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林代青沏的第三壶茶了。
决定好明日就离开后,陆凌年就和她爹爹一直天南海北的聊。林代青在一旁听着,一边惊叹于陆凌年竟然能跟上她爹爹的思路,一边又对他层出不穷的种种奇怪词汇大干不惑。
厥后聊到星象,他竟然说月亮其实能上去。他曾看到有人去过月亮,那里没有嫦娥和月兔。
见他说的越来越夸张,她爹爹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林代青连忙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现在就带你去长安城走走可好?”
陆凌年立刻停了下来,露出辉煌光耀的笑容,“夫人邀请,我自然乐意。”
“那就走吧。”林代青给她爹爹递了个眼色,季念笑笑,点了颔首。
正午事后,天气变得没那么闷热了。但夏日气温本就高,即即是有几阵清风,也让人觉得闷得慌。
林代青领着陆凌年沿着龙泉大街一直向西走去,不远处即是龙泉大街与朱雀大街的交织口,可以说是长安最为富贵的地方。
一路上林代青几多介绍了长安的一些事情,但都没有细说。她觉得陆凌年应该对长安不陌生,据说远在南方海岛的流云王府,就是凭据长安制作而成。若他真的来自那里,应该对长安十分熟悉。
陆凌年也简直没像个外乡人一样问东问西,出了小院后,他就平静了不少。似乎是心里已经猜到,她叫他出来并非走走长安这么简朴。
在陆凌年又一次颔首后,林代青索性不再介绍,而是开门见山地问他,“真的不能再等一段时间吗?”
“说真的,等不了。”陆凌年笑嘻嘻地回覆。
“不外……”他话锋一转,神色随之认真起来。“你可以选择退婚。”
林代青笑了笑,拒绝了他的提议。
她简直可以选择退婚,但这绝对不是最明智的选择。
她想救她爹爹,想保住季府,仅靠知道梁帝的心思并不行。她还要想措施改变梁帝的想法,或者想措施制约梁帝。这靠她一个养女是绝对做不到的,她需要盟友,需要靠山。
如果说这世上还能有谁,能做她搪塞梁帝的靠山,就只有陆凌年。
以及他身后的流云王府。
想来她爷爷之所以应下这门亲事,也是在为她爹爹考虑,她怎么可能退婚?
“亲事是我爷爷定下的,我无权退婚。我只是想在长安多待一段时间,如果可以,我还希望你能给我一些资助。”
“资助?”陆凌年饶有兴趣地问。
林代青转头对他笑笑,“伉俪之间相互资助,这不是很正常吗?”
“这简直很正常。”陆凌年说道。“但你爹爹未必想让我帮你这个忙。”
“怎么说?”
“你不知道?”陆凌年不答反问,优雅地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向林代青。
聘礼只要了几本书,这意思还不明显吗?
林代青也想到了她爹爹的态度,以及那险些算不上是聘礼的聘礼、
其实她爹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与他无关。他并不想和流云王府真的是亲家关系,因为那意味着他要做一些他不想做的事情。他也希望她和陆凌年之间是单纯的伉俪关系,而非交易。
所以就像陆凌年说的那样,他爹爹不需要谁的资助,他并不计划离开小院。
也许有一天他会从走出那道门,但那一定是他要去履行和梁帝的约定。
是为了去死。
那——
“你来长安,也并非只为了这门亲事吧?”林代青问。
陆凌年绝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只为这门亲事而来,所以明日我们必须离开长安。”
“你想退婚吗?”林代青又问。
“不想。”陆凌年回覆。
林代青说道:“可我并非美人,甚至可以说是其貌不扬。我也并非我爹爹的亲生女儿,这似乎对你没什么利益。”
陆凌年说道:“我来之前,就已经做好所有心理准备,无论你是个怎样的人,我都不会退婚。再说了,我需要靠和你结婚获得利益吗?”
这倒一ㄇ,流云王府不需要靠和任何人联姻来锦上添花。
它虽然远在大梁极南之地,但却是大梁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存在。
包罗梁帝。
“所以你才问我要不要退婚?”林代青笑了,明白了陆凌年话里的意思。
这门亲事,无论怎么看都不应该存在。虽说开国上将军府配得上流云王府的职位,但她只是个养女,他爹爹照旧个阶下囚。她也许未来将嫁一个好人家,但绝对尊贵不到流云王府这般职位。
但流云王府应下了,她爷爷也同意了。
这讲明两人可能告竣了某种共识,即便其中有一人没有,另外一小我私家肯定也想从其中获得些什么。
很显然,想获得些什么的人,并不是陆凌年。虽然他油嘴滑舌,又一直在讨好她爹爹。但他既然敢将小院的墙推倒,就讲明他其实并不在意她爹爹对他的看法。
如果他不是,那他们两个就都被当成了交易的筹码。
自己不能提出退婚,只能希望这话由对方说出来。
陆凌年没有回覆林代青的问题,而是说,“其实,我来另有另外一个原因。”
“什么?”林代青转头看向他。
陆凌年说道:“那日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拒绝了这门亲事,之后你便死在了奉天殿外。”
林代青怔住了。
她没想到自己听到的竟是这样的回覆。
“你——你还梦到了什么?”林代青讶然地问。
“就这些。”陆凌年回覆,看起来并不像是在说谎。
但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行能?
她都重生了,还不允许陆凌年做个梦?
林代青慢慢笑了。
她前一世死的不宁愿宁可,于是她便重生了。
她这一世需要强大的靠山,于是陆凌年便泛起了。
也许这都不能真的保证,她一定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但这是时机不是吗?
陆凌年是个变数,谁都不能确定这个变数未来会改变什么事情。但至少就现在而言,她有了一个足以反抗梁帝的靠山。
她爹爹想继续留在小院,想一小我私家守护季府。
她并不这么计划。
也许她给不了流云王府想要的,但陆凌年既然来了,她就不能白让他跑这一趟。至于以后流云王府想让她怎么送还——
也许,基础就不用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