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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年华卿与度

第十章 深院梨花故人泪

锦瑟年华卿与度 眉生 3141 2019-05-23 16:00:00

  回到书院,冉盈想着白昼的事情,心乱如麻,回房随手拿起一卷书,看不进两行就又扔下。

  这一天对她来说太漫长了。灞桥,子卿;璞园,神秘权贵,许多画面在脑子里乱飘,一颔首绪都抓不住。

  到了最后,只剩下了一个想法:子卿已被天子赐了婚,那么她和子卿的故事,也就落幕了。

  如同春尽的梨花,落幕了。

  正在妙想天开间,窗下突然有人小声唤她的名字:“阿盈!阿盈!”

  是子卿!他怎么来了?

  冉盈推开窗,见子卿站在窗下,仰着头殷切地看着她。

  一见到他,一股难言的憋闷和伤心涌了上来。她一皱眉头正要关窗,子卿伸手一把盖住,说:“阿盈!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求你听我说几句话!”

  冉盈扭过脸去不看他,手却松开了。

  子卿说:“我阿干已经同意我们的亲事了。是突然不知怎么……陛下突然下诏赐婚,我阿干也措手不及。不外我今日已又同阿干说了,我不要娶李氏,我要娶的是阿盈!”

  冉盈心中一痛。没想到,一向沉静得有些懦弱的子卿,竟一而再地反抗他一向敬重的兄长,甚至想要去反抗至尊。她看着子卿,那俊秀的脸庞在月下生华,极不相称的,在左脸颊上,印着一个清晰的掌印。

  一片梨花瓣从树上飘落,飘到子卿的头发上。冉盈见了,伸手去将那花瓣捡起,一边轻声问:“你阿干怎么说?”

  子卿一下子结巴起来:“我兄长他……他……他总有一天会同意的……”

  冉盈低声道:“他发了脾气,说你厮闹,还动手打了你,是不是?”

  子卿低下头去,瘦弱的肩膀微微耸动。

  “你也真是厮闹。那是至尊赐的婚,如今新娘都已到长安,你如何能辞?你阿干又如何敢同意?让那李阳君再一小我私家回灵州去吗?他家闹到御前,于氏以后在长安还要不要抬头?”

  子卿猛的抬头,清澈的眼睛透着忙乱:“阿盈,我不管这些!我不要这桩亲事!我不怕他们,你也不要怕!你再给我点时间。我去求兄长,去求母亲……实在不行,我去面见陛下,求他收回诏书,废了这门亲事!我去灵州给李家负荆请罪,任他们怎么打骂我也好,只求他们同意退婚!只要能退婚,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他越说越急,越说越绝望,直到再也说不出话来。

  “子卿。”冉盈看着他,低低地说,“这事已无法勉强了。我们……我们算了吧。”

  子卿哀哀地看着她,泪涌了出来:“我们怎么能算了?阿盈,你不要我了?我阿干已经同意我们的亲事了呀……阿盈,我只想做你的良人!我这辈子只能做你的良人……若不能和你在一起,我这一生,是断然无法再快活的……”

  他已尽力了。他阿干已经同意了。可赐婚的那小我私家是至尊呀。

  冉盈看着他浓墨点染的双眸,无比心酸,又无比绝情:“可是至尊觉得,李氏对你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至尊?至尊他哪知道这些?他不外是……”子卿语无伦次,如一只四面被围的困兽,焦急又绝望地,试图四处寻找出路。

  “子卿,你冷静一点!你只能娶李氏,你没有选择!”冉盈的泪蓦地涌了出来。他早已知道这个结局,仍做困兽之斗。可他只是个白身的少年,什么都做不了。

  冉盈的心好疼。

  子卿突然说:“阿盈,我们一起逃走吧!我们逃到南边去,我们去建康,我们逃得远远的,他们都找不到我们的!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要阿盈!”

  一汪温柔的春水在冉盈的心中徐徐漾开。这温柔多情的少年郎,竟愿意为了她放弃自己的家族门第,愿意为了她违抗圣旨。在这一刻,她无比的感动,也无比的痛苦。

  她多想在这个夜里掉臂一切地和他出逃,两人携手逃到天涯海角去。可是子卿这样的身世,本是通天的坦途,怎么可以因为她今后沦为下层。况且他基础没有想过逃走之后他们该怎么办。这乱世的景象他没有见过,冉盈一路从晋阳来到长安,却看得太多了!

  她轻轻说:“你回家去吧。”

  子卿愣愣地看着她,两行泪滔滔而下。他仰天无言,缄默沉静半晌,伸手将脸深深埋了进去,哭了起来:“阿盈!我真没用!”

