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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岚兮

第六章 忆昔

云起岚兮 陆梦粱 2131 2019-05-15 16:30:00

  这时,屋门“咿呀”一声开了,一名十八九岁的窈窕女郎扛着药箱款款而出。

  这正是徐典的小徒何田田,也是何常邕的女儿,徐典见她心灵手巧,又对医术颇感兴趣,便收作了徒弟,何常邕也十分兴奋。

  何田田一出门便瞧见二人,待将房门轻轻掩好,这才过来对即墨云施了一礼:“庄主。”

  她将眉眼温柔一低,一时羞赧,竟不敢抬头。

  即墨云佛了佛袖,问:“我想进去看看,可有未便?”

  何田田却仍是低眉顺眼,因为紧张,声音里不由得有些发颤:“那倒没有,只是女人尚在熟睡,轻点也就是了。”

  其实她这样说纯属多余,因为瞧岚兮那熟睡的阵势,即是雷公发怒也是醒不外来的,再者,若要真说未便,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另有比这更未便的吗?

  即墨云不再多言,三两步来至门口,又放漫步子,转头付托道:“对了,老徐,明日随我再验尸一番,今儿早些休息。”

  “是。”

  徐典作揖,应了一声,就是庄主不说,他也会早些休息的。

  即墨云慢慢推门而入,门扇轻轻一合,将师徒两人就此离隔。

  何田田虽未抬头,但那双水般温婉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追随着那道白影,直到看不见,也舍不得移眸。

  徐典走到她身旁漫不经心地咳了两声:“田田,走吧,天涯那边无芳草呢?”

  何田田这才回神,满面飞红,又羞又恼:“师父又拿徒儿说笑了。”

  说完,也怕徐典又拿话来打趣,连忙拔腿急走。

  “哎……”

  徐典喟然长叹,这小子女们的心思,他是越看越别扭了,他那小徒自不必说,单说他们这位庄主,平日里雷厉流行,决断刚明,为何一遇到子女私情,就变得扭扭捏捏,拖泥带水?

  哎,想是他老了,不能理解。

  转念一想,又觉差池,这跟他老没老其实没关系,虽然他年轻时喜欢流连花丛,但他这辈子最怕的也是女人,一想到那个要称他作相公的女人,会一辈子约束着他,就吓得满身直打颤。

  为了那悲凉的一天不到来,他选择独自逍遥一生。

  像他这种人,又怎肯花心思去琢磨子女情长的事呢?

  他摇了摇头,也是无奈,索性将双袖一拂,两手负背,优哉游哉地回去睡大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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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墨云刚进屋时,侍女秋霜正俯首剪灯花,猛然抬头,看见庄主出其不意地泛起,不禁唬了一跳,失声惊呼:“庄主!”

  即墨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摆了摆手,秋霜连忙捂住嘴,欠了欠身,识趣地退下了。

  他漫步踱到床头,撩袍坐于床畔,凝望着床上静静甜睡的人儿。

  此时的她已被换上了雪白洁净的衣服,脸上的泥污也早被清洗洁净,同那时的狼狈不堪判若两人。

  她本就长得极俊美,三年不见,稚气大消,愈发亭亭玉立,烛光婆娑,更衬得眼角眉梢,柔媚可人。

  这明艳无俦的姿容,连天边的霞光也要逊色三分,也就只有在她受伤昏睡时,他才气欣赏到她这如诗画般,娴静温雅的模样。

  这三年,她未曾联系过藏渊山庄,也不知她又经历过几多事,可曾受过伤?

  若是伤了又是何人照料?

  可有谁如他一般,见过她甜睡后温婉的容颜?

  她是否已心有所属?

  一想到这些,他心里就隐隐感应不安。

  他将眉头一舒,驱散这些扰人的思绪,眸光落到她缠着纱布的手上。

  他轻轻握起,指腹触碰着她发凉的指尖,又逐渐包容,将掌心的温度徐徐通报与她,眸底柔情渐起。

  透过这张睡容,他依稀想起她十三岁时的模样,雪中透粉的脸蛋,精致的五官,尤其是那双眼睛,似盛满一池春水,说不出的灵动,只要轻轻一眨,无数的鬼点子,就都冒了出来。

  烛影迷离,他神思渐远,忆起年少初识时……

  那时,他照旧个十七岁的少年,父亲新丧,每日里纪念的来宾络绎不停,身为新任庄主,他强忍悲苦主持大局,直到父亲出殡后,那个夜晚,他再也控制不住,悄悄跑到后山无人荒芜处,大放悲声。

  正当他对着一棵树拳打脚踢,狠命发泄时,突然,树上掉下一小我私家来,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他。

  彼时,他正陶醉在悲痛之中,哪里预防其他,两人摔作一团,照旧他武功好,立即旋身而起,哪里另有哭意,横眉冷对,厉声喝问:“你是什么人?为何会从树上掉下?”

  那人哼哼唧唧了好一阵,才从地上爬起,瞧那身量,竟是个孩子。

  “我也不是故意要掉的呀,这么多树,你哪棵不挑,偏挑这棵,哭就哭呗,干嘛还要摇树,摇就摇了,还这般用力,树叶都快被你摇光了,更别说我这么大小我私家了,不被你摇下来才怪呢。”

  她答得理直气壮,一点都不心虚,反而委屈极了,他闻言便愣住了,听这声音明白是个小女孩。

  借着月光定睛一看,果见是个十二三岁的双髻少女,心中预防马上轻了一半,语气也缓和了许多:“你呆在树上干什么?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我……”

  她顿得一顿,眼珠一转,满面愁容:“我迷路了,不知怎么地,就到了这儿,听见有人在哭就过来了,可你哭得又实在太凶,我不敢打招呼,只好躲到树上去了。”

  听到这儿,少年的脸上有些泛红,他向来有泪不轻弹,长这么大,还没在人前堂而皇之地哭过,头一遭嚎啕大哭,竟让个不相识的小女人听了去,马上有种千年道行一朝丧的挫败感。

  他缄默沉静了一会儿,旋即又察觉到破绽:“迷路?你要去哪儿,怎么会在这儿迷路?”

  这里的路除了通往藏渊山庄,别无他去,且所有路口皆设有路障,除非有意,否则是不行能误入的,若是她随意扯个其他地方,那必是说谎无疑。

  “自然是去藏渊山庄了,难道到了这里,还能是去此外地方吗?”

  她惊讶地反问,简直无法理解,天底下怎会有这么笨的人,问出这么笨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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