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年将茶饮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径自道:“金吾卫的提议者,可是岳父的曾祖父,您该不会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吧?您明知今日是什么日子,也知道她要加入金吾卫的选拔,还让她出门,肯定是早就有所谋划吧?”
待陆凌年这一杯茶饮尽又斟满,季念才徐徐从屋内走了出来。
陆凌年转头向他看去,他的眼睛,洁净,透明,如一汪清水。你盯着他的眼睛看,自以为自己能透过那汪清水看到了他的心底,但无论盯多久,最后都是一无所获。
他已经年过年近四十,但样貌依旧如而立之年一般年轻。
他经历了十六年前大梁与北楚的浩荡战争。也经历了十八年前大梁的七王夺嫡之战,更资助当朝天子夺得帝位。可以说,季念虽然看起来柔弱,似一介书生,却跟死亡打过许多次交道。
要说这样的一小我私家,他目光里应该有故事,他身上应该有杀气。但完全不是,他身上有的只是温和,这双眼睛也如新生的婴儿一样洁净。
可,千万不要以为这就是季念的全部。
若他真的如新生儿一般单纯,此时就不会被关在这小院里,而是早已酿成一具白骨。
“您不想跟我说,是因为不想和流云王府有牵扯吧?”陆凌年继续问。
季念坐下,陆凌年帮他斟茶。
“但这婚约您照旧应下了,不巧的是,这桩联姻失败了。即即是乐成了,流云王府不是北楚,更不是大辽。我父王要做的事,不是一桩联姻能改变的。这桩亲事,不外是放心丸,是橄榄枝,是我父王给岳父您的礼物。但流云王妃这么珍贵的礼物,想必岳父也明白,我父王要的回礼绝不简朴。而且,只要青儿跟我走了,她就成了流云王府的要挟您的筹码。所以,与其说是青儿谋划了一切,倒不如说,是您谋划了这一切吧?”
“但这谋划一点都不乐成。”季念淡淡隧道。
陆凌年点颔首,“对,泛起了两个您意想不到的变数。第一,江湖势力进入朝堂,武林盟主亲临京城。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陛下这是计划对某个势利动手了。第二,来的人是我,而不是迎亲队伍。但对于岳父您来说,即即是存在变数,您也能设计周全吧?想必这百密中的一疏,也在您的盘算之内?”
“陆令郎高看我了。”季念依旧淡淡道。
陆凌年笑了,“我父王要做什么,想必岳父很清楚。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件事都是势在必行。差异的是,动手的人是你,照旧我。我还尊您一声岳父,就是我对您的允许。青儿不会是流云王妃,但其它她想要的,我都能给。就看您,怎么选择。”
“陆令郎的话,我明白。但我身在这小院,哪里都去不了。即即是做了选择又能如何?”
陆凌年放下手中的茶杯,起了身。他敛起笑容,神色冷峻起来。
“岳父,别忘了您十八年前跟我父王保证过什么。自己种下的恶果,照旧自己来铲除吧。您若下不了手,被铲除的就是您,另有青儿。林代青?双木为林,这名字一定有什么寓意吧?”
季念并未作答,但他手中拿着的茶杯,却也一直没有放下。这个行动保持了许久,直到陆凌年离开小院,他才徐徐松了手。
双木为林。
取代她。
活下去。
……
……
四年一度的金吾卫选拔是一件盛事,即即是它早已失去了最初选拔忠臣良将的本意,也依然备受人们的关注。
梁帝爱热闹,喜欢黎民加入大梁的种种盛事。大臣们想要博得梁帝的开心,因此每年总会找那么几个借口让梁帝与民同乐。
于是原本只是在军营内部进行的金吾卫选拔,如今直接邀请黎民进来围观。但这些黎民并非是寻常黎民,而都是朝内官员的亲属或相识。寻常黎民险些一生都没时机,进入有梁帝所在的场所。
所谓的与民同乐,也不外是与官员同乐。
金吾卫第一轮的选拔,在第七城举行。
第七城只所以名字中有城,是因为它是京城所有军营中,最大的一个军营。最初制作金吾卫军营的将军,在家中排行老七,于是陛下就赐名第七城。
林代青走到第七城门口时,那里已经围满了人。一眼望去,都是和她差不多的少年少女。
这些少年少女虽然看起来不像是寻常黎民家的孩子,但也不像是达官显贵家的小姐和少爷。他们身上有一个配合的气质:庶。
林代青正准备去看看自己被分配到第几场,就听见人群中泛起了一阵躁动。
先是一个女孩的尖叫声,之后是好几个女孩哎呀的声音。人群从某一处,突然向四周散去,像是为谁腾出了一个地方。
林代青看了一眼墙上的分场信息,找到自己名字后,向人群中走去。
“你以为你谁啊?连钱小姐你都敢撞。”说话人的声音刻薄刻薄,但一听就知道这是仗势欺人的那个。
因为有势力的人,话语中也许会带着轻蔑,但绝对不会这么刻薄刻薄。
“就是,真以为自己能来加入金吾卫的选拔,就是人上人了吗?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世。”
“识相的,就赶忙给钱小姐下跪致歉。说不定钱小姐心软,还能在皇后娘娘给你美言几句,饶你不死。”
林代青挤进去的时候,地上那位少女已经求饶着,跪在钱小云的脚下。
林代青认识地上的女孩儿,她叫孙云微。她之所以对这个女孩儿印象这么深刻,是因为她上一世她被人打死在了比试台上。
“滚开,别弄脏了我的衣服。”钱小云抬起脚,盛气凌人地将孙云微踢了小我私家仰马翻。
兵部尚书的嫡长孙女,脱手果真非同凡响。
人群中传来轻轻的议论声,但却没谁敢去为孙云微出头。他们都是府中的庶女,本就职位好比嫡女。此时更是没人有勇气,去冒犯兵部尚书家的嫡长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