宫棋的脸上,将他推了出去。
陆永生没有趁势抢攻,而是期待着宫棋站定。
“八极拳,猛虎捕羊。”
宫棋喘着粗气,适才那一瞬间,他本该倒在陆永生的脚下,只不外陆永生手下留了情。宫棋站稳之后,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呼吸。
“八极拳刚猛朴实,佩服!”
陆永生没有回覆他,只是再次换了个起手式,摆开身形,双眼直视宫棋。
宫棋闷哼了一声,紧咬着后槽牙:“八卦掌手黑,当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