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午才听说蚁之主被“无面人”所刺杀，下午就听到了祖父前天遭人袭击的消息。这一瞬间，我的脑海中不行制止地蹦跶出来了一个堪称魔幻的念头：我的祖父不会就是蚁之主吧？
徐盛星一边驾车，一边询问，“我以前有跟你聊过我们家族的配景吗？”
“没有。”我说，“你从来不聊这些。”
不外，我也从来没有问过。但是我有做过视察，概略上是知道一些的。
“我们家族从你曾祖父那辈起就开始在河狸市闯荡，如今则控制着一个二三流的地下组织。归根结底，不外是一伙随处可见的乌合之众而已。这个地下组织从你曾祖父传到了你祖父的手里。而你祖父则计划传到我的手里。”他说，“那时我还很年轻，比你越发年轻，只是个初中生而已。学习结果一般般，随着狐朋狗友一起吃喝玩乐，整天想着班级里面长得悦目的女生。差不多就是初中二年级的时候，你祖父突然跟我说，要让我继续他那个无聊透顶的地下组织老板的位子。”
“你拒绝了。”
“自然是拒绝的。否则现在就没有现在的徐盛星了，有的只是地下组织老板徐盛星而已。”
地下组织老板徐盛星。我试着在脑海中勾勒那种形象，然后没来由地回忆起了在无面人事件中，当着我和那女人的面频频爆出问题言论的徐盛星。
“你这是什么眼神。”徐盛星警觉道，“我的脸上沾了什么吗？”
“没什么。”我言不由衷地说，“厥后呢？”
“当年那老头准备跟我打恒久战。就像是那些想要尽力说服不想结婚的年轻人去相亲的怙恃一样，想要耗到我颔首同意为止。”他说，“我实在受不了，就离家出走了。”
“你那时照旧初中生吧，离家出走以后要如何生活？”我问。
“还能怎么样？只能看着办了。况且我从上小学时起就觉醒灵能了。像我这种灵能者只要肯开动脑筋，哪怕照旧初中生也能够弄到钱。虽然，我没有犯罪，越发没有伤害无辜之人。与你祖父和曾祖父差异。”他说，“他们的地下组织是真的会杀害无辜之人，也曾经摧毁了许多家庭，以种种各样的方式。我小学时反而很崇敬他们，但到了初中时就对此深恶痛绝。越是生长越是痛恨。在离家出走以后，我独自赚到了上高中的钱。他们联络我，我也只当不认识。”
说到这里，他流露出了纪念的心情，“我跟你母亲林小染也是在高中时认识的。我隐瞒了自己的家族配景，也隐瞒了自己的灵能者身份，只是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与她谈恋爱。大学也上同一家，结业以后没过多久就结婚了。”
“祖父就这样看着？”我问。
“虽然没有。他尽力要我回归家族，我没给他时机。”他说，“高中三年级那会儿，有个脑子进水的亲戚为了讨好那老头，绑架了小染，欺压我回归家族。厥后我把这亲戚灭了，但家族配景也袒露给小染了。幸运的是，她并没有在意这点，依然接受了我。”
他这青春期过得简直跟都市异能故事的主人公一样。我心想。
“如果可以，连那老头我也想捉进牢狱里。或许你认为我不孝，但那家伙就是罪孽深重到了这个田地。”他说，“地下组织这玩意是没有任何浪漫可言的。你也千万别因为他是你祖父而心存理想，把某些玄色影戏中体现出来的浪漫理念移植到他们的身上。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肆无忌惮地利用他人。如有须要，别说是老幼妇孺，甚至连最亲近的人也能够杀害。龌龊恶心到了极致。”
“但是你没能下手。”
“是没能下成手。虽然他经营的不外是个登不上台面的组织，但是……”他没有说下去，看来里面有着某些不方便说的缘由，然后他又转回了自己的话题，“大学结业以后，我设法进入局里事情。哪怕是亲戚，只要是在我的统领区域里犯事也照抓不误。事实上也简直抓了不少。我就这样与家里人越走越远了。”
我以一般人的立场提出疑问，“如果要做这种事情，应该是会审核家庭配景的吧。”
“其他都市或许会越发严格，但河狸市是实力主义的都市。连井上仁太的儿子也能做，我自然也不在话下。”他说。
我颔首，然后问：“井上仁太又是谁？”
他看了我一眼，过了三秒钟，这才回覆，“曾经是我朋友的人。”
*
二十分钟以后，徐盛星驾车驶入了河豚大酒店的地下停车场。我们下了车，乘坐酒店电梯，前往举办祖父寿日宴会的顶层。
“既然你这么讨厌那些亲戚，为什么现在又要来加入这宴会？”我转头问他。
“有两点。”他微微一顿，摸了摸自己右边的裤子口袋，然后说了下去，“第一，他好歹也是我父亲，我预计他是活不到八十岁了，所以就在他七十岁寿日的时候过来看一眼。”
