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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散尽似曾归

第二十九回:生辰

烟花散尽似曾归 懿儿 2021 2019-11-06 08:00:00

  世子府的园子是余靖宁闲来无事时捯饬的,甫一进去时有几棵挺高峻的树掩着,里面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待到走近了方能瞧见里面的景致,颇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不禁要叹一句风雅。

  园中修有水池,又开了大片的海棠花,各色假山石嶙峋,一步一景,移步换景,认真是极好的景致。

  世子府鲜少设宴,是以,许多人正是要来瞧个新鲜,还未见着人,就被这园中的景致吸引了去。

  有女眷摇着扇子,轻声道:“不是说这平朔王世子是西北苦寒之地来的吗,这园子我怎瞧出一派江南风情来,好不风雅。”这正是田信家的女眷,如今田信连跳两级做了户部尚书这个油水颇厚的肥差,他妻子自然是“妻凭夫贵”成了尚书夫人。

  她旁边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挽住了她的胳膊:“娘,你不知道,现下江南不时兴这个了,他们都摆大西洋钟,修那种屋顶尖尖的塔,那才叫悦目。”这是田信家的二女人,田双玉。田夫人生了三个小子,好容易得一个女人,自然是日日带在身边。

  她娘将扇子往她身上扑了扑,嗔怪道:“没事儿别和‘新派’那起子人瞎厮闹,我怎的没瞧出哪里悦目来?咱们大衡的女人多规则,没得学那些洋姑子,半点儿也不知礼数。”

  田双玉扁扁嘴,皱鼻子不吭声了。

  还没等她把她娘这句话琢磨出个滋味儿来,便又有个女孩子过来,冲她两人打招呼道:“田伯母,双玉妹妹。”

  那女人穿着鹅黄的交领长袄,衣上饰有缠枝玉兰,系着橘红的织金马面裙,这是国子监祭酒夏伟才的嫡女夏锦繁。身后随着她的庶妹夏锦絮,虽说姐妹二人的妆扮如出一辙,都是一样衣裳,颈上挂金锁,鬓边饰南珠,但照旧显而易看法瞧出嫡庶划分来。

  田信和夏伟才在政见上出奇地相合,没想到喜好上也是臭味相投你,自然要“相见恨晚”一下,一来二去的,连家中女眷也相互熟识。

  田夫人甩着帕子,颠簸着脸上的肥肉,热络地上前和她攀谈:“繁姐儿,怎么没见你母亲?”

  夏锦繁行过礼,挥了挥帕子,娇娇俏俏笑了:“临了要出门,又说心口闷,回屋歇下了。”

  田夫人虽然要端出一副“我心甚忧”的模样,半是体贴半是忧虑隧道:“你母亲这身子总不见好,须得好好找个医生瞧瞧才是。”

  夏锦繁扶了扶鬓边的南珠,似有所指道:“老毛病啦,不外就是不乐意去些冷门冷灶的吃那些凉冰冰的饭,怕吃了身子更要不爽快。可我家又应下了这帖子,总欠好驳了人家的面子,就只能由我们这两个不成器的前来了。”

  夏锦絮跟在长姐身后,也不说话,只是听她说这话微微有些惊愕。等她敛了惊讶的神色,慢慢自己在心里又转了一圈,竟然在面上恰似又发生出些敬佩的神情来。

  田双玉眼睛朝下看,盯着自己鞋尖儿了半天,见自己母亲和夏锦繁还没外交完,终于不耐地开了口:“娘,那边儿戏台子要开唱了,我先上前头去了。”

  田夫人一挥帕子:“双玉,双玉!”她朝着夏家姐妹笑了笑,“你看双玉这孩子,一点儿规则都没有的,我去把她捉来教训教训。”

  说罢扭转肥胖的身子,一颠一颠冲着田双玉处追去,满身的五花膘都在哆嗦。

  夏锦繁声音甜美,和身后的庶妹一起敛衽行礼:“伯母慢走。”

  田夫人终于在田双玉自行找到戏台前把她给扯住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和夏家姐儿招呼不打一个就走,以后还怎么来往。”

  田双玉摇摇头,叹道:“平朔王不外是这几年不得势而已,可人家不照旧照样把着兵权不放手?她今日敢这么说余家,今后还不知道怎么说咱们家呢。娘你知不知道,自从爹认了那个裘安仁作义父之后,人家都是怎么说咱们家的……”

  “哎哟你个死孩子。”田夫人一甩帕子,要堵田双玉的嘴,“小孩子家家懂甚么?要不是你爹攀上了裘印公这条关系,你当你爹的仕途哪儿能这么舜畛当当的啊,否则还得在户部里头熬几多年。你也不想想,咱们家这些吃的用的哪儿来的?你哪儿能成尚书大人家的千金?哪有那么些人来上赶着投合咱们?那起子号称是清流文官的,不就会天天动动嘴皮子,吃不上葡萄说葡萄酸,看着这个瞧不上那个。你瞧瞧那个谭家,先前还说是旧派清流呢,前些日子他家大郎不照旧要找你爹走门路?我给你说啊,旁的都是虚的,只有落在自己手里头的利益才是实的!”

  这个谭家就是谭怀玠家,这个谭家大郎也自然是谭怀玠的年老谭怀琅。

  田双玉气不外,哼了两声:“走罢,去前头寻个地儿坐。”

  田夫人叹了两口气,扯着女儿去戏台前落了座儿,再不言语了。

  这时便能瞧见此次过生辰的余知葳了。

  陈月蘅的母亲正携着余知葳的手说话:“早就听蘅儿说了,你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上回可巧没见上,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陈月蘅掩着口在一旁笑,她今日绾着倭堕髻,戴一支白玉响铃簪,穿了件牙白立领偏襟长袄,外罩着件月白对襟直领长比甲,领口绣着缠枝紫藤,下头系着秋香绿八宝奔兔妆花马面裙,开口道:“娘亲何时见过我说谎?”

  余知葳用帕子掩着口,笑得又端庄又矜持,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俏皮的:“伯母瞧着我讨人喜欢啊,是因为伯母自己就是个最最好相与的,所以瞧见我这般的爱闹的,都觉得是生动可人。若是我今后露了狐狸尾巴,皮猴子一般,伯母可千万别打我呀。”

  陈夫人被她的话逗得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啊。今后多来找月儿顽,我们家没那么多规则的。”

  余知葳自然是欢快奋兴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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