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夜知道太子要被废，但却不知太子是女子，直到从泰和殿、从皇室宗庙传来消息，他照旧不相信。
那样一个尖锐强势，又理智的人，怎么会是个女子，就算长得悦目，也不像是啊。
可其实内心照旧希望这个消息是真的。
棠子渊因为这个消息，已经在被烧黑的东宫大殿外来来回回走了不知道几多次了。
原本他在乾元宫等着太子，可乾元宫的总管太监却不许他进去，常岚统领又让他回东宫等消息，他回到东宫后，才明白太子那晚在等琴嬷嬷时的焦虑。
他一会在担忧太子的安危，一会想到太子是女子的事。
一直到，她泛起在他面前，他的心才安宁下来，似乎不管太子是男是女，只要在平何在他眼前，都觉得很放心。
姜珏照旧一身男装，只是不再是金玄色，而是浅青色，因为宫里没有准备公主穿的衣服，另外，就是她更习惯穿男装。
棠子渊欣喜地跑到她面前：“太子，你没事吧？”
“我现在不是太子了，别喊错了。”姜珏脸上带着笑容，那是以前从未有过的轻松笑容，在她眉头也没再压着郁气，或是身居高位的孤苦。
棠子渊觉得这才是她真实的模样，卸下了所有重担和伪装，笑容浅淡，却也真实。
他颔首应道：“我知道了，殿下。”尽管不能称她为太子，但总觉得称谓她为公主有点别扭，所以叫殿下最合适不外。
在他心里姜珏是个很强的人，样样都值得他去学习，称谓公主，怎么都觉得差池劲，像是个需要守护的弱女子。
“你是要留在东宫，照旧回家去？”姜珏问道，她原本可以直接出宫，但这里另有值得她过来相邀出宫的人。
棠子渊回首望了眼被烧得漆黑的宫殿，摇了摇头说：“这里没有我值得留恋的，不仅是因为它现在被烧了。”
“那就与本殿一同出宫。”
“好啊。”
两人并肩而行朝皇宫外走去，身边并未随着宫娥内侍，安阳公主只有这个封号，其他什么也没有。
走在路上，棠子渊时不时地朝身边比他矮上一些的姜珏看上几眼，那犹如墨蓝色海水般的眼底全是探究和洽奇。
“你在看什么？”眼看着就要到宫门处，姜珏突然发问。
棠子渊悻悻地收回目光，面对姜珏直视询问的眼神，他一时间失了方寸，双手也不知如何安放，冒充咳嗽几声后，才道：“殿下悦目，所以，子渊情难自禁。”
他说完后，就在期待姜珏的怒火，这样的话无论对哪个女子说都是冒犯，但他不知为何不想骗她，也在对上她的双眼时不敢说谎诓骗她。
姜珏并未生气，她看着他说：“皮囊而已，几多人长相美丽，却心如蛇蝎，有人长得与我一样，可他的心却纷歧样，你还会觉得悦目吗？”
她墨色眼瞳像是蕴着无限春色，由寒变暖，让人着迷，棠子渊盯着她的双眸看了好一会，才发自肺腑地回道：“悦目的唯有殿下一人，其余者在我眼中皆是平凡人。”
听他如此言语，姜珏哪能不懂他的情愫，可她更清楚自己的想法，神色平静道：“年少时以为想要的，等到长大后或许就会改变心意，你确定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
棠子渊的脸一下就红了，他没想到太子会听出来，更没想到太子会直接点明，他壮着胆子朝前一步道：“我的心意永远都不会变。”
姜珏心底一怔，道：“你会……而已，现在说什么你也听不下去了。”
对于情感，她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安置，以前就是不懂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冒充，现在她不想要说情谈爱，更不想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说这些。
姜珏说完后就没再看他，独自朝宫门口走出，她穿着暗云纹的青色长袍，在宽敞的上不紧不慢地走着，在暖阳的照射下拉出长而孤苦的影子，似乎这一刻她是个无依无靠、无亲无故的少年。
棠子渊看着姜珏的背影一阵懊恼，举着拳头朝一边的墙壁发泄一番，到底是血肉对铜墙，不外几拳就见了血，他一边捶打墙壁，一边骂自己是笨蛋，骂自己太愚蠢。
他虽然刻意压制着声音，可姜珏照旧听得清楚，更听到他在之后快速跑过来的声音。
棠子渊跟上她的脚步，继续与她并肩而行，却没有开口说话。
姜珏以为出了皇宫，她就要独身前往她自己选的公主府了，没想到会宫门外见到期待多时的琴嬷嬷和原东宫总管。
“你们怎么在这里？”她心底隐隐有了答案，所以话里带着期盼和几分自己也不知道的欣喜。
琴嬷嬷上前道：“老奴说了要一直伺候殿下，直到头发白了，走不动路了，也在殿下身边。”
“嬷嬷和总管能来陪我，我很欣慰，只是父皇那边可曾应允？”姜珏见他们身上穿的是普通黎民的衣服，知道这是父皇颔首了的，她只是一时间不敢相信。
“就是皇上让我们来侍候殿下的，皇上心里是有殿下的。”这是琴嬷嬷第二次在姜珏面前说永安帝的好了，对此，姜珏也感应不解，但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
知道琴嬷嬷他们会留在她身边，她照旧很兴奋，原先她在父皇面前就提了将琴嬷嬷二人留在身边的事，可父皇却未曾回复她，还以为父皇差异意，没想到……或许父皇在某些时候照旧不错的。
姜珏开心地对他们说：“我们回公主府。”
总管将马车拉过来道：“委屈殿下了，老奴身上没带足银钱，只能找来这样一辆马车，殿下若是不满意，老奴再去找一找。”
“总管不必自责，本殿都知道，以后也会变好的。”姜珏心里清楚，他们的钱都被父皇让人收了，她现在都弄不明白父皇到底是怎么样想的，既然要为难她，为何又将琴嬷嬷他们放回到她身边。
姜珏在上马车之前，转头看向棠子渊，本想与他作别，却没想到他会笑嘻嘻地先说道：“殿下，我他日再到公主府造访，我先回去看好殿下送我的那些工具。”
棠子渊说完就迈着步子离开了，他在转头后又恢复缄默沉静，不见半分笑意，甚至另有些烦闷。