  冉盈看着他黯淡绝望的脸,只觉得心里原本残存的一点念想如一阵轻烟散去了。她和子卿注定今生无望。

  半晌,子卿抬起脸,抹了一把眼泪,缄默沉静良久,说:“今天下午那人……你可知道,他是这天下最危险的男人……阿盈,不管如何,不要选他……”

  冉盈的手不自觉地扶紧了窗框。

  两行泪顺着少年的面颊流了下来。月光下,那泪晶莹闪亮。少年的心如同月光般皎洁,可是也如同月光般无力。

  他哽咽着:“阿盈,允许我,今后以后,你爱上谁都好,但不要和他在一起……”

  冉盈心中剧痛,泪忍不住就要奔涌,她伸手忙乱地将窗子紧紧关上。

  既然已无可能,何须还要纠缠?何须还要管她今后和谁一路往前?

  她将额头抵在窗上,死死地捂住疼痛的心口,压抑着不让自己哭作声来。

  她听到子卿在窗下的啜泣声。过了良久,她听见子卿离开的脚步声。那声音落魄又憔悴,踩着一地破碎的月光。

  待到脚步声完全听不见了,冉盈重新打开窗子。那窗外只有几株梨树在月光下飘飞着雪白的花瓣。她愣愣的,从未觉得这梨花吹雪的景致是如此凄凉无言,那个在树下奏琴的少年永不再回来了。

  她望着空空的院落,只觉得眼睛酸涩,正要关窗,却看见窗上挂着一枚精致的同心佩。

  她伸手将玉佩取下来,紧紧贴在心口,疼痛如滔天巨浪汹涌而来。她曾有过许多理想,她多希望在她的人生里,另有这样一种可能,当她安置好传国玉玺,当一切灰尘落定,她可以和她温和善良的于郎相守终老。

  可是他走了,他下个月就是别人的良人了。今后山高水长,她和他都再无瓜葛。

  冉盈静静地伏在枕上,只觉得腮下渐湿,温热的泪冷了,逐渐变得冰凉。

  此时的宇文泰正在府中的密室里,听到心腹前来密报,下午于子卿回府和于谨闹着要解除婚约,让于谨十分恼火,听说还动手打了他。

  宇文泰有些无奈。纵然那日贺楼齐已经对于子卿讲明了身份,他依然不管掉臂地回家去闹,恨不得闹到御前去。少年郎啊,多是有胆无力,觉得情大于天,只要一念情生,便可扭转乾坤,偷换日月,即是山川河流也会为之感动。

  他们不懂,他们的情,在这世上,连一碗粟米饭都换不到。

  莫那娄退了出去,在府院里走了几步,绕过抄手游廊,就碰到了贺楼齐。贺楼齐见到他,颇有几分惊讶,问:“这个时候你如何在这里?”

  莫那娄说:“有个急报急于见告尚书令,只能漏夜前来。”

  贺楼齐一听是急报,有些紧张,问:“可是宫中有什么消息?”

  天子自从西迁,以为同高欢相比,宇文泰是个好控制的。原计划在这长安继续做他高枕无忧的天子,没想到宇文泰军政大权在握,自己却完全不是对手,因此一直密谋想要除掉他。听说,他曾在酒后,举着剑在宫中大吼:“朕早晚要用此剑斩杀宇文泰!”

  他们也知道,宇文泰一直引而不发,是在寻找时机。他和天子的矛盾,早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莫那娄摇摇头:“是冉氏的事情。”便又把事情说了一遍。

  他和贺楼齐是那十二铁卫的头领,宇文泰最信任的人。因此他们之间信息从不相互隐瞒,以便最快速度地判断情势。

  贺楼齐听了说:“你不觉得尚书令对冉氏的态度有些奇怪吗?他并不想传国玉玺现世,只要直接杀了冉氏,这个秘密就会永埋地下。可他却偏不动手,横生枝节。实在不像他如今辣手的行事气势派头。”

  莫那娄笑道:“你平日最多陪在他身边,如何还看不出来?尚书令对冉氏有意。”

  贺楼齐有些惊讶。这么一说似乎确实如此啊。可是尚书令是何时开始对冉氏有意的?他和冉氏总共不外见了三四次面,一次在青松书院旁,一次在街市的马车里,一次在小天地,最后一次在璞园。那冉氏何德何能让尚书令中意?

  莫那娄说:“这是好事啊。自从达奚氏之后已经六七年了,尚书令如今年岁渐长,却迟迟不提娶妻之事,这样下去也不是措施。”

  贺楼齐鼻子哼了一声:“冉氏无父无母无家族门第,在长安上无片瓦下无寸地,尚书令要娶妻,怎么也轮不到她。在尚书令身边当个侍妾都是抬举了她。”

  莫那娄还要说什么,却听到身后突然传来宇文泰的声音:“你们在这里议论什么?”

  两人吓得面如土色,立刻噤声不语,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说。

  宇文泰站在庭院里,一身玄色,一身肃杀之气。他听到他们俩的谈话,所以很生气。他从不愿听任何人提到达奚氏。

  “滚。”他淡淡说。

  那两人如蒙大赦,赶忙脚底抹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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