他继续说，“第二，我想带你来认认脸。”
“让我认他们的脸？”我问。
“不，让他们认你的脸。”他说，“免得那些不知死活的玩意以后在什么地方冒犯了你，然后被我烧成灰。”
叮的一声，电梯来到了顶层。
河豚大酒店的顶层是一整片会场，数十张圆桌排列在会场上，形形色色的人群聚集其中，谈论着种种各样的话题，空气中流淌着欢庆的配景音乐和沁人心脾的香味。我们一进去，就有穿着得体的侍者走过来，徐盛星递去请柬，然后带着我，大步流星地迈向了更深处。
不知道是谁先注意到了我们的到来，少数正在欢声笑谈的人突然缄默沉静了下来，看着徐盛星的脸，流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然后，缄默沉静就像是熏染病一样，迅速地蔓延到了会场的每张嘴巴上。
“怎么了？”徐盛星冷笑道。“继续聊啊？”
远处，有个青年倏然起了身，“你是——”然后他被身边的几小我私家按住肩膀，强行按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有人在他的耳畔窃窃私语，他很快变了脸色，惊惧不已地看向徐盛星。
徐盛星带着我，来到了最深处的圆桌，里边坐着个老人。这老人应当就是我的祖父了。他面容枯槁，身材消瘦，皮肤像快要融化一样松弛，头发也掉光了，身下坐着的是轮椅。虽说现在是他的七十岁生日，但他看着简直像是九十多岁。他先看了看我，再看看徐盛星，然后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是那种似乎喉咙里黏着浓痰的咳法。然后，他说出了自己的第一句话，“没事，继续聊。”
周围逐渐地恢复了欢声笑语的气氛，但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比起适才多了些僵硬感。
老人笑呵呵地看向了我，“这就是我的孙子？”
“是我儿子。”徐盛星说，“不是你孙子。”
他指了指老人，对我说，“这是徐全安。”
“要叫祖父。”徐全安强调道。
“你也配？”徐盛星反问道。
“我是你爹。”徐全安说。
徐盛星冷笑不止。
徐全安看了看我的手脚，又看了看我的眼罩，说话的口吻很是慈祥，“这是我们祖孙俩第一次晤面，值得纪念。我听说过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也想过要来见见你，但是他一直阻止我。你不认为他很没用吗？既没有掩护好你，又没能亲手抓住伤害你的凶手，废物一个。我看不如别做他儿子了，来做我孙子吧。”
“你选哪边？”徐盛星问我。
我不假思索地往徐盛星这边靠近了半步。
徐盛星哼笑着看向徐全安。
徐全安叹了口气。
“我要跟他单独谈话。”徐全安跟与自己同桌的，从适才开始就噤若寒蝉的亲戚们说，“你们先去其他桌用饭吧。”
亲戚们如蒙大赦，立刻撤到了远处的圆桌。
徐盛星用眼神向我示意，我也退到了远处，找了个地方站着。虽然空气中充斥着配景音乐和其他人的聊天声音，但是以我的听觉能力，哪怕不如那些能够凭灵能强化听觉的灵能者，也足以窃听到远处的徐盛星和徐全安的攀谈。
徐全安说：“虽然也给你发了请柬，但没想到你真的会过来，而且照旧带着我孙子一起来。我另外一个孙子呢？为什么不把他也带来？”
“今天又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何须叫他千里迢迢赶回来？”徐盛星绝不客气地说。
“那你又是过来做什么的？”徐全安冷冷道，“总不至于是觉得我命不久矣，来见我最后一面的吧？”
“自然不是。”徐盛星看着他，话锋一转，“我今天从局里的秘密渠道得来了一个消息，说是蚁之主前天被无面人刺杀。”
“这我照旧第一次听说。”
“那是虽然。你不外是个二三流地下组织的控制者，蚁之主那种行踪成谜的‘大人物’的消息，你怎么可能听说过？”徐盛星讥笑道，“但是说来巧合，你前天不也是被人袭击了吗？而且受伤还挺重的，靠着灵药的力量才气够快速恢复，看似毫发无损地坐在这里。”
“想说什么就直说。”徐全安说。
“那我就直说了。”徐盛星开门见山道，“你是不是蚁之主？”
“如果我回覆‘是’，你又准备如何？”徐全安反问道。
徐盛星冷酷道：“那么，今天就是你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